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哄哄打车赶过来担心前心动对象的安危,结果看到几个男的欺负阮眠一个女生,一下就气不打一处来了,高跟鞋踩得脆生响。
“干什么呢你们,欺负阮眠经过我同意了吗?”
她一把拉过阮眠护在身后,瞪着那群男生:“没看见人家在哭吗?你们笑个屁啊有什么好笑的。”
阮眠身高168已经不矮,但窦佳丽还要高她两厘米,踩着高跟鞋足足高了半个头,所以这会儿的场面看上去还真像是大姐大护犊子。
黄毛先接的话:“天地良心啊我可不敢欺负阮眠,枉哥还在里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了。”
然后林一白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今天真好看”被鱼头爆锤了一记脑瓜。
这群人太不靠谱显得只有窦佳丽一个人还在关心正事:“所以周枉什么情况?还得多久能出来?”
“不知道。”鱼头顿了顿,“具体情况要等红姐过来才能问,反正肯定也和周叔脱不了关系,他家这事儿真几把棘手。”
听到这,窦佳丽手握住阮眠的,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拍了拍,继而转头低声道:“没事的阮眠,周枉这么多年都扛下来了,我还没见过他解决不了的事呢。”
不知道是窦佳丽手的温度刚刚好还是那两句话的原因,阮眠的心竟奇异般稳下来一些。
……
而就在这时,手术室灯灭了。
作者有话说:
p.s.窦佳丽是很会安慰人的射手座~
第45章 不入深渊
周枉初一那年, 周知凡还没开始这么不着调。课本上的东西对他来说都太简单,他随便学学就考年级第一,整个学校都是他熟人, 球约满的排到周末。
他照镜子觉得自己贼帅,每周都有人和他以各种方式告白, 周枉从来直接拒绝。那时候他不屑谈那种无聊的恋爱,他还着迷于研究物理和数学方程式,梦想是成为科比那样的篮球明星。
他才几岁,年轻到世界都是他的。
周枉高一那年, 这些想法都已经被完全颠覆。他很少让自己有空闲和发呆的时间, 但有时候在学校偶尔上几次早会, 看台上的年级第一在国旗下讲话他都会笑, 笑以前自己太幼稚,太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的生活从以前的前途光明到后来在阴沟里打滚,他是极聪明的那类人, 即便是走危险的路也能让自己比别人游刃有余一些。但他居然还在学校,还在坚持念一整个学期他都听不了几次课的破书,周枉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 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明明早就废了。
学校里仍旧有很多人在谈论他, 只是从以前的崇拜和景仰变成了后来的敬而远之。也还有好多人喜欢他,别人不理解,但周枉自己知道, 再过几年就不会了, 再过几年他们就都会后悔自己以前竟然觉得这种烂人还挺酷。
周枉的路是一点一点往下走的, 越走越黑。
阮眠这种人就不一样, 她是那种即使身上只剩一块钱快要活不下去了, 也还会挣扎着向上走的。
她身上有一种气质,站在那就自动把她和周围的人全都区分开——
众生都乌泱泱,唯独她是公主。
周枉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绝不属于这儿。
就像自己已经快要记不清名字的亲生母亲一样,小地方困不住她的,她属于更大更远的城市。
但那天晚上阮眠去宝丽宫找他,穿一身校服格裙,额前的碎发被晚风吹得有点乱。周枉站在包间门口,把她和里面的世界隔开,余光能看到阮眠被头顶吊灯照的冷白的脸颊。
他拿羽绒服把她裹住,不想任何人看到她,也不想她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从没有这么窘迫过,她那么干净,但自己那么脏。
他甚至想要找个地方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阮眠,再和她说话。
但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想要挣脱出去,想去追逐更亮的光,想自己重新成为光,和她一起。
那一刻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彻底生根发芽,像被春雨雷电浇灌一般,心跳声重如擂鼓。
所幸刚才意识模糊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肋骨没断,只是腰侧缝了八针,鼻骨骨折,全身十几处擦伤。
手术打的局部麻醉,周枉出手术室的时候还是睁着眼睛的。
阮眠先冲上来的,医生推着移动病床让他们一堆人散开点,小姑娘跟没听见似的,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周枉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发现手手使不上劲。
然后他就笑了,贼没心没肺。
阮眠瞪他:“你还笑。”
周枉笑意更盛,扯得腰部伤口有点疼,但他不在意,开口声音有点哑:“突然感觉愿意为你死在这儿。”
一堆人哄笑开来。
鱼头嘲他:“送你来医院的时候老子担心的就差跪你前边了,出来了怎么这么油腻呢操。”
“你懂个屁。”
周枉看都没看他,擦着嗓子说的这句话,挺有磁性。
跟着推车的护士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耳朵,医生这才清了清嗓子,很合时宜的开口:“等会儿还有很多注意事项要交代,不是动完手术就没事了啊。”
“懂懂懂,我们都常客了。”
林一白接话贼快,被窦佳丽白了一眼。
果不其然,医生开口:“三天两头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读书呢一个个的不要命了?不好好学习学人家社会上的人打架,以后有你们后悔的。”
等交代完该交代的,窦佳丽和林一白打着由头去给周枉买饭,鱼头和黄毛也去买住院用品了,就剩下阮眠陪着周枉。
能容纳三人的普通住院病房,这会儿没什么人住院,其他两张床都是空着的。
周枉穿着条纹病号服,唇色发白,整个人看上去都虚弱,偏偏一直不愿意睡觉,要拉着阮眠聊天,眼睛亮亮的听她说成绩。
阮眠说他数学考的好,周枉就笑:“那你再夸夸我,下次就考的更好了。”
阮眠也被他逗笑,笑着笑着神情严肃起来。
“周枉。”
“嗯?”
“要不你教我打架吧。”
她说。
周枉一怔,挑眉看她一眼:“什么不学要学这个,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阮眠给噎住了,她还要在说什么,突然听见有人轻轻用手叩门的声响。
抬眸视线就定住。
是那个被叫做红姐的女人。
女人穿一身咖色的貂毛大衣,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的修身款旗袍来,光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觉得风情摇曳、姿态万千。她的头发显然是经常打理的,柔顺的发尖弯弯曲曲绕着锁骨往下垂,而叩门的那只手拎着一只鳄鱼皮包包,手腕也微微垂着,细长的指尖像是在引.诱人犯错。
这会儿对上阮眠视线,红唇微勾,似笑非笑。
“我来看看阿枉。”
她先开的口。
而后下一句已经不着痕迹的移开了刚刚的视线,看向周枉:“怎么在这挤着?我打电话让人换个VIP病房。”
“不用。”
周枉这会儿敛了笑,直奔主题,“鱼头联系你了?”
红姐点头,把包顺手放在周枉病床前的小桌上。她习惯性想拿烟点上,像是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收回手。
“嗯。”她双手抚着臂膀,“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既然答应过不让你爸再进我手里的赌场,自然他就进不了。可是真想赌的人怎么会被这点小把戏难住呢,他要跑到对家的场子去……”
红姐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语气难得有些哀怨:“李军这人你是听说过的,疼人的时候疼到骨子里,除了太霸道哪儿都好。但是嘛,他给我面子是因为他对我夫妻情分未尽,对你就不一样了。”
周枉没说话,仍旧是刚刚那副正襟危坐的姿势,只是手轻轻握住阮眠的。
红姐显然看见了,眸子垂着,顿了顿才又开口:“我帮了你几次外头风言风语就闹得那么凶,更何况我自认不是清清白白的感情,李军不可能不知道。他没理由动你一个高中生,就不代表没理由动你爸那样欠债不还的赌徒。”
“这事儿我不好管,我劝你最好拉住你爸,不然长此以往,后果谁也想不到。”
周枉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握着变成了和阮眠的十指相扣,听到这,才点了点头:“知道了,辛苦红姐跑一趟。”
红姐没接话,看着对面两人紧紧缠在一起的双手,抚着手臂的指尖有下没下的轻轻敲着。
“小姑娘。”半晌,她抬手拎起包,“送我几步吧。”
周枉皱眉,正要开口拒绝,阮眠拍了拍他,示意他放心。
“那你把我外套穿上,外头天冷。”
“嗯。”
阮眠拿了床边的厚外套,冲周枉笑了笑才和红姐出了门。
的确是冷,医院廊道里都簌簌灌着风。
等着接人的私家车停在急诊偏门,两人走到门口台阶旁,脚步停下。
红姐从包里摸出烟盒,细长的女士烟,她边拿打火机边抬眸问阮眠:“不介意我抽烟吧?”
问是这么问,阮眠“不介意”的回答却和她的擦火声一同响起。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香烟过肺,烟圈散在略显潮湿的空气里。
“你知道我对阿枉的心思,对么。”
“嗯。”
阮眠点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化着精致妆容的眼角有细纹,但仍旧好看,是那种历经世事的故事感。
红姐笑了下,像是自嘲:“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你真干净,看一眼就觉得不是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
阮眠没接话。
红姐继续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们挺配的,阿枉要是家里没出那些事,现在应该还是你们学校的学霸校草吧?不过要是没出事……”
红姐笑了下,“我也就遇不到他了。”
阮眠这时候才主动说出第一句话:“你好像…并不讨厌我,我以为……”
“以为我会威胁你?”
“……嗯。”
“再年轻几年可能会吧,但阿枉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
红姐掸了掸烟灰,“你知道吗,我以前本来也应该有一个女儿的。”
阮眠静静听着,想听她继续说下文。
然而红姐的眼神注视着她,半晌才只说了一句话:“你长的真好看,我女儿要是能生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比得过你。”
“肯定很好看。”阮眠还没来得及好好思考,话已经脱口而出,“从小到大肯定有很多追你吧,你女儿肯定会像你一样。”
红姐一怔,继而笑了下。
“嗯。”
阮眠看她笑,胸口突然有些闷闷的。
透过红姐眼底掩饰着的一些痛苦和悲凉,让她想到了很多小时候的回忆,关于阮芳梅,也关于阮芳梅离开之前看她的那个眼神。
她竟然突然有种想抱抱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
然而红姐掐了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黑色汽车发动机轰鸣,尾气散在尘土里。
阮眠站在原地,鼻尖好像还萦绕着刚刚那股带着点烟草气息的精致香水味。
第46章 不入深渊
阮眠回到病房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 没开灯的病房略显昏暗,外头刮着风簌簌打着窗户,她正要按下开关, 突然看见病床上的人睡着了。
刚才还拉着阮眠手说不困想听她说话的人,这会儿已经阖上眼皮睡熟了, 呼吸均匀而绵长。
阮眠轻手轻脚在病床前坐下,撑着脑袋观察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周枉在自己面前睡着过,睫毛垂着,映的眼下乌青更明显, 他平时一副天塌下来也能扛的样子, 这会儿竟然也这么安静、被冷白的气色衬的有些脆弱。
病房里只有呼呼风声, 廊道里经过的护士也只有机械的金属推车发出声响, 阮眠脑海里是球场上单手插着兜朝她走过来的周枉,是面前堆着一大摞书说最不怕辛苦的周枉,好像没什么事是他不能解决的。
原来这样的周枉也会累啊。
他睡着了也微微皱着眉, 像是带着什么担忧入睡。放在被子外边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擦伤,青紫色,阮眠忍不住伸手碰一下, 身上这么多伤, 也从没听他哪一次受伤喊过疼。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动静, 吓得阮眠一下把手缩回去,林一白领着头喊周枉名字,她还没来得及让这帮人小点声, 周枉已经醒了。
几个人走出了浩浩荡荡几十人的气势, 小弟进来了, 后头还跟着大哥, 林学富步履比起几个年轻人显然稳重很多, 阮眠问了声老师好。
林学富说“蒋同学也担心阿枉就跟着来了”的话的同时,阮眠的脸随着看到病房门口的蒋焕阳马上拉下来。
她站起来,疾步走到门口压下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蒋焕阳对上她的眼神,大概是被里面的煞气晃住,一顿:“我……”
“你没资格打着关心周枉的旗号来这。”
这话说的重。
蒋焕阳第一时间怕老师听见,然而忙着关心周枉的林学富这会儿正拿着水果刀准备削苹果,一堆人吵吵嚷嚷的。只有鱼头注意到这,看了一眼也当没看见似的,视线移开了。
蒋焕阳眉头皱起,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
阮眠看了心里更烦,又想起之前在考场这人说三道四的模样,冷冷开口:“你回学校上晚自习吧。”
蒋焕阳开口解释:“我是来看周枉的,听说他……”
“不用。”
“我是真的担心……”
“我不准。”阮眠打断他,一字一句的,“我不准你进这间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