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给自己又续上了。
一时之间,客厅里只听得见倒酒声、酒被咽下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再说过话。
沈思清的脸浮现了红晕,而吴期则面色如常。
吴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思清,沈思清像是感受到了吴期的目光,也看着他。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时间像是被暂停了。
两人的目光如此近距离地交汇在一起,双方的心里却都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
沈思清兀地笑了,笑声很轻,声音有些柔软。
她的嘴巴动了动,眨了眨眼睛:“你都是这样对待你的顾客的吗?事事巨细,善解人意。”她问吴期。
说着她手撑着头,清丽的眼睛里透露出些许玩味,有一丝自嘲的意味:“你做这行多久了啊?是不是打算一直做下去啊?”
吴期温和的眉头随着沈思清字句的吐出而皱在了一起。
他很不能接受沈思清现在的眼神。
虽然是沈思清让这件事开始的,但沈思清当时神志不清,而且清醒后也要求自己回去,反而是自己欺骗了沈思清。
错的是他,沈思清怎么能妄自菲薄。
他的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个想法:把真相告诉沈思清。
可下个瞬间就被他否决了。因为这样做的后果一定是他再也不可能出现在沈思清的生命里。
现在的他承受不住这个后果。
吴期又倒了半杯酒,一口喝掉了。因为喝的着急,液体顺着嘴角沿着下巴流淌往了脖子。
一直看着吴期的沈思清见状,立即起身了,她拿起纸在酒更往下流时,及时擦掉了。
在她想收回手时,吴期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身体很冰冷,而吴期的手掌却非常炙热。
吴期也站起了身,沈思清仰起头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
沈思清的眼眶开始发红,吴期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思清,然后绕过桌子,走到了沈思清面前,便不再动了。
他身侧的手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抬起来。
沈思清低下了头,眼角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很小声,像是自言自语道:“好冷啊。”
话刚说完,她便被吴期抱在了温暖的怀抱里。
女人的身体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又娇弱得吴期不敢特别用力地抱着。
可莫名的吸引力,让他不自觉地把放在沈思清腰上的手一直用力,想把沈思清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体温在上升,可已然不清楚这灼热的温度是谁身体上的。
沈思清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眼泪哭湿了吴期胸前的衣裳,却咬着牙一点也没发出声来。
吴期始终没回答沈思清的话。
两人谁也不肯离开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酒的味道已经与空气融为一体而闻不到酒味的时候,吴期才发现沈思清已经睡着了。
他把沈思清抱去了房间,轻轻放在了床上。
这一次,他坐在床边看了沈思清许久。
直到半夜,才压抑着强烈的不舍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十九、第十一天:等你走了我总要自己……
————
沈思清没有宿醉,反而起了个大早。
她捂着微微有点疼的脑袋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桌上的半瓶酒,封好后藏了起来。
接着她一直在洗洗擦擦,把屋子打扫得丝毫不留昨晚发生的事的痕迹。
她怕还能闻到酒味,在空气里喷了不少清新剂。
吴期一向起得早,所以在看见沈思清在擦窗户时,赶紧走过去,对垫着脚站在凳子上的沈思清道:“我来吧。”
沈思清便把抹布给了吴期。
两人搭档着打扫,房子很快就被清洁得一尘不染了。
随后吴期去做早饭,沈思清在一旁学着。
两人如以往一般过着平淡的早晨,没有人提起昨晚。
好像昨晚只是两人经历了同一场梦境。
因为沈思清是公司的大功臣,所以公司给她放了一天假。
吃完早饭后,吴期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沈思清则捧着书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沈思清时不时地从书里抬起头,悄悄看一眼阳台的吴期。
吴期沐浴在阳光里,放松着身体,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气息,鬈发也蓬软地贴着额头。远远看上去,他的身上像是附着一圈暖和的气体,似是与温暖化为了一体。
沈思清合上了书,走去了阳台。
果然如她所想,吴期已经睡着了,呼吸十分均匀。
她搬来一旁的矮凳,轻轻坐在了吴期身旁。
太阳照射的光很温和,拢聚成一团在脸上、身体上挪动,十分舒服。
沈思清把书放在了膝盖上,终于不被分心地认真看了起来。
纸张翻动的声音轻缓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吴期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思清在认真思考着的脸庞。
沈思清没发现吴期醒了,一心沉迷在了书里面。
吴期看着沈思清,有些入迷。
眼前的画面对他而言其实很熟悉,只是已经很久远了。
他很珍惜这令人怀念的一刻,所以久久都没有打扰。
沈思清是看累了,合上书后转头看了一眼吴期,蓦地就撞上了吴期睁大的正看着她的眼睛。
她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慌乱而迅速地移开了目光,站起了身不敢看吴期,然后离开了。
吴期也跟着起了身,几步跟上了沈思清,跟她说了中午要吃的菜。
沈思清吃什么都无所谓地点点头,跟着吴期一起进了厨房。
吴期放在冰箱里的菜都是洗好了的,直接切就可以了。
所以沈思清无事可做,但她却不想离开厨房。
所以为了不让她的目的看起来太明显,她提出了要切菜。
吴期撇了一眼沈思清白皙又纤小的手,摇头道:“你会切到手的。”
上次沈思清切菜就差点切到手了,好在吴期全神贯注地盯着,及时握住了刀。
沈思清反驳道:“多练习就不会切到手了,等你走了我总要自己……”她说着顿住了。
吴期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了,说道:“是啊,那你切吧。”
沈思清不说话了,手上切着菜,思绪却停留在了自己刚刚那句未说完的话上。
她想了一下时间,还有四天,吴期就要离开了。
原来半个月的时间快得让人都没有反应的机会。
她切完了一盘菜,然后站在了吴期身后,看着吴期宽厚的肩膀,他的腰间正系着沈思清几乎没用过的围裙。
沈思清心间浮起了一丝难过的情绪。
她看着吴期的眼睛也变得忧心起来。
吴期娴熟地炒起了菜,动作从容,一点也不忙乱。
沈思清越去想,脑子就越发地乱了。
她离开了厨房,喝了一大杯水,逼迫自己不去想象关于吴期的事。
她无法接受吴期在另一个女人的厨房里,做着现在为她做的相同的事。
事实却是,如果不是一直在做菜,怎么会有这样好的手艺呢。
沈思清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氧气变得稀少,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回了房间,坐在了椅子上,大脑乱得像是要当机了一样,瞬间一片空白了。
她握紧了手,打了同事的电话,说道:“下午我去公司。”
于是吃完午饭后,本来休假一天的沈思清提着包去了公司。
沈思清离开后,吴期才显现出了纷乱的情绪。
因为沈思清的那句话,让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他即将离开沈思清。
晚上沈思清和同事告别后,上了楼。
她刚走上一楼,就看见了吴期。
吴期几步下来,走在了沈思清身侧。
两人一致缄默不语。
进了屋子里,吴期去了自己房间,沈思清去洗漱了。
二十、第十五天:他要把真相告诉沈思清
————
转眼,时间就到了吴期为沈思清服务的最后一天。
这天早上,沈思清和吴期同时起来了。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在客厅里遇到了一起。
沈思清抬起头,清醒的双眼看着吴期,轻声道:“早啊。”
吴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卫生间:“你先用吧。”
沈思清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外面,太阳已经探出了头,像是在捉迷藏一样,藏在山下许久才肯出来一点。
吴期站立在客厅里,拉开窗帘透过窗户盯着天空上橙红的太阳,看着它慢慢变得像是刚从锅炉里取出来的铁一样红。
沈思清从卫生间出来了,却站在门口没有动。
吴期转过头看着她。
沈思清依然不语,转身离开了。
房子说大,却让两人总是擦肩走过。
说小,整整一早上两人都没在同一个空间里待着过了。
像是如往常一样平静的一天,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样。
只是沈思清没有吃早餐。她出了房间就走去了门口,出门之前,她和吴期说道:“我中午不会回来了,我们晚上一起吃一顿饭吧。”
门被关上的时候,吴期叹了一口气。
他又在手机上买了一些菜,然后去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看着桌子上那支沈思清的护手霜,吴期拿起来看了一会,又把它放回了原位。
他尽量把房间恢复成他住进来之前的模样。
整理完后,他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光线暗下来的瞬间,吴期的眼睛也黯然了。
他的心脏像是被丢在了深夜的荒野里,空荡荡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包围着他。
他感觉到他必须要做一件事,否则他的心脏再也回不到他的身体里。
可到底是什么事?他寻不到头绪。
毫无察觉地,吴期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
太阳不留余力地照射着万物,汗液从吴期的额头沁出来,又流向了他写满心事的脸庞。
他在小区里踱步。空无一人的小区里,只有烈日与他为伴。
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身体像是被火在烤着,喉咙干渴得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子里的,只觉得身体好像虚脱了,头涨得要炸开一样,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靠墙坐在地板上,冰冷的墙面像是解药一样,让他无法挪动身体了。
关于那件事,他已经有了答案————他要把真相告诉沈思清。
他昏了过去。
……
很吵的声音一直往耳朵里钻,连绵不休。
吴期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眼皮掀开了一条缝。
等到意识从混沌的脑子里裂出一条缝才出来时,他才知道是他的手机一直在响。
他的嗓子好像发裂了,疼痛四分五散地在神经上游走。
他咽了下口水,希望这样能舒服一点,但嘴巴里一点水分也没有分泌出来。
黑暗中,手机发着强烈的白光。
吴期终于摸起了地上的手机。
看见是刘翡,他接听了。
“半个月已经到了啊。刚好我和刘翠想回去一趟,现在在登机,大概早上五六点到,等我们到了我们一起吃饭去。”刘翡道。
吴期从鼻腔应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他像患了多年重病的人一样,浑身提不起一点气力。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七点了。
沈思清说要回来吃饭的,可他现在根本站不起身来。
他的身体十分难受,口里发苦,耳边一直有似有似无的声音在翁叫着。
他就这样半坐半躺地,天不知不觉地就亮了。
沈思清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早上四点半,刘翡发信息道:我们到了。
五点半时,吴期接了刘翡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啊?我们去接你。睡觉也要给我起来。”刘翡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
吴期第一次感觉到,刘翡的声音确实很好听。
他张了张嘴,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他挂了电话,给刘翡打字发了他的地址,然后闭上了眼睛,想留点力气开门。
因为来过一次,所以刘翡很快就到了。
敲门声响起,吴期手撑着地挣扎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拧开了门把手。
门外的人看见吴期的一瞬间,女人率先发出了声音:“天哪,你的皮肤!”
因为光线昏暗,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吴期的脸泛着发黄的红色,但遍布了全脸。
刘翡立即道:“是晒伤了。”
他察觉到了吴期的状况不太好,想问的话便都留在了心里,立即上前扶住了吴期。
吴期全身力量都倾倒在了刘翡身上,眉头紧紧地皱着。
二十一、走得这样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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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翡正要把吴期扶出门外,吴期轻轻抓了抓他的胳膊。
刘翡便问道:“有东西要拿?”
吴期嘴张合了好几次,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刘翠看着吴期的口型,问道:“是包?”
吴期点了点头。
刘翡善解人意道:“放心,我现在就是你的腿,你要去哪指一下,我拎你去。”
吴期听了咬紧了牙齿,忍着疼痛狠狠地锤了一下刘翡,但刘翡却只感受到了软绵绵的触感。
刘翡忍不住笑了笑。
吴期正要发作,刘翡赶紧又把吴期往门里扶。
吴期指了指他住的房间,刘翠便迈腿去了房间里,高跟鞋在瓷砖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刘翠拎了个包出来。吴期又指了指包,刘翠便打开包,把最面上的一本书拿了出来,问:“这个?”
吴期点头。
刘翠把书呈在吴期面前,吴期随便翻开了一页,撕下了一条白色的纸。
刘翡猜道:“你是要写字?”
吴期继续点头,刘翠便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支笔,塞到了吴期手上,又把吴期撕下的纸铺平。
吴期在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纸被留在了桌子上,三人下了楼,走去了楼下停着的车。
刘翠打开车门,刘翡先把吴期扶进了车里,关上门后,笑着看了刘翠一眼,柔声道:“走吧”,然后进了驾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