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枉那群人更不用说了,官湖传说一样的人物,顶级的皮相加上离经叛道的故事,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那么多人簇拥着崇拜着,这段时间是段小敏这几年最快乐的时光,认识她的人越来越多了,也开始有人和她要微信频繁聊天。她开始偷偷学化素颜妆,在朋友圈发自己P了好几遍的照片,她站在阮眠、周枉、林一白和窦佳丽那些人之间,好像自己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可今天冯子琪一句话,把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说了出来——
所有的这些,她都只不过是借了阮眠的光而已。
那是阮眠的吸引力,不是段小敏的。
狐假虎威。
……
这是事实,可偏偏从她最讨厌的冯子琪口中被戳穿。段小敏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烫,几乎想掘地三尺把自己藏起来。
现在,就这一秒,段小敏看着阮眠把另一杯奶茶递给林一白,后者挑了下眉笑,说托了小绵羊的福,周枉这大爷靠谱一回。
阮眠在阳光下浅浅的笑,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又怎么知道段小敏的这些内心戏呢?
她和窦佳丽站在一起的时候,被路人频频回头关注的时候,是否会想起自己还有另一个普通朋友段小敏呢?
她被那么多人追逐那么多人喜欢被那么多人当作竞争对手寝室夜聊的对象时,那些人是否也会提起段小敏的名字呢?
是也把她当作他们中的一员,还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段小敏很想马上问出心中的疑问,但是她已经猜到了阮眠的反应,她一定是惊讶的、诧异的、无法理解的。
他们这些与生俱来就带着光芒的人,又怎么会明白黯淡无光的人对于光芒的渴望?
甚至有时候,段小敏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
所以她没有那么做,她只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皱着眉装作还有点生气的样子戳了戳阮眠的手臂,然后带着些赌气意味的开口:“你怎么不说话的?”
就在阳光下,阮眠放下手中正在做的所有事情,偏头看着她,像是怕她再生气,有些小心翼翼的笑。
午后舒服的阳光照地阮眠鼻尖的小绒毛都那么温柔,她用洗衣液浸泡过的校服衣领带着香樟树气息,然后段小敏看见她手指蜷了蜷,那是阮眠紧张的时候会做的小动作。她手指凉,即使在盛夏也是凉的,和她冷白的肤色相得益彰,好像光能从她身上透过去。
而就是在光中,她开口,声音轻轻的:“我怕说错话。”
“别生气了好不好。”
……
段小敏要被她温柔的当场化掉,第一次见这样的阮眠,周枉是不是经常见到?她也会这样轻声细语哄周枉?会和周枉撒娇吗?
肯定会啊。
不然周枉怎么会叫她软眠眠。
于是段小敏撇了撇嘴,从阮眠脸上移开视线:“我哪有那么小气,你把我当什么了。”
阮眠听见这话,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主动开口问:“晚饭我们点你爱吃的那家盖浇饭外卖吧?”
窗外风动,吹得蓝色窗帘扬起来,阳光更盛。
段小敏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开口:“那得这节课下课就点,不然一会儿他们家就该忙得要死得等好久了!”
三月底,高中教学楼两侧新挂上了标语,红底白字的誓词从六楼墙壁垂到二楼。
随着这个动作,高一分科和高二一模都提上了日程。
即便高一结束才正式分班考试,但是离别的情绪已经感染到了高一每一个班级。
簇拥在一起的课桌,每张桌上或多或少堆着的书本,检查日一整个班自觉统一的校服,上课时第一排狂写笔记的蒋焕阳和最后一排狂睡大觉的林一白,体育课下课后大开着的教室窗户,段小敏开碳酸饮料的气泡声和踩着点抱着篮球进教室的罗平,构成了阮眠对于整个高一1班的回忆。
段小敏在听到林学富第一天说分科消息的那节课间,边皱着眉喝饮料边问阮眠:“你打算选文科还是理科?”
阮眠想了想,回答她:“文科。”
“也是。”段小敏若有所思,“你文科优势那么突出,肯定得选文科。”
然后她又回过头问罗平和林一白,一致得到理科的回答。
“真男人谁选文科啊,那都是娘炮选的。”
林一白上节课刚睡了一觉,睡眼惺忪地吐槽:“而且林学富自己一个教英语的还得让我选理科,没意思。”
阮眠听到这,问段小敏想选什么。
段小敏看了眼她,莫名其妙问了句:“你真确定选文科?”
阮眠点头:“没什么意外的话不会改了。”
她清楚自己的优势。
然后段小敏也跟着点头,摆了摆手:“我还没确定呢,我这样的反正选文科选理科也差不多,到时候看咯。”
而塞翁失马,周枉和阮眠因为这次偷拍照事件少了很多见面的次数,但也因此可以把更多的时间分配到学习上。阮眠每天都把笔记借给周枉,晚上十点二十下晚自习,阮眠和一班同学一样,一般在教室留十分钟,十点半回宿舍,十一点熄灯上床。而周枉在教室学到十一点,教学楼和宿舍楼一起熄灯,周枉住教师宿舍则无所谓这些,他好像不用睡觉似的,几点学完几点休息,有时候和阮眠一样十一点,更多的时候十二点、一点、两点、甚至三点。
高中知识点密,而他落下的太多。
更何况周枉不只是想要一个及格分,他要往上走,要拿第一。
小测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周枉把每个科目的小测全都装订在一起,分数是呈现指数型上涨的。他一边复盘一遍借着阮眠的笔记巩固,把手机丢在一边,把周知凡那他那堆烂事儿全都丢在一边,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把所有的砝码加满当成一把火扔在赌桌上,等一份省一模的答卷。
他曾经浪费过的昏暗日子,迷途知返的少年意气,这辈子认定了的爱情,全都变成捆捆干柴烧在了这把烈火上。
作者有话说:
文中高考设定还是按改革前文理分科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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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入深渊
雨。
又下雨, 清明前阴雨不断。
三月底的省一模,考试最后一天是周五,阮眠五点下课, 在教室等周枉五点半考完,两人约了晚饭。
室外暴雨连连, 教室内灯光明亮,被白炽灯冷淡的光切割成两个世界。很多要回家的同学被暴雨挡住了脚步,以至于原本早该空无一人的教室在放学十分钟后仍旧人满为患。
林一白上一把开的游戏正打到高潮,观赛的罗平比打游戏的林一白还激动, 段小敏忙着找不知道被自己堆到哪里的雨伞。前排冯子琪打电话的声音很大、语气很急:“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现在雨这么大难道让我自己淋着雨回家吗?”
阮眠收回视线, 把座位旁边自己和段小敏积累了两天的垃圾从小桶里拎出来, 系成结准备扔到教室门外的班级垃圾桶里。
从二组和一组之间的过道往前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人叫住。
阮眠回头, 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蒋焕阳,他拿了很多书要往书包里扔,动作不急不缓的, 估计也是在等家长来接。
这会儿他放下手里的练习册, 问阮眠:“你要走了?”
阮眠摇头, 扬了扬手里鼓鼓的袋子:“扔垃圾。”
她说完要转身,蒋焕阳又道:“你爸妈来接你吗?”
阮眠摇头。
“那你要不和我一起走吧?”蒋焕阳怕她不领情,急忙又道, “我的意思是, 雨太大了, 我可以让我爸送你回去。”
“不用了, 我等人。”
“等谁?周枉吗?”
阮眠没再回答他的问题, 转身出了教室。
刚踏出教室,室外的冷空气一下扑面而来。远处的景被暴雨滂沱积累的雾气氤氲遮住,近处只看得见对面高二一层楼凛冽肃杀的安静,雨水噼里啪啦落在廊台上溅起水花,周遭潮湿得让人觉得关节疼。
阮眠吸了吸鼻子,把垃圾扔进桶里,回教室。
铺天盖地的雨声重新被教室嘈杂的吵闹和笑掩盖。
段小敏终于找到了她的雨伞,拎着伞轻装上阵地往外走,遇到门口的阮眠时拍了她下:“你去哪啦我刚还在找你!”
“扔垃圾,怎么了?”
“这周末我过生日请客去KTV,我只请了最好的几个朋友,你要来哦。”
阮眠一怔,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
“地址明天再给你发。”段小敏说得匆匆,“那我先走啦不然赶不上公交车了!”
阮眠和她说再见,往回走时又被蒋焕阳叫住:“阮眠,雨这么大,我让我爸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皱眉,有些不耐烦:“说了不用。”
“阮眠你什么态度?!”
?
看过去,是冯子琪,这会儿神情极其不爽,好似刚刚被阮眠不留情面拒绝的不是蒋焕阳而是她。
冯子琪双臂在胸前交叉,扬起下巴:“和蒋焕阳道歉。”
阮眠视线还像几秒前那样留在她身上,冷漠、没有丝毫感情。
冯子琪和她对峙了一会儿,像是被震住,悻悻移开视线。
而蒋焕阳又开口,却问了个与刚才毫不相干的问题:“听说周枉这段时间开始努力学习了,你真的相信他能再考到年级第一吗?”
蒋焕阳说完这句话,下意识捏紧拳头。
他在等,等阮眠的犹豫。甚至不需要一个答案,只要看到阮眠眼里片刻的怀疑而不是毋庸置疑的坚信,就足够了。
然而,然而既没有犹豫,也没有所谓坚定。
阮眠皱眉看着他,眼神里布满疑惑,仿佛在质疑他问的问题。
蒋焕阳又问一遍:“你真的相信他能再考到年级第一吗?”
……
“她一向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声音冷淡,但太掩盖不住那股子拽劲和气场,一听就知道是谁。
阮眠回头,就看见周枉穿一身全黑,被黑色棒球帽遮着脸就跟阎王爷似的走过来,但偏偏透过帽沿挑着眉要那么懒洋洋地和蒋焕阳对视。他手里拿一把黑色手柄雨伞,大概刚刚是从连廊横穿过来的,走近就能叫人感觉到外头暴雨的潮湿和冰冷,可又像根定海神针似的,让阮眠觉得莫名心安。
周枉先看了眼她,特地从门口往里走,和阮眠并排站才继续开口。
“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答案,我可以回答你。我能不能考年级第一这件事,不取决于她相不相信,而取决于我能不能,这是我个人需要付出努力的事情。”
“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一直考第一怎么不怕被别人超过吗?”
周枉看着蒋焕阳,记忆终于才把面前的人和从前总拉着他打球的小矮个儿重叠起来,于是他缓缓道:“与其关注别人,不如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你自己身上,全力以赴和专心致志,你的成绩、还有你这个人,都会比现在更牛逼。”
这话是说给蒋焕阳听的。
但句句在理,阮眠听了也受用,以至于在去吃晚饭的路上她还问一句:“你现在怎么这么会讲道理了?”
周枉笑一下,把伞往她那边偏一寸:“一直都很会不是么。”
自恋。
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这么说着,脚就踏进一家川味火锅店,店里人爆满,锅底的香辣味和喧闹的人声串在一起。但即便如此,店里服务生还是第一时间迎上来,就因为这四个人在一块太扎眼,俊男靓女的想不注意都不行。
为什么是四个人呢?
刚才周枉教育完蒋焕阳后原本拎着阮眠就要走的,他刚问了句想吃什么就被耳尖的林一白听见,一下凑上来就说自己也约了窦佳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然后两人原本打算吃的私房火锅也因为重口味的窦佳丽直接升级成川味火锅。
这家店生意太好还得等座,窦佳丽姗姗来迟,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叫到号。她穿一件挂脖黑色紧身长衫搭破洞牛仔裤,露出半个肩膀,平常大波浪卷的头发今天被拉成长直发,一侧别至耳后,跨个流行的腋下包就那么仰着下巴走进来。
阮眠笑,问她怎么来吃个火锅还要化妆。
窦佳丽轻轻哼一声,和她耳语:“你不懂,老娘在的场合必须要艳压群芳。”这么说着又看阮眠的侧颜发了两秒呆,抱怨:“但你不怎么化妆也贼好看啊艹,这样显得我很用力过猛诶。”
阮眠捂嘴笑:“怎么可能。”
刚说完这句话服务生过来叫人,周枉从等位的椅子站起来,他插着兜和林一白在前面走,阮眠和窦佳丽在后面跟,一行人从一楼小桌只见穿行而过的时候,整个火锅店都安静了一半。
没走两步周枉往后偏了下头,摘下帽子伸手就扣在阮眠头上:“戴好。”
男生的帽子本来就比女生的要大些,幸好周枉等她伸出手才松开帽子,不然阮眠险些就要被拦住视线。
前者一转回去窦佳丽就揶揄她:“还说怎么可能,刚旁边那桌有人说想要你微信,周枉这不就把帽子扣过来了?”
阮眠没来得及接话,只听窦佳丽感叹:“啧,狐狸精啊狐狸精,以后周枉不得想尽办法把你藏起来不让其他人惦记?”
阮眠噗一声笑出来,脱口而出:“他不会的。”
她下意识的反应,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窦佳丽却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似的:“你说的对啊,他可是周枉。”
他可是周枉。
大大方方向全世界宣示主权才是周枉会做的事,怎么会藏着掖着?
“不过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啊?”窦佳丽话匣子被彻底打开,“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周枉亲过你没?”
……
?
阮眠被这一问问懵了,脑子却比开口快,一下子想起之前某次周枉请她喝梅子酒,傍晚风吹地皮肤都泛凉,他说想亲她。
阮眠耳尖一下子窜红,脸颊也跟着像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