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上次……”
“同学,要回学校是吧?我送你出去。”
鱼头声音淡淡的,打破了两人僵持不下的对话,而蒋焕阳看他不像学校里的学生,眼神有些疑惑:“你是?我只是来探望学长病情的。”
“就是周枉的意思。”
鱼头侧了下身,把蒋焕阳的视线空出来,阮眠也随之看过去,周枉挑了下眉,视线没什么感情,仍旧很帅。
阮眠却突然有些想笑,真不知道怎么从几个面对着他说话聊天的人之间找到这个刁钻的缝隙的。
然而蒋焕阳从这个挑眉里解读出了多重意思,那么随意又轻蔑,像是在默认鱼头的话,更像是在看称不上对手的手下败将。
蒋焕阳捏紧了拳头,紧紧盯着他,在宣战。
下一秒周枉的视线却移开了,不知道在和林一白说什么,还在轻描淡写的笑。
蒋焕阳感觉内心燃起的无名火快要熊熊而出,但鱼头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很“温柔”地请他离开。
后头周枉叫阮眠的名字,让她过去吃点东西,鱼头特地让饭店厨子单做的小份菜,味道清淡、够新鲜,一小盒一小盒放在病床桌上。
周枉给她递筷子,阮眠小声问他:“刚才你怎么注意到的?”
“你从我旁边走开时就开始注意了。”
“……”
阮眠心跳突然有些加速,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就是不想让他进病房。”
周枉反应了下,点头:“的确,都骚扰到医院了,等我回学校给他做个思想教育。”
“不是这个。”
“嗯?”
“……”阮眠顿了顿,小声开口,“他在背后说你坏话,我讨厌他。”
听到这句话,周枉眉骨不自觉往上扬了扬,眸子染了星点笑意,继而带的嘴角也扬起来,清风霁月的,连眼下的乌青都少了几分。
“哟,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笑成这样,我们阮眠同学耳朵都红了。”
林一白这句调侃出现地真是时候,一下子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吸引地林学富刻意咳了咳嗓子,示意两人注意分寸。
阮眠猛地低头开始吃饭,这会儿就周枉和她两人还没吃过晚饭,她吃的很安静,听林学富和周枉一问一答的。
“情况我都听林一白说了,又是因为你爸!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糊涂,得害你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你和他说过这些事吗?”
林学富说的愤慨,周枉倒是面不改色的:“不说他也知道。”
“我看他迟早要后悔的!”
周枉笑了下,没说什么。
“我已经给你爸打电话了,他一会儿就过来,我要让他好好看看你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
周枉一顿,问道:“电话打通了?”
“你这几天一直没联系上你爸?”
“嗯,他一般没钱了才联系我。”
“……”
林学富沉默下来,原本还在聊天的窦佳丽和林一白也没了声,半晌林学富深深叹了口气,在少年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阿枉,几岁就专心做几岁的事情,你现在的目标是考个大学。”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谁也拯救不了谁。”
窗外又刮起一阵风,阮眠这时候抬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周枉握着筷子的手,轻轻颤了颤。
……
这是阮眠第二次见周知凡,仍旧是那副旧的细框架眼镜,穿着很多年前流行的驼色针织衫内搭浅色衬衫,因为这副长相加上儒雅的气质,即便是无精打采的浑浊眼神也不影响路人以为他是哪个学校的艺术类老师。
他到的时候周枉正在挂点滴,林学富准备带着阮眠和林一白回学校了,其他两人也跟着一起来开,病房里最后只剩下父子两人。
周知凡先开的口:“你林叔叔说你这次伤的很重,我、我来看看。”
“不重,没什么致命伤。”
对面的男人看着他,无措地搓了搓手掌,像是想坐下,犹豫了几秒最终又作罢,尴尬地站在原地。
周枉也看着他,没开口让他坐。
两人相看两不厌似的这么对看了好一阵,周知凡又开口:“爸给你带了汤,一会儿趁热喝。”
这才发现周知凡手里还拎了个保温壶。
周枉一动没动,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掉着,他眨了下眼,让周知凡放在床头柜上。
男人小心翼翼把保温壶放下,抬头看见周枉的正在打的这一瓶针水快要滴完了:“针水要没了,爸去叫护士。”
保温壶安安静静立在桌上,周枉侧头看着它发呆。
离婚之后周知凡就再也没好好下过一次厨,这是这几年来他第一次主动给自己煲汤。
“爸。”
是在周知凡快要走到病房门口时开口的。
男人回头:“怎么了?”
周枉声音还带着沙哑:“能不能别赌了。”
“……”
“我还想考大学。”
男人身形一顿,原本微驼的背这会儿更加明显。
周枉没看病房门口,视线还停在保温壶上,顿了半晌没听到答案,然后他又问:“你还有生活费吗?”
“……没了。”周知凡低着头,“最后一点买了鸡汤。”
原来不是他煲的,是买的。
也是,从林叔打电话到现在顶多也才一个小时功夫,哪有这么快的鸡汤。
周枉收回视线,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旁边外套口袋里有现金,你拿吧。”
“……诶。”
耳边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周枉始终垂着眸子,没再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然后这点动静很快又结束,病房随着匆匆离开的脚步声逐渐模糊而恢复了安静。
直到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周枉偏头发现针管里血液回流,一段血红色,输液瓶早就空了。
他把针管上的逆止阀关掉,又抬手按了床边的呼叫铃。护士来的很快,是个很有经验的阿姨,边快速拔针重新找静脉,边皱眉说针水没了怎么不及时叫护士换下一瓶。
周枉没说话,护士自己说了几句估计也觉得自找没趣,没再叮嘱。
病房里很快又安静下来,新换的输液瓶一滴滴往下快速滴落,被注射针水的左手手背很凉,廊道里来来去去的护士和医生推着装满药水的车,这里是他一个人呆过很多个夜晚的医院。
周枉突然想起刚才林学富那句话来——
“我看他迟早要后悔的!”
他怎么会后悔。
周知凡只会恨自己当时怎么不再有钱一点儿这样才能留住心爱的人。
他居然还真的以为他会在拿到钱出门的时候,记得自己说过要让护士换下针水,真是好笑死了。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看,实在抱歉让大家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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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入深渊
摸底考结束后新学期的生活正式迈入进程, 1班里来的安排都是要在高一下学期学完至少四分之三的课本内容,所以课程安排一下子紧凑起来。
早上最后一节课林学富在讲摸底考的卷子,阮眠只扣了作文分就没怎么认真听, 走神的功夫全用来想周枉了。昨晚一堆人全都走了,不知道他父亲会不会留下来照顾他, 今天下午放学还是再去医院看看他吧……
手臂被轻轻戳了一下,阮眠心猛地跳了下,以为是自己被老师提问了,看到段小敏挪过来的草稿纸才发现是自己吓自己。
用铅笔写的一行字:【中午吃什么?】
阮眠回:【都可以, 你定吧。】
【去清真食堂打包?我和罗平搞到了他们的餐券!】
【好】
刚写完这句话,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屏幕一下亮起来, 是周枉发过来的:【今天一块吃晚饭?】
阮眠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飞快抬头看了眼讲台,趁林学富写板书的功夫回他:【有想吃的吗?我带去医院。】
那头回的很快:【不用,找林一白拿张请假条就行。】
阮眠把“好”字发出去的时候, 下课铃正好打响。林学富刚说完下课,段小敏拉着她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春寒料峭, 阮眠跟着在后头跑的快要脑充血, 到清真食堂的时候整个鼻尖都被风刮得红彤彤。
两人拎了两份小炒粉走回宿舍, 这会儿大家都还在食堂,宿舍楼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
阮眠放下打包盒看手机,周枉跟安了监控似的准时发消息过来:【中午吃的什么?】
旁边段小敏已经拆开包装盒夹了一筷子, 惊呼:“绝了这个炒粉绝了!眠眠你快尝尝!”
阮眠边笑着说好, 边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周枉, 还配了个表情:【清真食堂的炒粉, 小敏说很好吃/可爱】
【我也会啊】
【我炒的好吃还是这个好吃?】
阮眠“噗嗤”一下笑出来, 回他:【我没吃过你炒的呀。】
【怎么没】
【你生日当晚的蛋炒饭就是我炒的】
啊。
才想起来,说实话已经记不太清楚味道了。
那天晚上情绪起起伏伏,带着阮芳梅完全不记得自己生日的怨气,其实根本没吃几口东西,光喝那两瓶啤酒去了,味道苦苦的,一点都不好喝。
比起周枉泡的青梅酒差远了。
边这么想着,边忍不住觉得两人相遇的奇妙,谁能想到那时候随便找的一家大排档,竟然也能遇见周枉。
或者再早一点,要是那天彩排完她没走学校后门,根本不会经过后巷,也遇不着让人给她让路的周枉,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缘分了呢?
阮眠在心里庆幸。
然而这时宿舍门被猛地打开,又“砰”一声砸上,惊得原本在吃东西的两人一起回头看去——
是拉着一张脸的冯子琪。
段小敏抱怨了一句:“砸什么门啊无语。”
而冯子琪像是没看到宿舍里还有两个人似的,打开手机放很大声的摇滚乐,旁若无人地打开洗漱台的水龙头洗脸。
段小敏白了她一眼,凑近和阮眠小声说话:“我知道她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还不是因为你这次超过她考班级第二了,某人不乐意了呗。”
“你说谁不乐意了,真以为我在乎啊!”
阮眠还没开口,冯子琪倒是耳尖,脸颊上的水都还没擦干净就走过来,瞪着两人:“不就比我高五分吗有什么好得意的?物理都没上九十,真以为自己这次走运下次还能走运?”
段小敏冷笑:“还说你不在乎呢,不在乎会把别人单科物理考多少分都记在心里?”
“我那是特意记得吗前几名一看下去就只有阮眠一个人物理单科8开头,自己考的不好还怕人笑话?”
阮眠听到这,试图拉住段小敏别再继续争吵了,然而她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所以你就嫉妒了呀人家阮眠物理考八十多总分还能比你高五分呢,你又气又恨只会摔门,以为你多摔几次门就能比人家考得好了?”
“段小敏你说什么呢!”冯子琪气的指着对面人脑门骂,“你会不会说人话啊你是脑残吗?”
“卧槽你才是脑残吧骂不过就说脏话我看你是欠教育吧?”
段小敏抡起袖子就要往前冲,吓得阮眠跑过去拉住她:“小敏别吵了,一会儿宿管阿姨该过来了!”
哪知冯子琪怒气直冲嗓子眼,趁阮眠拉着人的功夫一下就跑上来揪住段小敏的马尾:“我让你看看是谁欠教育——真要出事了我也不怕,你们小心自己吧贱人!”
“啊啊啊好疼——冯子琪你个大傻叉我要杀了你!!!”
……
阮眠劝阻无果,被夹在中间挤地生疼,于是等宿管阿姨闻声而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三人混战的大场面,冯子琪手机上夸张的摇滚乐还没暂停,现场堪比drama的音乐剧。
最后还是在阿姨浑厚的吼声下,这场战争才最终熄火。
结局是三个人都没睡成午觉,段小敏和冯子琪在德育处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大眼瞪小眼把对方恨得牙痒痒,阮眠站在中间有苦说不出。
索性教导主任也没给她们三人说话的机会,一人一篇五百字检讨,隔天国旗下的讲话在庄严的等待着她们。
阮眠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写检讨竟然是因为她比原本的班级第二名多考了五分而引起的一场宿舍骂战。
……
很好。
人生初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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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的时候阮眠在校门口附近等林一白拿请假条带她出校,没等到人,反倒是把周枉等来了。
他穿一身黑,微弯着腰也身形高挑,像热血高校里的泷谷源治,单手插着兜懒懒散散往这边走过来,鼻梁上还挂着纱布,活脱脱刚打完架的问题学生样子。
阮眠先是一怔,然后惊讶的微微瞪大双眸:“你怎么出院了?”
“好的差不多了。”
“胡说。”阮眠嗔他,“医生明明说过让你留院观察几天的。”
周枉忍不住笑:“这么担心我。”
阮眠蹙着一双细眉:“哪有你这么不要命的,再怎么样也……”
“但我呆不住了。”周枉低头靠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想你想的不得了。”
“你不回消息我就想给你打视频,能见到你更一秒都不想等。”
这么荤的话,
偏偏他说的低沉又用心。
滚烫的温度从胸腔蔓延到耳尖,还没等阮眠接话,周枉换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