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佳丽乐起来:“亲过啊?你俩真亲过?还得是周枉这么带劲啊……”
“窦佳丽。”
她话里的主角这会儿听到了她的八卦声,一句话叫停了整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周枉把阮眠往身后揽,拉开椅子让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阮眠旁边,拿了菜单问一句:“川味锅底?都能吃辣吧。”
“能。”
“必须能。”
场子一下子从安静又跳到热闹,不过换了个话题。林一白和窦佳丽都是爱张罗的,这会儿菜还没上全就开始张罗下一场聚会。
“要不明天我们去野餐怎么样?”
林一白的提议。
周枉把刚下锅的牛肉夹到阮眠碗里:“清明前去野餐?”
窦佳丽捧腹大笑:“还得是你啊林一白,上赶着去给孤魂野鬼送吃的呢?”
“我看不如去唱歌打台球,宝丽宫我请客怎么样?”
周枉偏头问阮眠:“想去吗?”
阮眠对上窦佳丽期盼的眼神,还是摇了摇头:“明天段小敏生日,我去不了了。”
窦佳丽哀叹:“你去不了那我也觉得没意思了。”
被阮眠一说林一白才想起这茬:“啊她今天也请我了,要不咱们四个一块去吧?”
窦佳丽点头:“可以,反正我也闲的没事。”
“小绵羊你是不是还得给你同桌买礼物?”
“嗯,打算明天去看看。”
“小绵羊都去了,那周枉你也得去吧?”
“生日我就不去了。”
林一白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陪小绵羊挑个礼物然后不去一起过生日了?你要去干嘛?”
“我回趟家。”
说完又看阮眠:“结束你告诉我,去接你。”
“好。”
窦佳丽皱眉:“你还回家?林一白不是说你最近都住他爸宿舍了吗?现在这样挺好的啊,不然回去万一你爸又……”
周枉没接话,话题僵下来。
阮眠一句没多说,心里却想起当时过完年陪他回家里拿书,周枉边嘲周知凡边往他笔记本里夹现金的样子。
周知凡之于周枉,阮眠之于阮芳梅,是苦难亦是柔软,其中多少渴望和寄托又有多少失望和眼泪。
他们不知道,阮眠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不入深渊
隔天约在校门口, 要一起去给段小敏买生日礼物。
说是五点四十,阮眠一向习惯提前,五点半就从宿舍往外走, 路过田径场和教学区之间。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雨,今天倒是个大晴天, 这会儿太阳一片橙黄色,照的天空暖洋洋的。田径场的草又绿了,几只小鸟悠闲在松软的草地上散步。
还没到校门口时就看见周枉,像是心有灵犀察觉到她的出现似的抬起头, 眼睛对上阮眠的就开始笑。他常是笑的, 和林一白他们那帮朋友在一块时笑, 拿她招猫逗狗似的寻开心时也笑, 有时候别人气急败坏时他反倒是笑的最开心的那位。
周枉太显瘦,他常年和人打架扛拳头又各种兼职体力活没落下,肌肉线条偶尔在学校打的那几次球里被人拍了几张照片, 整个学校穿了个遍,初中部那边也有人慕身材而来。但偏偏不穿运动服的时候又能让人看不出来,要是把身上那股痞气彻底收一收, 估计能像个帅得过分的优等生。
他笑起来时习惯不露齿, 嘴角上扬, 下颔骨骼随着上扬的肌肉被绷紧,以至于能清晰的看见优越的骨骼线条。
但真奇怪,见他这么多次, 每次见他都能看见他笑, 但每次看见都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就这么和周枉对视笑了足足有一分钟, 阮眠先觉得傻, 但移开视线后周枉笑意也没收敛, 招惹得路人频频回头。在鼓楼小街里找到一家新开的杂货铺,店门低石板路一截,老旧红木窗棂敞开着,窗前石台上摆着些编织手链,店门前挂一串幽蓝色捕梦网。够独特,所以来来往往的人都被这家店吸引,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大都是和阮眠同岁的小姑娘。
阮眠进去挑,周枉在门口等。他背倚着瘦窄店门一侧,穿双空军一号,低着头划手机的样子让进出的女生都忍不住出声议论。
周枉回完消息,侧头看店里阮眠的动静。这会儿人太多,她被挤到角落,低头安静挑选石台上的编织手链,周枉眯起眼想看的更仔细,发现她拿起一串镶嵌着蓝绿色石头的。阮眠的手腕细,突出的腕关节更显脆弱,又肤白,像一些易碎品,周枉于是轻易就浮现出那串手链戴在她手腕上的样子来。
贼好看。
他要往窗边走,后头有人拍。他回头,对上两张笑意盈盈的脸来,站在前的那个女生开口:“Hello,能不能给我朋友个微信呀?”
大概是周枉面色有些冷淡,两个女生的笑僵了片刻。
下一秒他往店内方向偏了偏头,左边眉骨随着这个动作上扬,显出几分不羁来。
“等人。”
他说。
这句话意味很明显,在这样的精品杂货店门口等的人自然是女朋友,两个女生早猜到是这样,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听到这话自然也识趣的离开了。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阮眠走出来。
周枉注意到她手里多了个轻巧精致的小袋子,挑眉:“这么快?”
“嗯。”阮眠笑起来,“我刚在里面一眼就……”
“周枉?”
“是周枉吧?”
“啊啊真的是周枉!”
几道错落交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打断了阮眠的话。是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眼神中都透露着不敢置信和喜悦,这会儿有人低低开口:“天呐我居然见到我男神真人了,比贴吧照片还好看……”
然后有女生直直上前来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呀?我是一中高二的……”
周枉一句话没回,他眼皮往下压,面色漠然。然后伸右手揽阮眠肩膀,同时左手抬起垂着手指比了个一概回绝的手势,头都没回往前走。后头女生短促“啊”了一声,然后有人拿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幕,可惜周枉的手早已经收了回去。
整个过程太快,快到阮眠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视线里能看见青色血管的冷白手臂就从肩膀上落了下去,只有肩膀和锁骨尾部还剩些余温,以及白色针织衫上被压出的轻微褶皱。
阮眠没说话,手指蜷了蜷,然后不自觉地拉了拉针织衫的衣袖。她偏一点点头偷看周枉,这人倒是面不改色的,连眉毛都八风不动宛若刚才的动作他常做。阮眠指尖微动,然而视线往下移时及他眼角,看见了红到极点的耳根。
食指从拇指上落空滑至手心,指尖泛凉。
阮眠忍不住轻轻笑出来:“原来你也会害羞。”
她声音轻,但还是被周枉听到。
“是不爽。”
他欲盖弥彰。
“怎么个不爽法?”阮眠看他,“桃花运这么旺还会不爽吗?”
周枉算是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来,反倒又笑起来:“你吃醋?”
阮眠移开视线看别处:“谁吃醋了。”
“就有。”
“没有。”
“就有。”
偏偏这人还继续斗嘴,阮眠冷冷回一句:“幼稚。”
周枉不气反笑:“今天这是意外。”
阮眠原本是半开玩笑的,这会儿莫名倒真有气上来:“谁信你。”
“我说真的,她们以前都不敢。”周枉恢复了一贯的懒散语气,“可能我今天看起来太温和了。”
路口是红灯,街边因此停了几个行人。
阮眠停住脚步,挑眉,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没办法。”周枉就站在她身侧,移开视线看红灯,表情有些无可奈何,“谁让今天周枉和你在一起。”
大魔王也驯服成乖乖仔。
有风吹,下一秒绿灯变红灯,阮眠欲言又止。
周枉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然后握住,牵着她随着人群过马路。
那一刻一定没有人注意,所以看不到阮眠脸颊绯红,也不知道她心跳的有多快。
马路对面是一家小商店,周枉去买回家要给周知凡带的东西。他动作很快,轻车熟路绕进第二排货架,拿各种味道的袋装方便面还有火腿肠,然后拐到最后拿了把鸡蛋挂面,又找了袋装盐、瓶装酱油和醋。
阮眠诧异:“不给家里买点菜吗?这些没什么营养吧……”
“他不会自己动手做菜。”
周枉表情很淡,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
察觉到阮眠的疑惑,他开口解释:“我妈走之后他就不下厨了,我买这些起码他饿了还能简单弄下填饱肚子。”
这些话听的人呼吸一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有时候阮眠觉得周知凡就像一只吸血虫,知道周枉把他当成最后一根带着点家庭温暖的稻草,就肆无忌惮消耗他拖拽着他。用儿女的青春前途来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她的世界观里这并不叫真正的爱,这叫自私叫懦弱。
周枉又何尝不知道,可他贪恋那一点点虚无的父爱。
就像她贪恋阮芳梅的母爱那样。
“搬进教师宿舍前我和周知凡吵了一架。”周枉的声音响起来,“我撕了他的笔记本砸了他挂在卧室的婚纱照,说我再也不管他死活了。”
准确的时间其实是他刚出院不久的某天晚上,直到周枉拿起那本写着菜谱的笔记本前,任何的劝说任何的乞求任何的歇斯底里,周知凡给予的反应都是木然。
周枉恼了,把笔记本当着他的面撕烂,在伸手要拽婚纱照的时候周知凡死死抱住他,眼泪鼻涕一起流,求他别那么做。那天晚上是这么多年周枉第二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情绪崩溃,第一次就是签离婚协议那晚。
在他把相框砸烂后,周知凡甚至把他当成了当时执意要离开的女人,跪下求他让他原谅自己,嘴里胡言乱语说自己一定会努力赚到很多钱自己会带一家人离开这个小地方之类的话。
周枉不记得当时听这些话的他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突然有一瞬间,他意识到周知凡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他也不想再去做什么拯救别人的鬼梦。
回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能听见周知凡在边哭边道歉,只是道歉的对象从来不是周枉。对于这个没有选择离开留在他身边的儿子,周知凡像是感受不到他的儿子还需要父爱,或者再卑微一点,周枉只是想要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但这一点周知凡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后半夜他出门,周知凡在卫生间呕吐,情绪悲痛的好像谁家死了儿子的爹。客厅桌上放着胶水和一堆撕碎的照片,周枉心下更觉得可笑,提着行李砸门而出。
但现在,但现在。
“但现在我又开始担心他,想回家看看他。”
周枉笑,觉得自己才是笑话。
等他结账买完东西,两人走出商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傍晚的风冷起来,阮眠就在这时候开口。
“要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她看着他,又肯定了一遍:“周枉,要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路口有车行驶,打着远光灯晃人眼睛,周枉被光刺的稍微眯了眯眼睛,有只手遮挡在他眼前。
他回头,是站在商店台阶上的阮眠。
她额前的碎发这会儿被风吹的扬起来,又被面前的光照着,带点细碎的金色,整个人闪闪发光的。日落黄昏,她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看着他的眼睛里也带着光,明明也过的那么苦那么隐忍,可她眼睛仍旧像是没染过世俗烟火,亮的要把整个世界都盛下来。
“不过回家也别忘了来接我哦。”
她说。
阮眠说话一向冷淡,周枉能清清楚楚把自己所有的记忆搜刮一遍,这是极少数几次她话尾带有俏皮语气词的。
但也因为这句话太受用,周枉忍不住笑起来。
他逆着光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说:
阮眠让我心动,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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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入深渊
然而阮眠没有等来周枉。
她从路口往西走去段小敏订的KTV, 周枉往北回家。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阮眠刚到KTV楼下的时候,撞见火急火燎跑下来的林一白和窦佳丽。
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 林一白就冲她喊了句:“周枉家出事了!”
后头的窦佳丽拉上她就往外走,像阵风, 刚做完的头发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
“艹怎么关键时刻打不着车!”林一白气的踢了脚旁边刷了白漆的树,收回视线时瞟见旁边停的三两辆共享单车。
“你们会骑车吗?”
他回头看,窦佳丽穿了条新买的短裙,阮眠则摇了摇头。她急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一白已经扫了码跨上车, 边蹬脚刹边回阮眠, 声音很急:“你问窦佳丽吧, 我先去看看情况你们走过来也行!”
“边走边说。”窦佳丽脚步仍旧不停, “讨债的跑到周枉家去堵他爸了,闹得很大,有人报了警。”
阮眠听的心里猛一沉, 窦佳丽紧紧牵着她的手,像一团火牵着一块冰,听见她问:“谁报的警?”
“小区租户。”窦佳丽语速很快, “我表叔今天在派出所值班, 他知道周枉家所以给我发了微信, 我感觉事情不妙让林一白赶紧过去跟着看看,周枉这人从来……”
“你叫个车。”阮眠打断她,扬了扬手里黑屏的手机, “我没电了。”
“叫车?”窦佳丽一顿, “刚林一白不是说叫不到吗?”
“你定位下个路口, 等我们走到说不定能叫到, 这样稍微快点。”阮眠见她操作完又问, “你刚没说完,周枉从来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