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九:“你说…邓遇?”
白石:“还能有谁,他当年被开除出去,心里一直记恨陈队。”
付九:“希望别遇上,老子看见他就想捶他。”
——
时间也过了五点,何娣已经六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刚刚上陈戈峰的车之前,她也没想着从他们自己的车上带点零食过来。
这会儿,饿她个好歹,瘫在椅子里,一动也懒得动。只是偶尔和搭他几句话,问问近况,或者以前的事。
“你真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别是气我,说好要去看你,结果没去,故意扯的谎吧。”
不得不说,她在人际交往的某些方面,异常敏锐,而且察觉到什么,也不避讳,率真直白,想说就说了。
被她完全戳中要害的陈戈峰也没说什么,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撑着脑袋,懒懒地斜看着她。
他漆黑的眼睛专注于某个视点时,压迫力很足。
何娣没发慌,盯着他,甚至故意凑近了些,一张脸放大在他的视野中,好让他看得更清晰,而后再问:“想起来没?”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闲淡地回:“好像,有点印象了。”
何娣没好气:“切,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不回答,嘴角带着极浅的弧。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何娣垂下眼睛,看着他膝盖的黑色护带:“你腿开车费不费劲?要不我来开。”
陈戈峰:“不用。”
何娣:“你们现在是专门帮人拖车的?现在拖车的,这么赚钱吗?”
说到正经点上了。她目光从这台车的角角落落都梭寻过好几遍,眼里一直露出压抑的羡慕。
陈戈峰:“不是,我们来云城是有别的事,碰巧帮你们忙而已。”
何娣:“那你们跟云城那车队认识啊?不然怎么会接到张四的电话,知道我们在这里。”
陈戈峰:“有合作。”
何娣:“哦哦……那你现在还是搞赛车?开车的?”
他笑了笑:“不开,管事儿的。”
何娣:“啧啧…管事的,能开上这车,可以啊。”
陈戈峰瞄了她一眼。她大大的眼睛里表达出的对这辆车的喜爱,艳羡都一清二楚地落进他眸底。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说:“你喜欢的话,我送你。”
何娣瞬间瞪直眼睛。
过于贵重的礼物,和他毫不在意如同送了一根火腿肠出去的语气,让她一时间惊讶得讲不出来话。
好半天,她抿上双唇,咽了咽口口水:“你说真的假的啊?老兄。”
陈戈峰点头:“真的。”
何娣滞了下,缓慢地撇过脸,看着车窗外,让挟着灰尘和青草味的春风吹了好一阵子,吹得眼睛都干了,才说话:“我妈跟我说的,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我不能白拿你的车。”
她很少这样正经说话,证明,她刚刚真的想过收下这台梦中情车。
因为,实在喜欢。喜欢到让人在第一反应下,失去思考的能力和骨气……
陈戈峰:“你可以不白拿。”
何娣挑起单边眉毛,死灰般的心又生出点儿兴趣来:“那你要啥?”
陈戈峰:“晚上,跟我去吃个饭,就行。”
这个答案,让何娣产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联想。
该不会这云城里有天下第一的美食,用世间难寻的珍稀材料做成,一顿可值万金…就像那种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那么夸张…
她眯了下眼,小心翼翼地问:“那谁…付钱?”
陈戈峰:“当然是我。”
多荒谬。白给车就算了,还请吃饭。
何娣低低地哼了声,手枕在脑袋后面,吊儿郎当地说:“得,打住,别扯了。”
“你还是给我找点吃的比较现实,我都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要饿晕过去。”
陈戈峰把她的椅背降下去,直至降到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平角:“后面有吃的,你去找找。”
何娣扭身,应他所想的,直接爬到后面,蹲在左侧座位下,自顾自翻找零食。
过了半分钟,她抱了两袋薯片,手拎着一个奶油面包,半爬了回去。
“嘿咻……”
饿急了的人,拆包装的动作都有些急切粗暴。一拆开,深渊巨口马上一张,连着头发都被一股脑吃进嘴里,奶油的味道化在舌尖,好甜。
“你头发长长了。”
何娣用手拨开含进嘴里的发,口齿不清:“嗯…等热一点,我再去剪剪,剪到刚好及肩膀。”
“嗯。”
“你吃不吃?”她嘴叼着面包,手又拆了薯片袋子,就这副德行,灼灼看着他。
他从她唇边腻白色的奶油滑过一瞥:“我要开车。”
“我喂你。”
说完,不由分说。
一块薯片怼到唇前,他停了一会儿,才启唇咬了过去,她柔柔的笑声钻进耳朵里。
他的嗓音也温柔了许多,嘱咐她说:“少吃点零食,快到了,我带你吃饭。”
——
云城是个小镇子,经济不发达,没有马路和高耸入云的建筑,只有一些矮而秀丽的瓦屋,和有古镇风味的小餐馆和店家。
何娣跟着陈戈峰进了一家小茶馆,里面除了茶,也卖些清粥小菜,做得精致又可口。
何娣坐在二楼靠窗边,等饭的这会儿时间,她一直望着外面,兴味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你们住哪?”
何娣转了一圈眼睛,视线重落回他身上:“好像是…沉…客栈。”
“忆沉客栈。”
“嗯?你怎么知道?”
“我对这里熟。”
“哦……”她一边点头,不经意间瞅见下面,逼仄的巷道里鱼贯而入一伙人。
为首的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后面某个人又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脚步踉跄,一个没站稳,直接跪了下去。
何娣张望了几秒,放下手中的茶,起身:“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完,直接转身往门的方向去。
陈戈峰还以为是她看见了她那两个小弟,要接他们过来一道吃饭,所以也没在意。
一直到,听见楼下的动静,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才意会过来。
她又,多管闲事。
一个人。
——
巷道内。
“小妹妹,别他妈多管闲事。”
“你懂不懂什么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这个逼人,欠了我们五十万,加上利息一共一百万,到现在你问问他,还了多少?”绿头发的社会青年用棍子指着跪倒在地上的男子。
何娣刚刚不了解情况,听了解释后,才有点为难。她垂着脑袋在静静思考,手里刚刚抄起的武器也被她丢下。
能借高利贷的人,八成也不是好货。欠债就要还钱,这也没有问题。
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被一堆人单方面爆锤吗……
几个小混混没给她思考的时间,这里偏,人又少,妙龄女子自投罗网来招惹他们,不抱一抱,搂一搂,过个瘾怎么说得过去。
最肥的那个,色心最重。眼睛闪着油光,黏黏糊糊地说:“妹妹,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去吃个晚饭呗。”
一脸的青春痘变得涨红,肥肿的手臂眼看着就要搭上来。
何娣退了半步,正欲抡拳上脸。
一只手突然截下那油腻腻的咸猪蹄,腕间的刺青很醒目,手背的骨骼根根鼓出,虽然瘦削却蕴藏着精悍强大的力量,让那只肥手一动也不能动
他轻轻一扳,那猪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膝盖也软了下去,半跪在地上。
何娣还没反应,就被他拉到身后,面前的景象霎时被他宽阔的后背阻拦在外。
她听见他的声音,平稳又低沉,让人生出无限的安全感。
“你先回去。”
第37章 一物 有架我来打
地面干燥, 灰尘和铁锈味的血满入鼻腔。死尸一般瘫在地上的几人,嘶着喉咙骂骂咧咧,汇成一曲透着苦逼心酸气的地痞之歌。
“老子的腿呦……”
“他妈的, 收个债遇到这种事,我要叫邓哥加钱。”
“要不是肥猪手贱,招惹那小姑娘,会连着我们几个一起被打嘛。”
“谁她妈知道半道出来个人。”
一个姿态稍体面些的寸头,靠墙坐着,从裤兜里抠出香烟点起, 声音无力地陈述:“两个都是外地人,不过…我怎么看那个男的,都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有点眼熟…”
旁边横躺在地上的绿毛,用被捶到红肿的眼睛痴痴望着天空,喃喃:“眼不眼熟不知道,老子的眼睛现在是挺疼了, 下手真重。”
“唯一有点就是…他腿脚好像不太方便,中间陈大那棍子打到他的时候, 他退了一步, 左边腿,看着有点问题…”
抽烟的寸头两边眉毛高抬, 像回忆起了什么, 突然低下头, 用手搓了几下额头, 说话间带着不屑笑意地道:“……想起来了,这不是我们云山镇的车神嘛。”
“什么车神?”
“时间太久了,估计得十年多了吧, 都快忘了。”
“我中学的时候见过他,他比我大一级,高二吧。他当时在学校出了名的混,打架,飙车,家里也没什么人管他。垃圾一个。”
“只听说,后来跟着云城的什么破车队,参加比赛,拿了奖,就进了国家的赛车队。”
“本来这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就知道有这么个人,有这档事。”
“就前一阵子,邓哥,以前不是也出去干了几年赛车手,他跟我说起,他们从前的队长,陈戈峰,我的学长,当年被选出去的那个天才,现在的…死瘸子,这才都对上号。”
“瘸子?”
寸头拍了两下自己的腿:“他有一条腿截了肢,带的假腿。”
黑色的皮靴总是高过脚踝的,军绿色裤脚一部分堆在靴口,一部分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