“你……明天不训练吗?”
温景失笑,那笑意很浅,说:“看这样子,可能训练不了了。”
“那霍教练不又要训你了?”
“没事,正常请假就好了。”
他云淡风轻的,似乎根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冷怀素手拢了拢他的外套,肩膀偶尔擦到他的,温暖的触感若即若离,她坐着往下滑了滑,有些理所应当地,将头枕在温景肩上,说:“你要是困也眯一会儿吧。”
“知道了。”
可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入睡,有护士忽地走进蒋从荣病房,喊着:“去叫孙医生,28床病人情况不好!”
冷怀素吓得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蒋琬不知去向,她凑到病房门前。
护士问:“是家属吗?”
“是。”
“麻烦在外面等等,医生可能要对病人进行抢救。”
话音未落实,孙医生匆匆忙忙赶到了,冷怀素也被关在了病房门外,床帘被护士拉得严严实实,冷怀素看不到一丁点蒋从荣的身影。
温景走到她身边,扶住她两肩,声音沉着:“别怕。”
大概过去了三四分钟,蒋琬不知从哪里赶到了,她匆匆忙忙要进病房,冷怀素冷声说:“在抢救,家属不能进去。”
蒋琬悻悻收回手。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打开,还来不及问情况,医护人员一边推着蒋从荣的病床往外走一边说:“让一让让一让,病人要送手术室。”
其中有医生拿着手术知情书和病危通知书找家属签字,冷怀素指了指蒋琬,急匆匆说:“找我妈签。”
说完头也没回,直接扶着病床跟着一路小跑,看见蒋从荣眯着眼,呼吸罩上一层雾气。
她转过头问医生:“我外公现在是清醒状态吗?”
“不完全清醒,但你说话大声点,应该能听到。”
“外公!”她大声喊了一声,蒋从荣像是听见了,手指动了动。
冷怀素将他的手握在手里,告诉他别害怕,她会一直在这里。
一段路眼看着就要走尽,手术室就在眼前了,蒋从荣忽地吃力地睁开了眼,呼吸罩上有明显的呼出的水雾,冷怀素于是弯下腰去,凑在他跟前,想听清他说什么。
病床在手术门前停下,医护人员们对这样的场面很熟悉,耐心地等待着。
冷怀素终于听见了蒋从荣虚弱的声音。
“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冷怀素的眼眶在这一瞬间蓄满泪水,她的视线模糊了,整个人僵住。
似乎有人在跟她说:“家属在外面耐心等候。”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蒋从荣躺在病床上被推进了白色的大门里,门落下,再没有一点外公的身影,连带着嘈杂的声音都消失在冷怀素的世界里。
她脸颊终于滚下一滴泪来,抬起手背胡乱地去抹,心酸得像是被泡在柠檬汁里,她紧紧地闭上眼,仰起头来,企图逼退眼泪。
再一睁开眼,熟悉的眉眼舒展在她眼前。
温景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与她平视,两人近得像是温景再往前一点,就能尝到她咸涩的眼泪。
温景手扣住她后脑勺,温柔地轻轻一带,一个吻落在她额间,他又下移,轻轻地亲了亲她右眼皮。
她闷声问他:“会没事的吧?”
“嗯,会没事的。”
他毫不犹豫地这样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安慰小能手温景景
第47章 表白
可是事与愿违, 4点53,手术室大门上“手术中”的灯熄灭,冷怀素呼吸一滞, 站起身来, 大门打开,医生走出门来。
“我外公怎么样?”
医生恳切地看着冷怀素,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 请节哀。”
“病人死亡时间, 4点52分。”
……
后面的话, 冷怀素已经听不清了,她脑子里似乎瞬间钻进了十来只蚊子,“嗡嗡”作响, 喋喋不休。
她腿一软, 温景扶住她的时候,感受到她的手冰凉。
冷怀素没有哭, 蒋琬却哭着喊着闹了起来, 她抓着医生, 近乎歇斯底里地喊些什么。
音色音量都很到位, 是放在电视剧里能被弹幕夸奖一句群众演员找得挺好, 演技不错的程度。
冷怀素只觉得刺耳,医生被蒋琬拦住不能走开, 露出为难的神色, 任由蒋琬扒拉着他的衣袖。
冷怀素吸一口气, 再也看不下去这样讽刺的场景, 走上前去拉住蒋琬。
“你现在又在闹什么?又要演给谁看?不要妨碍人家医生工作。”
她语气过于沉着, 被蒋琬捉住了把柄。
蒋琬扑身过来,抓住她本就松松垮垮的马尾用力一扯, 眼泪没掉几颗,哭相却很惨烈。
“你个小白眼狼!你外公白疼你啦?没良心的东西!”
冷怀素任由着她扯了几下,最后趁着她注意力分散,用力地掰开她的手。
“到底是谁没良心?外公白疼谁了?”
两人拉扯着,温景不插嘴,但只要蒋琬有要伤害冷怀素的动作,他就会出手制止,毫不留情面。
走廊里不相干的人渐渐走远了,冷怀素低声说:“人都走了,你还演什么?”
蒋琬神色一顿,果然苦着的一张脸收起了一些,她没放过冷怀素,却借机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蒋琬:“谁让你叫外公改遗嘱的?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我是你外公唯一的女儿,我拿到遗产是理所应当的!”
蒋琬起初只是虚虚一握,后来说话咬牙切齿的,恨意浮上心头,她上前一步,手上使了劲,却轻而易举被温景隔开。
温景一把将她推出半米远,然后将冷怀素护在身后。
他的眼神没有一点看着冷怀素时的那种如水般温柔,而是顷刻结成了冰,冰刃直刺蒋琬眼底。
“你要是再这样动手动脚,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离冷冷远点。”
蒋琬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找一个好帮手啊?”
“你以为他在我就不敢收拾你?”
情绪到达了临界点,冷怀素疲惫地皱起眉来,她上前一步,贴着温景的肩背,对蒋琬喊道:“我知道你敢,我知道你什么都敢,但你能不能,能不能至少在今天,不要这么冷血,外公刚被推出来,你不想送他最后一程,我还想送,让开!”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打算跟蒋琬再纠缠下去,小跑着追着蒙上白布单的被人推走十几米的推床。
至少去太平间的路,冷怀素不能让蒋从荣孤单一人。
-
也许是心理作用,医院的太平间看起来阴冷又孤寂,冷怀素垂下眼睫,站在蒋从荣遗体前闭上眼睛默哀。
她其实还有很多想对外公说的话,也在外公生命最后之际,体会到了一直被她忽视的外公对她的疼惜与关爱。
可她直到这一刻,无法与外公对话的时刻,才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因为蒋琬的原因与外公保持距离,有多不该。
她在遗体前站了许久,直到看出外公的脸慢慢变得僵硬了,与她记忆里的容颜有所差异了,她才走出去。
温景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在门外见到蒋琬,他的警戒线又被触动,自发挡在冷怀素面前。
蒋琬始终没有进去看蒋从荣一眼,却在看到冷怀素从太平间走出来的时候,冷嘲热讽道:“你不也一滴眼泪都没有,装什么孝顺呢。”
冷怀素没有辩解,语气有些无力:“进去看看外公吧,你知道的,他很疼你。”
也许是这一句话触到了蒋琬几乎不可见的良心,她脸色微变,冷冷说:“用不着你教我。”
可饶是这样,蒋琬一把推开冷怀素后,还是走进了太平间。
冷怀素看着她站在蒋从荣面前,掀起白布的时候,动作僵硬,她在看清台上躺着的人的面容的时候,眼神很复杂,手微微颤动,只匆匆看过一眼,蒋琬像是受不住一般,将白布重新盖上。
……
蒋琬走出来,将门带上,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冷怀素,她旧事重提,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
用各种难听的话辱骂冷怀素,怪她让蒋从荣改变主意,怪她害自己的遗产变少了。
冷怀素默然听着,好几次在温景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时候,冷怀素捏着他的手稍稍用力,眼神示意他不必说。
蒋琬骂了一通发现冷怀素像块木头一样,毫无回应,于是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肩。
“你哑巴了?说话啊!”
“你让我说什么?我有什么可跟你说的?”
“你什么态度你,我是你妈。”
“你什么时候做过妈妈该做的事?”冷怀素终于忍不住了,提高音量回怼。
“你配称作妈妈吗?”
她看着蒋琬,一字一句地说:“你、配、吗?”
“啪。”
蒋琬一个巴掌甩过来,那力道之大,冷怀素半边耳朵开始嗡嗡作响,白皙的脸上顷刻浮起几道清晰的指印。
出于本能的生理反应,她眼里浮起泪花,却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还给蒋琬一巴掌。
打到蒋琬的同时,没想到温景也用力推了一把蒋琬。
两人的合力作用下,蒋琬懵逼地挨了一巴掌不说,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摔坐在地上。
温景看起来在极力忍耐着,额上青筋都渐起。
“你再碰冷冷一下,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没把你当做长辈。”
他的声音冷到极点。
而蒋琬更吃惊的却是冷怀素这一巴掌,她站起身来,走近冷怀素身侧,可温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靠近了,始终站在两人中间阻隔着。
蒋琬压低声音,恨意却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砸在冷怀素耳边。
“怎么,你不想认我这个妈?可以啊,我可以不要你这个女儿,你确定要跟我断绝关系?”
她情绪很激动,没等冷怀素回应就重新说道:“你是不是要跟我断绝关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