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吗?”郭强说。他的眼神中充满恐慌。
庄延没有马上回答。他想,如此有经验的袭击者,只可能是督司令的手下了。他回想胡仕杰的行为。胡仕杰把他从第三间房里推出来,连自保的手枪都不要了,然后锁上门。胡仕杰不可能是期待着庄延加上他的手下,能把敌人都干掉。他一定是有别的打算。
“我守着,”庄延说,“你去想办法把最后一间房打开。”
“怎么弄!?”
“你——隔壁这房地板下面还有一把砍刀——”
庄延话音未落,有一个青黑色、带着火舌的东西突然被扔进掩体,在郭强的身边炸开。是酒瓶。敌人把烈酒做成了简易燃烧弹,虽然并无真正燃烧弹的效果,但是已经足以让郭强的背部和肩膀迅速升起一片烈焰。高浓度酒液点燃的火并不难扑灭,但是庄延并没有机会让郭强也明白这一点。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郭强惨叫着站起来。在他喊出救命之前,一发子弹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头部。
从一开始,庄延就知道主动反击是不切实际的,现在更加不可能了。郭强的尸体朝前方趴在掩体上,背脊上的火焰还在燃烧。第二个塞进棉布、冒着火舌的酒瓶扔了进来,庄延立刻躲进房间。但如果一直躲在其中,是坐以待毙。他从做掩体的衣柜里抽出了两张毯子,把它们按在地面,吸收溢出的酒液,然后点燃,覆盖在郭强的身体附近。他发现地面上有一块 U 形酒瓶碎片,其中还盛着一点点酒液,于是把它也浇到火中,尽快增大火势。一道半人高的火墙升起来了。敌人纵火,是想封住庄延的出路;庄延索性放弃了那条出路,反而让火燃得更猛烈,尽量延缓敌人闯入的时间。然后他回到第一间房,拿到地板下藏着的砍刀,右手持枪、左手执刀,藏在门后。
他希望敌人不会贸然越过火墙杀进来。由于房子并非木质结构,火焰暂时还不会危及他躲藏的位置,但是却在不断制造浓烟。他相信酒吧之外,应当不会无人路过,如果他能撑到外界察觉酒吧之中的枪声以及浓烟————
庄延的确感觉到了短暂的安静。所谓安静,指的是除了棉织、木头、肉体焚烧的声音,他暂时没有听见别的声音。但突然间,他听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拍打在火堆上。也许他们强行闯进来了。此刻,庄延的视线只包括门口走廊的一小部分。那一声响之后,他举起砍刀,本打算一发现走廊上出现人的身影就发动突袭,但立刻察觉了自己的致命错误:火焰制造了之前并不存在的光源,他手中长长砍刀尖端的影子映在了走廊上。这一瞬间,他心中巨大的的惊诧还来不及坍缩成懊悔,一发子弹就穿过了他紧紧靠着的墙壁。
庄延跪倒在地上。砍刀和枪还握在手里。一个人影笼罩了他。他想朝背后盲开一枪,但是使不上劲。对手在他能抬手之前,就扭住他的手腕,夺走了枪,并且一脚把砍刀踢远了。
“果然是你啊,‘亮宇’。我就知道胡仕杰手下没这种能人。”
庄延听出来是吴桑白的声音。他没心思打话,还在琢磨自己到底是哪里中弹了。吴桑白把他拖出房间。庄延这才感觉到一阵剧痛,左肋侧面一片血红。看来子弹在破墙之后,“幸运”地从他体表擦过。如果击穿左胸的任何位置,必死无疑。
庄延看见另一个人朝自己大步走来。他没有抬头,但是认出了那熟悉的鳄鱼皮鞋。他倒是被此人身后的景象吸引了:原来他们拖来两具尸体,在掩体前方搭成一个斜坡,踩在上面跃过了火墙。他弄明白的一瞬间,皮鞋就已经近在眼前。
翁庆狠狠地踢了庄延一脚。他觉得这不够解气;一看见庄延,他包着绷带的右眼开始发出连绵不绝的刺痛。庄延侧身倒在地上,不动弹了。翁庆上前一步,要朝着他的脸踏下去。吴桑白抬手拦住了他。
“先别动手。”
翁庆后退。吴桑白蹲下来,对庄延说:“姓胡的呢?”
庄延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房间。
翁庆和吴桑白抛下庄延(显然不认为他这样还能逃跑),来到最后一扇门面前。吴桑白对着门锁周围开了几枪,对翁庆使了个眼色。翁庆一脚把门踹开。门后顶着床铺,并未完全打开,他们警觉地藏在门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屋内无人,再用庄延的砍刀推开床,让门洞开。他们立刻发现,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有一道细缝。翁庆把砍刀从细缝边缘捅进去,使劲撬动了几下,然后换了个角度,又撬了几下。
“有通道,从里面锁上了。”翁庆说。“看门那个小子没有全说实话。”
“他可能也不知道,这应该是姓胡的自己用的。”
他们回到庄延面前。庄延艰难地靠着墙坐着。他右手按在伤口上面,低着头,在尽量控制呼吸节奏以减轻痛楚,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打算。
“你怎么会在这里?”吴桑白问他。
“他……他抓到我了。”
“那个女人呢?”
庄延摇摇头。
“样品在哪里?”
庄延再次摇头。
吴桑白蹲下来,打了他一个耳光,说:“清醒一点。你这伤还没到那地步,别装得还只剩一口气,难看。”
庄延突然笑了。他发觉,自己在二十四小时里中了两枪,竟然还活着,也算挺命大的,于是就笑了。
“你到底是 467 团,还是这边的警察?”
庄延依然摇头。
“不要浪费时间了。”翁庆说。“快点让我干掉他,然后去找姓胡的。”
吴桑白并不想立刻杀死“亮宇”。但他知道自己管不住翁庆。
“好吧,说实话,你这条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我刚才提的那些问题你都愿意老老实实回答,还可以多活一阵子,但你不合作就没办法了。这不是你们中国警察爱说的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庄延抬起头,看看翁庆,又看看吴桑白,然后说:“我……我想打个电话。”
“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