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玻璃的,从外面看是一个画室。
很整洁,或者说过分的整洁了。画架都被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四周挂满了各种画框,桌上还摆了雕塑。
门口那么多花,里边却没有植物。
大概是很久都没人进去过了,有了植物也没人打理,这样才能避免枯死。
他知道姜莱的一些事情。
她二十四岁从世界顶级美术学院毕业,在很早的时候就在画画上展露了惊人天赋,她的一副名为“竹”的画拍到了几百万欧。
欧洲艺术圈都曾知道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家庭的大多数事情,准确来说,这圈子就这么些事,大家都知道。
总是抱着些尊重的心思,不该查的他也没有去查,所以一时间很惊讶。
有过那种经历的人,现在的画室为什么会是这样?
过去那些缥缈遥远的记忆层层叠叠,他没参与过那些,在他的记忆里只会褪色得更加快,而眼前的玻璃门却唤起了这些,并且告诉他,锁着的门里就是姜莱的某段过去。
这道锁仿若代表着某种预示——
他没办法,至少是现在,还没办法触碰到那些。
关了灯,靳言竹从楼梯上下来,直接去了一楼找水果。
打开冰箱门后,他忽然发现姜莱喜欢甜食这习惯竟然完全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冰箱的布置宛如一个精致女孩的标配,里面摆了整整一排冰淇淋,还有水果、梅子酒、花胶、燕窝,再下边那排……
哦,是面膜。
这个冰箱和他家里的冰箱很不一样,五彩缤纷的冰淇淋盒子,一看就是一边养生又一边嘴馋,还有那一层铺满了的面膜。
真的很有意思。
他站在那笑了一下,挑了盒白色包装的冰淇淋出来。
-
姜莱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这少爷手里拿着她的冰淇淋靠着冰箱门,刚撕开勺子的包装。
“挡着门干嘛,你让一让。”
靳言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微微侧开了身子。
在姜莱把冰箱门打开了一个缝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挡了一下。
她睁大眼睛:“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要做什么啊?”
姜莱的眼神里写满了“这是我家你管我干什么怎么吃着我的冰淇淋都堵不上你的嘴”的疑惑,她答:“吃冰淇淋。”
靳言竹的手抵在那没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说自己生理期么,生理期吃凉的不好吧,大晚上的还是算了。”
“?”
姜莱此时再一次后悔自己刚才的心软行为。
怎么连吃个冰淇淋都要被人管。
“你这人怎么听话听一半啊,”她开始抱怨了,声音一如以往,带着点撒娇的感觉,“我不是说了我生理期根本不痛,吃个冰淇淋完全没……”
她话还没说完,靳言竹把她的手抽走,关上门重新倚了回去。
“……问题。”
“别费电。”
靳言竹眼尾一挑,没有退让的意思。
眼看说不通了,姜莱换了个条件:“行,不吃就不吃。那你明早起来给我买早餐,豆浆油条。”
“这个可以,”靳言竹答应得很痛快,他又问:“明早具体是什么时间?按照上次来说的话,你所谓的早难道是十点钟?”
上次。
又是上次。
姜莱平时的作息理论上讲其实很好,她上床很早,为了自己的皮肤努力早睡,只是睡眠质量差,经常失眠,第二天没什么事都起不来。
今天这个点了还没入睡,一定会起得更晚。
想到这,她借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靳言竹的脸。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总觉得这人很缺觉似的,皮肤怎么好得这么离谱。
靳言竹打了个响指幽幽问道:“怎么不答话,盯着我看什么,觉得我好看啊?”
姜莱倏地回神,她退后一步,瞪了他一眼,转身拿过水壶倒了一杯温水。
玻璃杯底部接触流理台台面,发出清脆声响。她回了句“就十点钟了”,转身就走。
靳言竹把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扔进垃圾桶,他回忆了一下,总觉得姜莱比前一阵更容易炸毛了。
明明他还没怎么逗呢。
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处,他靠在那,指尖仿佛依然残存女孩手指的温热触感。
第15章 抓包 “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
靳言竹走到卫生间,他把洗漱用品放到了架子上,单手撑着墙砖把自己的脸怼在镜子前。
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站在那,想到了刚才姜莱别扭的样子。
一动没动地站了会儿,他回神,在洗漱过后转身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刚进去没多久就又转出来了,这个浴室大概是很少有人用,很干净,但没有沐浴露。靳言竹拿着手机顺走廊走出去,想着要不要去找姜莱借一下。
这个时间她会不会已经睡了?
还是应该先发个微信吧。
他倚在姜莱卧室对面的墙边划着手机,忽然听到了眼前门开的声音。
“做什么呢?”
巧合到这个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心有灵犀了。
靳言竹听到这么一声,抬头看过去。姜莱颇为自然地散着头发,穿着黑色睡袍,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发亮。他微讶,偏头问:“还没睡么?”
姜莱看了他一眼,在靳言竹眼前晃了晃那个空空的瓶子,“褪黑素没有了,我楼下去拿。”
“你呢?为什么还不睡?”
她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认床睡不着吧?要不……你还是去楼下睡沙发?”
靳言竹被她逗得短促地笑了一下,随后幽幽道:“认床睡不着,你让我去睡沙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姜莱辩解:“你不是刚说了自己不是客人么。”
他不逗人了,开口解释:“那个浴室没有沐浴露,我刚才想着来找你借,然后我就来了。到了这,又怕你已经睡了。”
听完这一番话,姜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
“那你进来,我去给你拿。”
靳言竹跟在她身后进了门,他没四处乱逛,就是站在那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姜莱叫他的名字。
他走到浴室门口,“怎么了?”
“有两瓶,你想用哪个?”
“随你开心,”靳言竹虽然脸好腿长还会喷香水,但不代表他介意这种小事,“都是你用的,我有什么好挑?”
这话听起来颇有歧义,但姜莱显然没在意这些。她拿着那两瓶沐浴露的手垂下来,颇为无语地看着他。
靳言竹接收到这个眼神,竟然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他摊了下手:“好,你科普吧,我洗耳恭听。”
他就那么靠在浴室的门边,看着那个穿着真丝宽袖睡袍的女孩对那两瓶沐浴露的成分进行认真的分析和对比,两分钟之后,她问:“那就这个了?”
靳言竹面无表情地点头。
“你需要别的什么吗?面膜?身体乳?”
他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不折磨你了。”
放置沐浴露的置物架离门口不远,姜莱一边走着,一边还在看成分说明。
靳言竹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他们两个都没注意浴室门口的那块长长的地垫。
沐浴露先脱了手砸在了地板上,姜莱条件反射般地闭了眼,直接向前扑倒。
过了好几秒,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习惯性地自保姿势也并没有派上用场。她睫毛颤了颤,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一些。
她确实是倒在了卧室的地毯上,只是身下还垫着个靳言竹。
…………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就把眼睛重新闭上了。
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一切,姜莱发现靳言竹的反应还蛮快的,她的脚刚滑了一下,下一秒就觉得被人接住了,虽然动量不小,但靳言竹另一只手撑了下墙,竟然真的扶住了她。
怪都怪在她又扑腾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让两个人失去平衡,双双摔了下去。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她现在还能感觉到靳言竹绷紧的臂肌,她想到了每次坐在他副驾驶的时候都能注意到的男人的手臂线条。还有……
靳言竹叫了声她的名字,不辨情绪地笑了下:“你是被吓晕了还是怎么?”
姜莱动了动,抬头看向他。
她趴着的地方正好是他的胸膛,在她这个视角看上去,是男人性感的喉结、然后是雕刻般的下颌线。
喉结、下颌线,她曾经认真地和裴知诺讨论过,这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两个部位。
“啊,我没……你还好吗?”
在靳言竹面前丢过的人次数多到数不清,她现在根本就不在意了。
靳言竹闭了闭眼,把手从她腰间移开。
“你快点从我身上下去,我就没事。”
他们两个身上就隔了两层衣服,薄薄的真丝,也难怪……
姜莱瞬间会意,红晕爬上了她的耳尖。
姜莱赶紧爬起来跪坐在了地毯上,靳言竹正起身的时候,看见她衣服折腾乱了,里边的吊带露了一些出来。
偏偏这姑娘毫无所觉。
“你等会,”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按住靳言竹的肩,质问他:“你这次怎么不说我是故意的了?”
靳言竹也不急着起身了,他手向后撑着地面,侧头一笑。他笑的时候偶尔喉结滚动,看着懒倦又性感:“这么记仇?”
姜莱刚想开口反驳,就见男人靠近她,伸手拢了拢她的睡袍。
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你真的不把我当外人啊——”
说完这话,他单手撑着地毯起身,顺便捞起了那瓶掉在地上的沐浴露。
空气寂静,两个人连“晚安”都没有讲。
门关上时,姜莱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没动。
她的腰间仿佛还残余着男人手掌的温热触感。
姜莱抬头看着自己卧室关紧的门,喃喃自语:“这就……走了?”
又过了两分钟,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刚才出门是要去楼下拿褪黑素的,她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愿意起身。
敲门声倏地响起。
姜莱睁大眼睛,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坐好,这才说了声“请进”。
门被打开,几分钟前不打招呼就离开的那个男人推门进来,伸手把一个瓶子递给她。
“你忘记自己刚刚要去做什么了?”
姜莱接过,放了一粒在嘴里,含糊地答了句“没有。”
他又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做的事?”
姜莱摇了摇头。
“嗯,那我走了。”靳言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提醒道:“你头发乱了。”
她抬眼,伸手拉住了靳言竹的袖子,动作比思绪还快。她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亮亮的:“那你帮我理一理。”
靳言竹果然听了她的话,他的手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抚过她的发丝。
她的头发打理得很频繁,这两年都是那种流行的过肩中短发,发质也很好,在光下似绸缎,更凸显了她优越的脸型。
姜莱抬头,正好对上靳言竹的目光。
几秒钟后,男人把手收回,起身走到门口。
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转头看过来,和她说了“晚安”。
姜莱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看了那瓶沐浴露一瞬,门关上后,她迅速扯起睡袍的衣襟遮住脸,仰面躺倒在地毯上。
靳言竹一会儿会用这个沐浴露的吧,那他们两个身上是不是就有一样的味道了?
她有点想在地毯上打个滚。
两分钟后,姜莱坐起来,把手伸到床上去摸手机。
她打开微信,翻出那个没有任何聊天记录的对话框。想了想,编辑了一条消息。
【晚安。】
过了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弹出消息框。
来自靳言竹。
【嗯。】
他说:
【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
姜莱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九点,比她想象中要晚一些,她推开门,轻轻地蹭到了靳言竹的房间门口,她尝试着推了推门,门没锁,里面也没人。
估计是去给她买早餐了吧。
她这么想着,转身扎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
洗漱了一通之后,她走进衣帽间挑出了一条裙子。
这条裙子她前一阵试过初样,然后就要等着他们再按照她的身材尺寸改一下。她当时的计划从苏黎世结束那个晚宴后飞去法国,然后就被拉回来领证了。
最后还是裴知诺亲自给她寄回国的。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她觉得自己生活在玻璃空气中,四周氧气稀薄,好不容易触碰到了外面的风景,又会被那道厚重的玻璃堵住去路。
外面一片繁花灿烂,她的周围却寸草不生。
而她现在的生活……虽然亟待解决的事情还依然存在着,但总觉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像是。
在慢慢变好。
再说这条裙子,它是那种很漂亮很特别的蓝色,显白又有点小贵气。
这可是她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辗转反侧半小时才决定的,今天她就要把这条宝贝穿出来。
这么想着,她把那条裙子挂在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画了个前一阵火遍全网的“直男看不出的”伪素颜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