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等了很久顾明雨才来开门，打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哭的抖到站不住，谨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小雨？你姐，怎么了？”
谨安的话一问出来顾明雨就一下摊到了地上，“我妈，我妈刚才打电话来说，我姐，我姐走了——”她哭的话都说不完整。
谨安手里的东西一下就都掉到了地下，刚才和阿姨打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就也一会儿，就没了。
那个善良可爱，温柔乐观的姑娘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去了陌生的城市一个多月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谨安感觉头都炸开了，她和自己说过的话，一起做过的事一下就都重新涌入脑海，历历在目。谨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扭到了一起然后被人一把狠狠的拉了出来。
她突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自己为什么不拼命阻拦她，自己明明拦过的，为什么就不再拦一下，哪怕她恨自己，哪怕她不再见自己都好，起码她还在。
顾明雨被她的一巴掌从地上吓得惊醒过来，她抬头看着一脸懊恼悔恨的谨安很勉强的站了起来，有点担心也有点害怕，“谨安姐你别这样。”
谨安平静的弯腰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了，把凌乱的头发背到了耳后，对她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没事，我只是让自己清醒一下。”
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他们家里的电视柜上还放着一张顾夜雪和她老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谨安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
“你爸妈什么时候去看你姐的？”
“前天，前天他们那边打电话来说我姐磕着了，可能有点不太好，让我们过去看看。”
“怎么磕着的？怎么就会磕成这样，他们都没给个说法吗？好好的人跟着他回去才几天就这样了。”谨安试图平静下来，但是还是越说越激动。
一提起这个，顾明雨又是止不住的眼泪，“我姐去了他们那以后就是和他租房子住，我姐还给我说他不让我姐马上找工作说是他养着她。
我姐就在出租屋里给他做做饭两个人出去逛逛街什么的。
这次的事他们家却说是我姐好吃懒做不出去工作，自己弄的屋里乱七八糟的，一转身摔倒了，一下就磕到了洗手盆上，然后又滑到了厕所的地台的沿上。
我姐给我照过他们的那个出租屋，特别的小，进门就是一张床一个衣柜，在加上个桌子放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在里面都转不开身。
还有一个小的阳台尽头起了一个小地台有个蹲坑有个花洒就是厕所了，往前就是一个洗手池，阳台门边上一个小长桌上放了个电磁炉就算是厨房了。
自己摔的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巧先是磕到了洗手池再是地台的边缘。
他们通知我们家的时候我姐就已经住院三天了，已经都说不出话了。
要是自己磕的他们为什么不当天就通知我们。他们根本就没给好好治，人快不行了才通知我们，我妈说她看见我姐的时候我姐根本就，根本就不行了，医生说就别抱什么希望了。”说着她又掩面而泣，痛不欲生。
谨安简直不敢相信，听顾明雨的描述这就是赤裸裸的谎言啊，人摔了三天了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们才通知家里人，明明是乖巧听话言听计从的姑娘现在被他们抹黑成好吃懒做，这绝对不可能是一次意外，谨安恨不得现在就跑到那个渣男面前问他他到底把小叶子怎么了，他这么说真的不怕被抛心挖肺下十八层地狱吗。
“你爸你妈报警没有？”
“报警了，可是我妈说他们家上下早就打点好了，我爸我妈人生地不熟的两个人，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报警，警察还是我爸领去现场的，他们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啦，就一口咬定是我姐自己摔的，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草草的记录了一下就走了。”
顾明雨看着照片上那个男人，把照片拿起来恶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是他，一定是他打的我姐姐，现在他满嘴的谎话，他为什么不给我姐好好治，如果前三天他通知我们了我姐不会走的，根本不会到这种地步。”
谨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这么确定是他？”
“出事前几天我姐还给我打电话吐槽他，说跟着他回老家以后他整个人就有点变了，没有在学校的时候那么温柔体贴了，感觉就像是在他的地盘就必须听他的一样。
我姐还说，他一直的态度就是说对我姐不是处女这件事丝毫不介意。
但是拍婚纱照的时候他却明里暗里的表现出他这一辈子还没睡过一个处就要结婚了，反正就是阴阳怪气的，显得我姐好像欠他很多一样。”
谨安越听越气，原来跟他回去以后顾夜雪已经察觉出那么多不对来了，还是执迷不悟。“那你姐怎么不回来？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想回来。”
顾明雨还是哭的和个泪人一样，“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从我姐跟他回去以后他就一直从精神上打压我姐，让我姐觉得离开他不行，你不是处女了还跟了我这么久除了我没人会要你了。
出事前那几天我姐经常给我打电话，她那几天应该是经常吵架，挺压抑的，她还说他看见他和那些上初中的小姑娘聊骚，给人家发红包，说他他也不理会。”
谨安简直不敢相信顾夜雪会被别人操控成这样，卑躬屈膝成这样，几乎可以算是受尽折辱，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死，她到这一刻都不能彻彻底底都接受，那个和自己相识数十年，一直忍受着自己的任性执拗却始终微笑的姑娘就这样离开了。
谨安一瞬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是不是就是因为她习惯了忍受自己的小脾气，自己的偏激，自己的执拗才会变成这样，是自己让她变成了承受性的人格所以她对自己男朋友的过分行为才会选择去包容，以为他会悔改，让他一次次的变本加厉的对她施以精神折磨，以至于到最后变成了肉体折磨。
谨安整个人都抖到控制不住，事情变成这样，是不是都是因为自己？
第92章
懂事的孩子没糖吃
“你知道你姐在哪个医院吗？”
顾明雨摇摇头，“我妈没告诉我。”
“现在已经没有车了，早上四点有一趟车，我要去看你姐姐，你要跟着吗？”谨安努力在顾夜雪的妹妹面前保持冷静。
“谨安姐，你说我们还能帮我姐讨回一个公道吗？她也只比我大三岁而已，可是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让着我，照顾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我姐姐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只是从小到大她都在扮演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和姐姐。
有时候爸妈骂她她都只会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她肯定特别希望有个人宠着她吧，不然她不会被那个渣男的花言巧语哄住，会认为他会对自己好一辈子。”
“如果你姐是被人害成这样的，就一定会讨回公道的，放心吧。”谨安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谨安姐，我姐告诉我说你现在在学法律，以后是要当律师的，我们家真的不认识其他懂这些的人了，求你了，我姐一定不是个意外。”
谨安当然很想帮顾夜雪，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她却不会说谎，她不能骗顾明雨，她学法律才哪到哪，自己现在屁都不是。
“小雨，只要是我能做的我肯定不留余力，可是我也不能骗你，我能做的真的不多。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你姐，别哭了。”谨安抬手给她擦擦泪，开始订车票。
订好车票谨安起身煮几个速冻水饺，两个人就算再不想吃饭，马上就要赶路了也得垫一下。
吃完收拾好桌子，把吃不了的水饺放到冰箱里，才注意到他们家用的居然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冰箱，门时能关住时关不住，上面贴了一堆胶带，关上的时候就用胶带再粘住。
谨安又打量了一下他们家，在自己的印象里，他们家的陈设到现在居然都没变过样，连电视都还是带一个大尾巴的台式，整个家干净却老旧。
谨安在心里想，这可能也是顾夜雪为什么这么懂事这么想出嫁的原因。
她和妹妹只相差三岁，都要读书，顾爸爸常年靠力气吃饭，身体也早就垮了，顾妈妈一直在超市站柜卖货，工资也不高，太体谅别人的懂事，一定很累吧，一定也想要个依靠吧。
凌晨三点两个人就出门了，四点坐上了去往顾夜雪所在城市的火车。
途中顾明雨一直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发信息却没人回，她整个人开始神经兮兮的，谨安抓着她的手劝她睡一会儿，她说从父母去找姐姐开始，她就一个完整的觉都没睡过了，怕姐姐出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怕父母出事。
早上七点半两个人下了火车，却不知道该往哪走，顾明雨又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总算是有人接听了。
“明雨啊，明雨啊别害怕，别着急啊，我和你爸明天后天的就带着你姐回去。”顾妈妈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像是硬从嗓子里刮出来的字。
顾明雨一听见妈妈的声音，一路上绷紧的神经一下懈了下来，她直接坐到了地上，“妈，我在火车站。”
电话那头的顾妈妈激动起来，“你过来干什么！你要是再有点什么事你这就是要我和你爸的命，快回去，事情快解决完了，解决完我和你爸就回去了。”
“妈，我不回去，我想看我姐一眼。”一提起顾夜雪，两个人在电话两头分别泣不成声。
顾妈妈又哭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控制住情绪，“看什么啊，别看了，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姐，你姐都不像她了，你说我好好一个闺女，跟着他过来的，怎么就摔成这样，怎么看见我的时候连句妈都喊不出来了。
我看见你姐的时候她插了一身的管子，我寻思着，她可能都不知道我来看她了，她都不能和小时候一样，跌着磕着啦还能喊个妈，我看了她三天，三天她都没能睁开眼看看我，昨天晚上她走的时候，她——”
顾妈妈在电话那头根本说不下去了，而顾明雨则是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好像她不应答这件事情她就不知道，自己不知道，那姐姐就没离开。
“我的闺女啊，她快走的那一会儿，她就掉泪了，原来她也知道她妈妈来看她了，在看着她啊，她什么都知道，你说她到走都没能和我再说句话啊小雨，我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说给家里添一点麻烦，你姐姐才二十三啊，她做错了什么，她这么孝顺懂事的一个孩子，她到走她连句妈妈都喊不出来。”
顾妈妈的声音忽远忽近，又如在云端，好像并不是要说给电话那头的人听，她只是想说说，她太压抑了。
“我这几天看着她我就寻思，身上插了这么多管子我的好孩子得多难受啊，我怎么就不能替她受罪，她要是能说话，能喊句妈妈，能哭一哭可能也就不这么难受了，她，可是她连个手指头都不能动一动！
我真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就走了。老天爷啊，她才二十三，我情愿去替她，你让我闺女回来。”顾妈妈那边越说越崩溃，感觉随时可能因为承受不住而晕过来。
顾明雨虽然也是悲痛欲绝，但是却知道现在不是陪着妈妈伤心的时候，更不能让妈妈再有事了。
她赶紧劝道：“妈你别说了妈，你别哭了，姐姐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你别哭了，你们在哪个医院呢？我马上过去。”
顾妈妈感觉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你既然来了就过来吧，在中心医院里，来看你姐最后一眼吧，一会儿就推去火化了。”
顾明雨一下就呆住了，姐姐昨天晚上才刚刚离开，现在，现在就要火化？
“妈你说什么，现在就火化？”
“不在电话里说了，你先过来再说吧，挂了。”说完顾妈妈就挂了电话，留下顾明雨一脸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
谨安焦急的询问：“你妈说什么？说在哪家医院了吗？”
“我妈说，说我姐马上就要火化了？”
谨安听见这句话整个人也懵掉了。马上火化，简直细思恐极，昨天晚上才离开的人，出事的原因都还不明朗，人就要送去火化，一火化人就成了一捧灰，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人就彻彻底底算是不在了，连同她身上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和所有的证据。
谨安起了一身的冷汗，拉住顾明雨发疯似的吼道：“你姐现在在哪呢？不可以火化，不可以！她是怎么出事的查出来了吗就这么急着毁尸灭迹，人还不能火化，告诉你妈，不能火化！”
第93章
一条人命的价值
两个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上午快九点了，下火车的时候还只是有一点变天，现在天气已经闷到整个人都发粘，抬抬胳膊抬抬腿都黏腻腻的感觉。
两个人进医院找人的时候顾爸爸正在走廊里输液，连续几天的身心俱疲让他严重中暑脱力。
“爸？你这是怎么了？我妈呢，我姐呢？”顾明雨在过来的路上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在看见自己爸爸的一瞬间全盘崩溃。
顾爸爸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见眼前人的那一刻，浑浊发黄又布满血丝的眼一下亮了，整个人的状态说不好听了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他一把拉住顾明雨的胳膊，“雪？小雪，是你吧小雪？爸爸对不起你啊雪。”
顾明雨抓着爸爸的胳膊哭得更厉害了，“爸，我！雨，小雨。”
顾爸爸似乎是不相信，又定神看了两眼，两行眼泪刷地落了下来“雨啊，你姐，你姐她——”
顾明雨拿出纸巾给爸爸擦擦眼泪安慰道：“好了爸别说了，我妈呢，姐姐呢？”
“你妈去送你姐最后一程了。”
爸爸用粗糙的手盖住脸，这个在女儿面前坚强惯了的汉子，实在不想在女儿面前显得那么脆弱。
“人不能烧！”
谨安根本没想到他们会不等顾明雨过来就把顾夜雪送去火化。
本来顾爸爸没怎么注意到谨安，谨安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他才看了谨安一眼，然后询问似的看了一眼顾明雨。
“徐谨安，我姐的同学。”
“哦……”得知没什么危险后，顾爸爸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不再理会这个自己早没了印象的姑娘。
“我妈在哪？他们人呢？”
“去殡仪馆好一会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