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空教室的安静,阮眠心也静的不得了,看笔记一目十行,效率极高。只是窗户开着,偶尔一点风能闻到周枉身上的皂香,心思就会随之稍微漂浮一些,这时她就抬眸看看,得出他还在补觉的结论,又接着看笔记。
广播里的歌声停了,教室外响起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大约是准备前往考场了。阮眠看了眼时间,还有20分钟开考。
的确要准备进考场了。
这么想着她就要起身,同时合上笔记本。
椅子擦着地板发出轻微声响,在她准备叫醒周枉的同时,后者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阮眠一怔,轻声开口:“要进考场了…”
然而周枉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说了句:“再陪我一会儿。”
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以及一些温柔的缱绻。
大概是这会儿的温柔和暧昧太让人贪恋,原本已经虚站起来的阮眠,又因为这句话坐了回去。
周枉没有移开手,从抓的姿势改成搭在阮眠的手腕上。
“你考场就在这层楼,过去很快。”
他又解释了一句,还没完全睡醒,眼皮压着。
窗外阳光很好,像是提前进入了夏令时。阳光穿透云层,一道道光束铺洒开来,以至于呈现出浮沉飘在光里的丁达尔效应。
才发现空教室里这么安静,把两人搭在一起的手隔绝在楼道的脚步喧嚣之外。
广播里的歌声已经停了,可阮眠心里却像是有一双手在弹钢琴似的,灵活敏捷又雀跃不已,一个人就完成了整个乐团的交响乐。
阮眠走的时候还有十分钟开考,见周枉没动,她问:“你还不走吗?”
周枉靠着墙,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眼,摇了摇头:“等清醒了再走。”
许久没说话,他嗓子哑的厉害,清了清嗓子后,他说:“好好发挥。”
阮眠回:“你也是。”
于是某人笑了,懒懒散散的:“必须啊。”
一副爷考不好还有谁能考得好的拽样。
因为不是期中期末那种特重大的考试,第一考场这会儿也还热闹非凡,洋溢着新学期的喜悦。
一个学期下来,常年在第一考场的也都是老熟人了。
前排的冯子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窦佳丽的微博了,拉着张瑶瑶坐在座位上,凑近耳边分享她的见闻。
几秒后张瑶瑶爆发出一声惊呼:“真的假的?窦佳丽家里有私人泳池?”
“不知道,但我看她照片里是那么发的。”冯子琪耸耸肩,“一会儿考完你可以去翻翻她的微博,定位在海南,还配了张穿泳装的照片。”
“海南?她家房子在海南?”张瑶瑶阴阳怪气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她家里还在海南有房子,该不会她被包了吧。。。”
“谁知道,我看她整天都穿的花枝招展的,露很多诶。”
……
阮眠抬起手,刚准备拍两人的肩膀——
“阮眠。”
身侧的声音就让她突然一惊,心跳都断了一拍。
“假期去哪儿玩了, 依誮.怎么没看到你?”
她回头,发现是蒋焕阳。
……
阴魂不散的蒋焕阳。
阮眠内心有些烦躁,冷淡的答:“我没怎么出门。”
“这样啊……”
“蒋焕阳?”前排的冯子琪早已经听见动静,这会儿迫不及待地转回来,先暗自白了阮眠一眼,又看向蒋焕阳,“你怎么现在才来考场呀?你假期去新加坡玩了?玩的开心吗?”
“挺好的。”后者没看见冯子琪听见回答后失落的眼神,仍旧把注意力集中在阮眠身上,“你和周枉待在一起对吗?我看他某次发了条朋友圈,桌上笔记本的字迹很像你的。”
“……”
阮眠突然有种自己的隐私被冒犯和窥探的感觉,皱眉道:“我和谁在哪与你无关吧?”
“是与我无关,但我只是出于关心问问你。”蒋焕阳顿了顿,“周枉已经和我们这些普通在校学生不一样了,他平常都是社会上的人混在一块。而且我听说他爸爸欠了很多钱,他自己平时也不知道和哪个女的打过交道,挺脏的……你和他在一起只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阮眠打断他,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周枉还教过你打球和做题,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不懂吗。”
“是教过,但那都是以前了啊,谁知道他现在……”
叮铃铃——
考试铃响起,考场里马上安静下来。
蒋焕阳没说完的话也戛然而止,他咬了咬后槽牙,有些不甘心的往座位上走。
而阮眠,从他转身到在座位坐下的最后一秒,都始终紧紧地捏着拳头。
她想起之前补习时聊起周枉那个眉飞色舞又有些崇拜的蒋焕阳来,如今竟然用“脏”这个字来评价周枉。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受过他人恩惠,却仍旧随众人诋毁。
是那样好的周枉,会在约架时让开被挡住的路,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小蛋糕,会因为怕她被人议论而每次绕路送她回家,会在她难过的时候给她戴上放着音乐的耳机,还会因为她划伤自己的手臂而红了眼眶。
尽管深陷泥潭举步维艰,仍旧会给别人递糖。
……
她的周枉,
是这些人里最干净的周枉。
作者有话说:
阮眠今晚已把【蒋焕阳】拉入黑名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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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入深渊
摸底考两天, 时间紧任务重,考试安排从早排到晚。
官湖中学效率之高,刚考完隔天下午就开始出各科成绩。晚自习之前, 阮眠特地去了一趟林学富办公室,找他查了周枉的摸底考成绩。
年级大榜还没出来, 成绩一律都没向学生公布,甚至老师都没有榜单排名。所以林学富也很紧张,握着鼠标的手都是抖的,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查林一白的高考成绩。
学校新引进的学生成绩查询系统林学富还有点使不明白,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学生学号搜索框, 输入“周枉”二字, 点击搜索。
各科成绩一项项跳出来——
语文, 101/150
英语,92/150
……
数学,120/150
物理, 82/100
……
……
网络似乎不太稳定,正在加载中的小圆圈代替了原本的鼠标箭头,让阮眠在等待中不禁有些烦躁。
虽然英语和数学单科成绩跳出来的时候阮眠心里就有了底, 但她还是想亲眼确认周枉这次的各科成绩。
而林学富就是在这时候回头看她的, 原本专注盯着电脑屏幕的阮眠感受到良久的目光注视, 移开视线时被林学富吓得心里有些发毛。
那个眼神,怎么说呢。
饱含着泪水和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又像是准备了许久终于拿到考试成绩的喜极而泣, 更像是自家得绝症的孩子突然被医生告知有救了的希望。
林学富皮肤状态并不太好的面部这会儿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虽然他平时也不具备这项能力), 眉头皱着, 黑眼圈和眼袋大的好像能接住他差点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就这么看了阮眠许久, 林学富长吁了一口气,又抬手抹了抹眼角,才终于开口,语气极其感慨。
“谢谢你,阮眠同学。”
林学富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下很轻,又很重。
眼镜片起了雾气,林学富把眼镜摘下来,一时间没看清桌上的眼镜布在哪。
阮眠递了过去。
林学富于是边擦眼镜,边回忆起一些往事:“周枉啊,不是他不想好好念书,以前也是考年级第一的。那时候多好啊,每周五就和我家那臭小子一起去打球,打完球来家里洗澡吃夜宵,每次我都让林一白向周枉全方位看齐……”
“现在每天过的那是什么日子,他才十七啊。”林学富清了清嗓子,把眼睛重新戴上,然后郑重其事地看向阮眠,又说了一遍谢谢。
“我替周枉谢谢你。他是个好苗子,现在能在学习上重回正轨,多亏你。”
阮眠不敢担这份谢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能接得上林学富这么郑重的话。幸好年级组长突然找他过去核对英语单科成绩,林学富匆匆就走了。
阮眠从办公室出去,往1班方向走。走到一半脚步顿住,转向疾步上楼,从长长的走廊穿行而过,今天广播站停播,没有校园广播里的歌声,能听到刮过耳边的风。
要亲口把成绩告诉周枉。
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上楼,停在楼梯口正对面的班级门口,拉住一个同学,说找周枉。
那个同学直接在教室门口吼了一嗓子,有人接话,说不在。
阮眠又说,找经常和周枉在一块的黄毛。
那个同学看了一圈,也不在:“可能是校外有什么事吧,他们几个经常不在,老师都不管的。”
阮眠心里漂浮的情绪沉下来几分,她点头道谢。
也是,周枉经常不在学校,来教室找他还不如给他发微信消息。
刚回头准备下楼,林一白三步并两步冲上来:“阮眠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快和我走!”
“怎么了?”
阮眠跟着他边下楼梯边问。
林一白神情很急躁,这会儿骂了就脏话:“不知道哪个不讲规矩的孙子,连周枉都他妈敢动了,都怪他老爸……操!”
阮眠猜出几分来,忙问:“周枉在医院?”
“嗯。”
林一白叹了口气,又道:“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带你过去是怕一会儿你听到风声又担心。”
阮眠点头,林一白走的很快,她跟在后面小跑。
快要到校门口时,阮眠右眼皮猛地一跳:“林一白。”
“怎么了?”
“我现在是住校,没请假条出不了学校。”
刚刚一急竟然忘了。
幸好林一白反应快:“没事,我让我爸给门卫处打电话,第一节 他的晚自习。”
见阮眠一直跟在他后边小跑,脸色发白,脚步又慢下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
不知道是怎么到医院的,中心医院明明就在学校右后方不远的距离,两人又是跑着去的,阮眠却感觉过了几个小时。
黄毛已经等在急诊大厅门口了,林一白见到他就冲过去问:“现在怎么样了。”
“手术室呢。”
阮眠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一咯噔。
林一白一下就炸了:“卧槽怎么进手术室了?谁他妈下这么狠手啊,不就欠几个破钱至于吗?!”
黄毛没像以往一样勾着林一白脖子,而是匆匆带着他们往里进:“鱼头在查,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刚全身是血躺地上,人都没意识了……”
突然意识到阮眠还在,黄毛声音压了下去,准备用只有林一白听到的声音说。
哪知被阮眠叫住,她手指掐着掌间的肉让自己尽量保持镇静:“你说,我可以听。”
黄毛眼神犹豫了下,看向林一白。
林一白又看阮眠,见她神色不退让,示意黄毛直接说。
于是后者叹了口气:“鱼头先到的,他说枉哥疼得都不能正常呼吸,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
“操!”
见后头小姑娘被这一声吓得脚步一僵,林一白捏紧拳头,语气贼狠:“周枉这次要是真出事了老子打头阵去找人,管他社会上的还是哪儿的!”
阮眠跟在后面,听不太清他们后来说什么,但已经能猜到情况很不妙。
她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急诊手术室门口的,抬头看到手术室门口的红晃晃的“手术中”三个字眼泪就猛地砸下来。
那头鱼头还在和林一白说明情况:“周叔这次欠的是李军的钱,红姐离婚之前跟李军,手里产业也是他给的,现在两人成对家了能不下狠手么。”
阮眠手指死死抓着校服衣角,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让人发现,给他们添麻烦。
然而林一白还是看见了。
他递过来一张纸,其他两人也跟着围过来,七嘴八舌安慰些没用的废话。
阮眠被这些话扰的乱七八糟,脑子嗡嗡响,眼泪没止住,反倒越流越多,豆大的泪珠往下掉,一群男生都有些招架不住。
“小绵羊,你别哭啊。”
“是啊你这……”
“我是不知道怎么哄啊我又不是周枉,我那些前女友从来不哄的。”
……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那句“我又不是周枉”,阮眠鬼使神差似的,带着哭腔就说了一句:“周枉这次数学考了一百二呢……”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阮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堪堪止住。
……
“什么?”
“你刚说什么?”
林一白率先反应过来,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然后就是鱼头和黄毛交错的爆炸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什么关注点啊?”
“不是真的假的?枉哥真考了一百二?他上次才考六十。”
于是窦佳丽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眠被围在墙角独自落泪,几个男的围着她哄堂大笑的嘲笑场面。
她半小时前还在一中一死对头的生日KTV局上,化了三小时的妆又挑了一件Versace的西装裙搭新买的Valentino高跟鞋盛装出席,就为了艳压那个装13土鳖女,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施展就接到了周枉出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