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像是在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凌迟,可却再也说不出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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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人再说话,到吴老别墅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午的晚饭时间了。
门口的保安认识她,并没有多做阻拦,正常的探访手续后直接就放行了这辆车。
可令白知许没有想到的是,吴老看见滕野之后却极力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
滕野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若有似无地目光飘向了走在前面的人。
吴老皱了皱眉头:“干什么呢这是,吃顿饭还要看老婆脸色?”
白知许脚步一顿,回头道:“您误会了,我和他不是夫妻关系。”
“吵架了?”老爷子捻着胡须笑了笑,“还开始撇清关系了,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你俩的结婚请柬我都收到过,怎么可能不是夫妻?”
他年轻的时候和滕家有些渊源,近些年来虽然联系少了,但他的名气好歹放在这儿,那些请柬和喜糖自然也有他的份儿。
说起这事儿,他拍了拍脑袋:“婚期几月份来着?”
滕野跟在他身后冷不丁的开口:“下个月。”
“哦,对对对,就是下个月。”吴老笑了笑,“这都快办婚礼了小两口还闹脾气呢?”
他已经笃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白知许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做无谓的挣扎,随便解释了两句,他实在不相信也就罢了。
复健过后,一顿饭吃的白知许心力交瘁,滕野和吴老爷子仿佛是多年的好友,滔滔不绝聊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
她被夹在中间,又被老人家误会是在闹脾气,一时间觉得特别难受,简直是如坐针毡,提了好几次要走,却被吴老岔开了话题。
她倒是从来没有发现这老人家跟今天一样健谈,以往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今天完全变了个样。
好在,滕野中途起身去接了个电话,才稍稍有喘息的机会。
她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就听见坐在主位的吴老开口。
“知知,你千万不要怪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他笑了笑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只想过点清静安稳的日子,对于你们年轻人之间的纠葛不想也没心思去插一脚,置于是谁跟你有什么仇恨,居然要来恐吓我这个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的老人家,我也不清楚。”
他顿了顿,说:“但是我既然答应了小野要把你治好,就不会在这些,你以后还是每天照常来,老爷子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的手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第60章 第六十次心跳 “有时候真相是会让一个……
直到回了家, 白知许才慢慢回过神来,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吴老爷子突然的回避并不是刻意想反悔,而是在她刚刚开始筹备演奏会的时候收到了不知谁寄来的恐吓信,起初他还以为是恶作剧,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那人再一次寄来了包裹。
这次老爷子收到的不再是一封单薄的信, 而是一只鸟的尸体, 正是他日日精心养在院子里的那只玄凤。
一只昔日里漂亮的小鸟死状极惨, 身上的羽毛都被拔了个干净, 满盒子都是鲜血, 画面极为恐怖。
他不敢再冒险, 只好暂时先将治疗白知许的事情先放一段落。
果然,在他拒绝白知许来他这里复健之后,他再也没有收到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只不过, 她怎么也搞不懂, 滕野到底是怎么让吴老改变主意的。
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到底是忍不住套上睡裙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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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白知许送回去, 滕野知道她不怎么想看到自己, 便没有在她那儿多做停留, 转身回了隔壁自己家。
可刚处理完工作,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倏然听见了敲门声。
他动作顿了顿,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已经是深夜的时间,邵崇和陈宇不可能还会来他这儿的,想了片刻, 他利落地套上睡衣去开门。
只是他怎么也猜不到,门外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白知许穿着一身杏黄色的睡裙,站在门口水盈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知知……你怎么来了?”他压着嗓音,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一样,“是不是手又开始疼了?”
白知许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让吴医生改变主意的。”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些,他一时没来得及准备好,只愣愣地盯着她瞧。
她皱皱眉,说:“你是不是又在打腹稿想骗我了?”
滕野回过神来,前所未有的失落让他忍不住自嘲地勾勾唇:“我在你心里已经变成了这样吗?”
白知许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看见他难过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收回目光扭头就要走。
他不舍得才看几眼的人又消失,只好叹了口气,三两步走到她是身前:“急什么,还不让我把话说完。”
“那你说吧,我听着呢。”既然被拦住,她索性双手环胸,昂着渐渐下颌道,“你要是再敢骗我的话,你以后都别想见到我了。”
轻易被人拿捏住死穴,滕野苦笑几声:“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他反悔无非是因为受了威胁的自保而已,只要把这个威胁解除,让他知道我有保护他的能力,老爷子自然会改变主意的。”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那个给吴老寄恐吓信和包裹的人是谁?”
她话音还未落地,他挑了挑眉:“你还记得唐圳吗?”
“唐圳?”白知许眨了眨眼,有几分不敢置信,“你不会觉得是他干的吧?”
虽然她和唐圳认识不过两三年算不上了解,可是谁对他都是怕事胆小的印象,在她的脑子里,一向大气不敢吭的唐圳虽然会使点坏,绝对不敢这么做,这一片别墅区到处都是摄像头,他稍有不慎就会被拍到,到时候就不是自毁前途这么简单了。
这种事情如果一旦有人报警,那肯定是要关上好一阵的,他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况且也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他们之间的恩怨仅仅只是巡演大提琴手换人这种小事,哪怕后来唐圳不甘心偷偷砸了她和崔引的乐器,可她也没有继续追究,怎么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止这件事,几个月前君毅工人坠楼的事情也是他干的,只不过那个帮他的人心软,怕害了自己的工友,不敢下狠手,所以事情并没有依照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滕野并没有提因为唐圳他们两个才会闹成这样的地步,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就算没有唐圳,也会有李圳、张圳,他不论如何这件事情也怪不了别人。
白知许有些不敢置信:“可……如果只是因为他巡演的位置被崔引顶替就这么做,我不相信……”
“不相信是对的。”他抿抿唇,几乎不想回忆起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你现在见到他估计也认不出来了,他的脚筋被人切断,脸上全是刀伤,已经完全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切断……脚筋?”她咽了咽口水背后直发毛,总觉得这四个字有些熟悉。
“没错,和叶思莹一样,只不过一个断的是手筋,他是断的脚筋。”
让人致残又毁容,这种如出一辙的方式,让人想不相信是同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难。
白知许骤然想起那天夜里见到程乾被一群人围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也是同一伙人。
她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有些发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滕雷阳。”
白知许不敢相信,一双圆眼瞪得老大:“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在她眼里,滕老爷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是遵纪守法的公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做,也丝毫想不出他会这么做的理由。
滕野见她害怕,几次想伸手将她搂着,可又怕她拒绝自己,手指动了片刻到底还是放弃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为了达到目的,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他虽然将我带回滕家,但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哪怕一秒钟,在他眼里我是棋子,能帮他重新掌握滕氏的一枚好棋罢了。只是他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他必须要牵制我……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白知许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走廊里的声控灯又暗了下去。
他抿抿唇:“是我不好,如果我当时能够控制住少喜欢你一点,或许就不会把你拉进泥沼……对不起。”
滕野心口闷疼,等了良久也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任何回应,他清了清嗓,继续道:“不管是程乾,叶思莹还是唐圳,不过都是他发现我日益脱离掌控时,刻意弄出来警告我的罢了。”
白知许不理解,那是鲜活的人命,他们会呼吸会痛,也会笑会哭,怎么在滕雷阳的眼里就如同一颗石子一样。
“对不起知知,我以为你在我身边是最安全最的,可是我没有想到……”
他死死咬牙也说不下去了,撕裂的伤口化脓结痂,又重新被撕开,无数次痛到麻木也还是要周而复始地提醒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事实,然而让她伤心难过也是事实。
她沉默了良久,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那我问你,你跟吴老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没有再隐瞒她的打算,滕野翘了翘唇:“他是我外公。”
“你说什么?!”白知许一晚上就接收到的信息量太过于庞大,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滕野十分自然地伸手,把她被风吹散的发丝绕在了耳后,“小时候我妈很想他可是又怕他看到我们落魄的样子会难过,只好叫我装病,带着我去医院偷偷看他。”
她正沉浸在这些难以消化的信息里,一时没有来得及拒绝,她认识滕野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
从前她不是没有问过的,只是他一向讳莫如深,对这件事情有着本能的抗拒,她不想为难他,自然也不再去提了。
“如今,他还记得那个小时候总是装病的我,却不知道我是谁。”他嘴角弯着,眼里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笑意。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妈妈她……”白知许没有再说下去,她虽然从未见过滕野的母亲,但是也知道早在他十来岁的时候,他母亲就已经去世了,这也是白明轩会去找到他,并且把他接回白家的原因。
“知知,有时候真相是会让一个人痛苦的,他或许以为自己的女儿还生活在某个城市,和那个义无反顾的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有孩子有家庭,还有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这样不好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停顿了几秒:“我知道你讨厌别人骗你,可是,某些时候有些谎言是能救人命的药。”
白知许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走廊里昏暗清冷,哪怕是炎热的夏季,温度也比是外要低上一些。
银色的月光从窗外幽幽的照进来,滕野的脸上轮廓分明,看不出喜怒哀乐,可白知许知道的,他心里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