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怕了?”邵崇忍不住笑起来,“这不像是滕老爷子的作风啊,您不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
没有理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冷嘲热讽,他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既然你没有中毒,搞得那么声势浩大到底有什么目的?”
滕野苍白的唇角勾起,笑道:“真巧,我和你一样,也喜欢看到仇人在自己面前垂死挣扎时的样子。”
猜到大抵自己中了他的圈套,滕雷阳不似之前的自若,眉宇间蹙起深深的沟壑。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滕野死后立刻拿着最后想办法弄来的一大笔钱出国,到时候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现在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自己完全被愚弄了。
滕雷阳怒不可遏,枯皱如白骨的手指紧紧抓在轮椅的扶手上:“你居然……居然敢用这种事情来骗我!”
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在同一个人跟前跌倒两次,并且每一次都输得一败涂地。
知道现在不宜多留,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滕野,正要示意身后的保镖将自己推出去时,病房虚掩着的门被大力推开。
“滕雷阳,你涉嫌使用信贷杠杆套取不利得当,已经违反我国法律,现在将依法结束你的保外就医。”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道,“请你立刻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雪白的门被推开撞击在墙面上反弹回来,滕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滕雷阳惊慌失措的表情,余光一转,就看见门口一抹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面色一凝,黢黑的眸子就再也挪不开了。
白知许穿着条白色的连衣裙发丝微微凌乱,瞧见他看着自己,她煞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病房里刚刚涌进去不少人,声音嘈杂不堪,她没了心思再看,垂下长睫转身走了。
滕野丝毫没有犹豫,忍着腰腹的剧痛掀开被子想要追上去,却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
“你找死啊?”
滕野咬着牙站起来,半个字也没有说。
邵崇见他这幅样子知道拦不住,只叹了口气皱着眉心挪开目光。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满为患,身后传来重物跌落的声音,白知许无暇顾及,心口憋得难受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走廊尽头的电梯还停留在最顶层,她不住地按着电梯按键,好像这样就能够快一点,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
好在电梯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只是一开门,里面像是沙丁鱼罐头般挤挤攘攘站满了人。
身后滕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见她犹豫不决,他远远喊道:“知知,你听我解释——”
她本来想等下一趟,可是想着他在身后,迟疑片刻还是咬咬牙挤了进去。
电梯里空间本身就小空气也不流通,这会儿人又多,一进去就闻到股难闻的味道。
白知许眉心皱了皱小心地跟着身旁的人往里走,找了个稍微宽裕些的位置站好,可电梯门正要缓缓关上,却被滕野挤了进来。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中间站了不少人,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她红着眼扭过头不想看到他,余光扫过镜面般的墙面发现自己身后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过来一个陌生男人,有意无意地越靠越近。
一开始她还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是身后那人看她没什么反应后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带着腥臭的灼热呼吸都几乎喷洒在她耳后。
白知许几欲呕吐,可电梯里早就没了空间,她想换个位置都做不到。抿抿唇,她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站的范围,好不让那个恶心的人碰到自己。
滕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看见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随后顾不得旁人的目光,脸色铁青地硬生生挤过去。
那男人发现滕野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走过来,一阵心虚动作也收敛了不少,可他没想到滕野下一秒就从他身前穿过,把他挤到了角落。
原本站在他前面的女人也被隔开,这下是半点便宜也占不到了。
“哥们儿,你干什么啊?”男人歪着嘴一脸不服气,气急败坏道,“明明是我先站在这里的,你有没有先来后到?”
滕野虽然穿着病号服脸色煞白眼神却依旧很有威慑力,他换了个动作,把被挤得七荤八素的白知许圈在怀里冷声道:“这是我老婆。”
那人尴尬地愣了几秒,脸色慢慢涨成猪肝色,不敢再说什么往后退了几步,毕竟再不要脸,他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占对方老婆的便宜。
白知许本来想反驳,可电梯里挤成这样,被他抱着也总比被那些陌生男人碰的好,只好屏气凝神当做看不见他。
好在这家医院的电梯速度很快,刚到一楼白知许就毫不留情地推开滕野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她走得很快很急,想尽快摆脱跟在身后的滕野。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拉住了手腕,挣扎了几下没有一点松脱的迹象,白知许咬唇转过身瞪他:“放开。”
“知知,你来就说明你还在意我,”滕野强撑起笑意,“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说我这个傻子又被你骗了?”白知许眼眶微肿,就连精致小巧的鼻尖都微微泛着红晕。
她声音不算小,两个人又长得十分惹眼,周围刚从电梯上出来的人纷纷回头看着他们。
滕野抿唇不语,片刻后单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前走。
纵使再不想和他走在一起,白知许也知道这里人太多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忍着鼻腔泛滥的酸意跟在他身后。
第70章 第七十次心跳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
医院侧门外面是一片幽黑的走廊, 浓密的葡萄藤蔓纠缠在廊厅,半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她整个人藏匿在阴影里,看不见任何表情,周遭安静地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蝉鸣声。
她越是不吭声滕野心里就越慌, 他笔挺地站着, 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么直愣愣地站了好半晌。
两个人之间安静地异常, 除了凉风卷动葡萄藤的声音, 半点动静也听不到了, 他踟蹰片刻, 薄唇动了动刚要开口。
‘啪’。
清脆的响让滕野脑子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左半边脸隐隐有些发烫。
一打完,白知许就后悔了, 自己手掌火辣辣的疼, 可看他脸上连红也没有红,咬着唇更加生气,小脸苍白, 通红的眼睛盯着他。
“疼不疼?”
滕野第一反应是皱着眉拉起她的手心, 放在幽暗的月光下面看了看。
自己皮糙肉厚被打两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可她不一样,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就连重一点的东西都没有提过,现在这么大力给他一巴掌,估计手心比自己的脸还疼。
白知许的手很小很纤细,他皱着眉心看了一眼,果然柔若无骨的掌心红红一片, 好在她力气实在是没多大,倒也没有太疼。
白知许不想理他,毫不犹豫地抽回手扭过头不想看他。
“知知……”
晚风轻轻出从两人身边吹过,带走了最后一点点温度,她咬着唇双眼通红:“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是不是现在编不出来了?”
滕野苦笑着咳嗽了两声:“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在撒谎?”
他话音刚落,慢慢掀开单薄的病号服,被衣服遮盖住的腰腹间缠着厚厚的绷带,不知道是不是刚下床摔的那一下挣开了伤口,以至于从绷带里面透出几丝鲜红的血色,脸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憔悴。
“知知,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差点死了。”
白知许瞪大双目,圆圆的眼睛里噙满了眼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可是……新闻里不是说中毒吗?”
她硕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见不得她流眼泪,滕野整颗心像是被泡在水里酸酸涩涩,到底是忍不住抬手给她抹掉了腮边的泪珠。
“唐圳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在被滕雷阳利用和欺骗,发疯想杀了我。”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笑意,“不过你别担心,医生说避开了重要器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片刻,他放轻了声又道:“相信我好不好?”
他说得淡然,一点儿也不像刚刚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人,憔悴的脸上还挂着笑,看得白知许心里难受死了。
哪怕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她也能猜得到伤口到底有多严重。
那种血肉翻出的画面疯狂往脑子里涌,让她整个人僵硬着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唇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都成这样了还没有事?”白知许大脑近乎一片空白,整整一天的大起大落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为什么就不能事先告知我呢?”
滕野自知理亏,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知知,事出突然我和邵崇也是临时决定的,只是没有想到滕雷阳会让媒体宣传我中毒的消息。”
他确实没有料到唐圳会如此的冲动,竟然不顾一切地在地下车库时就想杀了自己,所以计划只能提前实施,却漏了新闻会大幅度渲染他中毒病危的这一环,才让白知许也知道这件事情。
滕雷阳会这样做的目的再简单不过,无非是想让他死也死得不痛快,可恶至极。
滕野给她擦着眼泪,心疼不得了,眼尾无意地一扫却发现医院门口站着阴沉着一张脸的唐圳,他目光冰冷,没有半点温度,双手都缩在宽大的袖子里,指尖露出的位置闪着点点寒芒。
那张遍布扭曲疤痕的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露出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股浓浓的阴翳。
不远处的住院部大门,滕雷阳正黑着脸被保安推出来,身旁跟着刚刚的两位执法人员,时不时低声喝斥着什么。
大抵是看到了目标,唐圳满是瘢痕的脸又冷了几分,随后没有迟疑地朝着前面走去。
月光浓郁,好在他们站得地方被藤蔓遮挡地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
白知许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身后,刚想回头,却被滕野制止了。
“别看!”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白知许堪堪转身,被远处突然陌生人突然发出的惊呼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一大片的鲜血毫不遮掩地涌入她的眼睛,红得刺目,哪怕是有一段距离,她也隐约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腥甜。
时间仿佛被凝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被吓得不敢动,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滕野第一时间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嗓音压低了几分;“别看。”
不久前还趾高气昂地滕雷阳,这一刻却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喷涌而出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啊——杀人了!”惊慌失措的路人吓得面无人色,“有人杀人了!!”
与以往冲动的行事风格不一样,唐圳这次很冷静,稳步走过去,然后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刀刺了过去,就连站在滕雷阳身旁的警察一时都没有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