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你吵，我只想让你跟我回家，”段辰向前探过身来，想要握住顾影的手。
顾影迅速躲开，红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没有家了。”
段辰愣住，继而流泪，最后低着头苦笑，“我们真的没有家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至少，你曾经试着爱过我，对不对？”
顾影没有说话。
段辰签下的字，因手抖而弯弯扭扭。
看着签好的离婚协议书，顾影长长松了一口气。
半晌，她说，“民政局见。”
再次来到民政局的时候，往事一幕幕浮现，曾经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伤痛。
段辰最后问她一遍，“你真的决定，要离开我？”
顾影肯定地点了点头。
段辰说，“车的后备箱，还有一些你的东西，我收拾好，放在了一个箱子里，一会儿，我送你一起回去。”
顾影说，“不用，我自己打个网约车就可以。”
段辰看她，“顾影，你真是执拗。你的手链，怎么又戴上了，从头至尾，你想的那个人，不是陆泽，对吗，我们去三亚的那天晚上，你在阳台吹风，也是因为这个人，对吗？”
顾影保持沉默。
段辰失魂落魄地说，“是我明白的太晚，但是顾影，如果一个人爱你，不可能让你等那么久。”
顾影小声，“我从没指望过他会爱我。”
段辰向她张开双臂，“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顾影，对不起，这段路，让你伤心了。”
“没这必要。”
-
“欧尼？”陆泽的手在顾影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视线再次回到眼前，原来已经到楼下了。
“谢谢你，陆泽。”
“为什么又对我说谢谢。”
陆泽很怕顾影这样客气，好像两个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远了许多。
有时候陆泽觉得顾影像个刺猬，一身刺示人，让人不敢靠近。
更多时候，他觉得顾影像是块玉，一块怎么握都不温热的玉。
他小心翼翼地握起顾影的手腕，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轻的吻。
“别再对我说谢谢了好吗？”
“我尽量。”
天上零零散散地飘落起雪花，落在车窗上。
顾影说，“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今年圣诞节，欧尼，可以邀请你一起过节吗？”
“看心情。”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一般般。”
陆泽凑过来，清新的木质香调蔓延在顾影的鼻息，“那，要是我亲你呢。”
第21章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
顾影家。
市中心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风格现代简约。
客厅是书架式背景墙，摆满了书和几张留学时的照片，中间镶嵌100寸的激光电视。
她抱着抱枕把自己陷进沙发里。
刚才那个吻……
让她想起他们的初吻。
-
首尔大学篮球场。
陆泽表白后没几天。
顾影遥遥看见各种肤色的学生在打球，心里默默叹气，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傅清。
她就呆呆地，透过篮网，看着球场，回想起高中时惊艳了全校的那场球赛。
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球场上，飞扬的汗水，干净利落的动作，优美的抛物线，不经意露出的腹肌，满场雀跃的欢呼声。
仿佛在眼前的篮球场上一一重现。
恨不得沉迷在回忆里，不再醒来。
殊不知背后目光灼灼。
就连那人用指头戳了戳她，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忽然间顾影的衣服后领被提了起来，她赶紧转身。
记忆里的画面瞬间稀碎，现实中的画面充斥视野。
陆泽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在她面前。
顾影下意识地解释，“我，我没看。”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要解释，她本可以转身就走的。
“还说没看，我站旁边盯你半天了，你眼睛都直了！”
看的是记忆中的画面，可是又怎么开口。
或者，还是别作无谓的解释了，解释不就是掩饰。
她沉默着转身，想快点离开球场。
陆泽右手一瞬间撑向篮网，挡住去路。
那一刹那的男性荷尔蒙瞬间爆棚。
陆泽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当然会生气的，他喜欢顾影已经一年多了。
他自以为刚成顾影的男朋友没几天，顾影就盯着别的男生打球，她从来没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顾影只觉得又羞又愧，脸上泛起动人的红晕，“你到底想干嘛！”
问一个吃醋的男生想干嘛，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只是她没想到他那般大胆。
陆泽手勾起篮网，向前一扥，篮网带着顾影弹进他的怀里，陆泽顺势低头亲向柔软的唇。
酥酥麻麻的吻，大脑一瞬间空白，整个世界仿佛在此时此刻静止了，树叶不再窸窸窣窣，没有篮球的声响，没有呐喊声，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
待反应过来，顾影几乎是跳出来，攥着拳恼羞成怒地说，“这可是我初吻！”
陆泽的眉眼露出迷离又勾人的笑，“巧了，我也是。”
顾影更恍惚了些，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恢复理智，直到很多年后她依然记得，她那天说了很多伤人的话：“陆泽，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就算他现在不在身边，他不喜欢我，但是我心里，只喜欢他一个人。他是支撑我坚持到现在的，黑暗里唯一的一束光。”
陆泽的笑停留在半空，浅褐色的双眸里有一丝丝的泛红，“你也是我的光啊。”
而后失魂落魄地问，“顾影，你怎么这么难追？”
顾影黯然，“是吗？我喜欢的人，也很难追……”
其实哪里只是难追，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追，傅清身边一直都有女朋友。
顾影甚至没有勇气问他，是一直和田菲在一起，还是换了女朋友，又换了几个女朋友。
无论哪一种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
隔着山，离着海，还爱着那个没有回应的人。
你说她勇敢，她也是真的勇敢。
你说她傻，她也是真的傻。
像是被抽走骨头的鱼，陆泽整个人瞬间没有了精气神，独自落寞地离开。
没有丝毫的挽留，顾影对着球场，风卷着几丝凉意拂过脸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冰凉的泪。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丢了初吻吗。
原本……
虽然，并不可能……
但是……
懊恼的情绪充斥心头，还伴随着心有不甘和氤氲着淡淡的甜意。
是种她无法承认的甜蜜。
那个时候她是真真切切的纠结的。
心里满满当当是傅清，却又不肯对陆泽彻底松手。
她对陆泽的感情始终是复杂的。
回到宿舍。打开电脑。
点开傅清的头像，发站内信，“最近好吗？”
她很想告诉他，她很想他。
想到能把他安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傅清的回复总是很及时，“还好，你呢，听顾铭说你去了首尔大学。”
“嗯，对。”
沉默了一小阵，顾影突然发现，很多话想要和傅清说，千头万绪竟然不知道如何说起。
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我遇到了一个男生，长得和你几分相像，好几次，差点看成是你。”
“希望你不要错过。”
一瞬间。
愣住。
什么叫做，希望，你，不要，错过。
所以，难道，首尔的世界，就是傅清的平行世界吗。
让顾影很难不这样想。
她很想追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却又怕问了，答案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没有勇气再开口。
明明心里建了一座城池，却只能表现得不曾拥有一砖一瓦。
或许当时她剖根究底地问了，她对陆泽还会好一些。
陆泽也就不会被她伤得那么深。
可是人生哪里有如果。
人生若只如初见。
剪不断，理还乱。
那一个晚上，辗转反侧了很多回，顾影第一次失眠。
高考失利之后的三年，无论多难熬，顾影没有失眠过。
而这一天，顾影一晚上没有丝毫的困意。
天黑到天亮，原来也并没有很久。
那天之后，顾影好几天没再见到陆泽。
虽然有个人喜欢着自己，照顾自己，给与关心与陪伴，在异国他乡，实在难得。
但是，退而求其次吗，不是不可以，只是对陆泽，是不是很不公平呢。
没有人愿意当别人的替身。
而傅清的“希望你不要错过”反复在心头盘旋。
那些天，首尔连风都是胡乱吹的。
顾影强迫自己按部就班地学习，做作业，做兼职。
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一个星期之后的周五晚上，她从图书馆出来的路上，接到陆泽的电话。
“顾影……”听起来像喝了很多酒。
“陆泽，你喝酒了？”
“嗯，M2很热闹，顾影，我很想你……”
“陆泽，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顾影，你这傻子，你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等那么久，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人就在你身边，你看也不看，你就是个大傻瓜……我也是傻瓜，明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还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你……”
顾影沉默着，半分钟过去，她抹去眼角的泪痕，“我挂了。”
再一次想到傅清。
不知道他谈恋爱的时候，会和女朋友说什么样的情话。
想到这些，顾影不由得感到阵阵酸楚。
她心心念念的那束光，早就在别人那里光芒万丈了吧。
只是，再无人及他。
就像你如果领略过张家界的雄奇险秀，汉拿山的景色自然差强人意。
那边陆泽嚎叫的声音又开始了，她立马挂断，电话设置静音，手机塞到包里。
顾影抬头，向着天空默念，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傅清啊傅清，此时此刻，他究竟在做什么呢。
他一定和他的女朋友正在甜蜜的你侬我侬吧。
第二天，顾影醒来的时候，18个未接来电，全是陆泽。
顾影叹了一口气，“陆泽，咱们俩，到底是谁傻呢……”
走到教室里，顾影看见陆泽坐在教室的角落，她从没见过陆泽那般潦草颓废，他的耳钉也不见了。
她突然发现，之前的陆泽总是齐整干净，朝气阳光，骄傲傍身。
如今却像是个半途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实在有些不忍心，可是她还是反复告诉自己，陆泽就是陆泽，他不是傅清。
就算傅清希望他们不要错过，也最好不要，把陆泽当成替代品。
然而想法总是很好，实践起来又阻力重重。
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一周后，留学生联合会组织篮球比赛，女生们被邀请去当后援队。
顾影也不例外，但她选择坐在观众席。
有同学邀请她一起当篮球宝贝，给球员们助威，她拒绝了。
篮球场，她只想给一个人呐喊助威。
比赛自然少不了陆泽，赛场上的陆泽又恢复了从前的干净整洁，而且似乎更意气风发一些。
顾影总结了一番，这场球赛打的，就是在浪费时间。
除了陆泽勉强可看以外，其他人更没有什么看头。
差不多的时候，顾影就准备开溜。
当她经过球场时，她看见中场休息的左耳耳钉的主人接过一位韩国女生送来的水，女生用韩语撒娇说，“哥哥喝水。”
耳钉的主人抬起手，摸了摸那个女生的头，微笑着用韩语说了句，谢谢。
真是讽刺，陆泽的表白明明还在耳畔，转身就和别人卿卿我我。
大学的感情，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可是，为什么，反而生出了一丝酸意。
她问自己为什么。
是真的喜欢，还是得到又失去的不甘。
她还来不及想清楚。
只能装作没看见，低下头，加快离开的脚步。
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抬起头，耳钉在灯光的反射下略微的刺眼。
陆泽弯下腰，撑着膝盖，若无其事般笑嘻嘻地看她，“吃醋了？”
顾影白他一眼，好没气地说，“想得美。”
陆泽瞬间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诚恳又委屈巴巴地道歉，“我错了。”
他的刘海因汗水而湿成一缕一缕的，和傅清一般浅褐色的的双眸里，顾影看见自己的身影，他撅起的委屈巴巴的嘴唇又透露着少年般的可爱。
顾影的心尖被他委屈的样子拿捏得死死的。
炽热而专注的爱能有什么错呢。
那么，是不是可以，也向他迈进一步。
反正，爱不到傅清了。
是不是，可以给自己一次冲动的机会。
看着眼前的可可爱爱又委屈巴巴的陆泽。
顾影努力憋住不笑，越憋却越憋不住。
那一刻感性冲破了理性，她放纵自己接受陆泽的心意。
陆泽公主抱起顾影，像是得到了最最想要得到的战利品。
他冲着球场上的队友高喊，“我赢了，你们打吧！”
他的双臂有力而温暖。
顾影还没被哪个男生这般抱着过。
在场所有的学生对他们行注目礼，甚至放起表白的背景音乐。
整个场馆都在为他们祝福。
顾影羞的双手蒙脸。
她从未感受过这种炽热，她能感受到整个人都是热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都有着异于平时的温度。
原来，被人偏爱是这般感受。
陆泽一路抱她到场馆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