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内,老张和老卢还在同样的位置,还是同样的因为下棋吵得不可开交。
见我过来,他们有些意外。
老张挪了一个位置,盛情的邀请我坐下,“小曼师傅,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
我也很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公司停电,提前下班了。”
虽说跟老张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跟他们在一起,我更自在许多,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也不要用钻那么多牛角尖。
冬日的光照时间短,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快看不见踪迹了。
老卢嚷着要回去,老张非得让他再等等,等他跟我下完这最后一盘,老卢拗不过,就乖乖坐在旁边等,时不时的也帮老张参谋参谋。
“你倒是挺会找地方?”
这个声音...
我手里的棋子僵在了半空。
“陈初言,你怎么在这儿?”
虽说,中心公园离住的地方不远,但这市区也这么大的,居然能碰上?
这要不,是缘分,那就是刻意尾随!
可他也没有尾随我,再说,他干嘛要尾随我?我这脑洞也太大了,竟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那就只剩下缘分了。
我浅笑,我跟陈初言的缘分,本来就不可言喻。
“路过。”陈初言盯着棋局漫不经心的回答。
“路过?你这是要去哪里吗?”我继续问。
“去超市买点东西。”
“去超市?超市不是在后面商场里面。”
“嗯,我打算去前面那一个。”
前面那一个可得再走二里路,脑子不好的人,才会选择舍近求远。
就像他前几个小时说的那样,别人的事情,我们也不好过多干涉,他就是想一路向东,到太平洋里钓条鱼当晚餐,我这个外人也不能说不行。
可陈初言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我俩的对话中,他一直盯着棋盘瞧,“你还会下象棋?”
我敢肯定他不仅脑子不好,眼神还不行,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接下来便不再揣测他,把注意力个放在了我跟老张这盘未了得棋局中。
棋局已定,老张大势已去,马上就能夺他的帅,我胸有成竹。
不料,半路杀出陈初言这个程咬金,他自然而然的代替老卢的指挥,做起了老张的军师。
本来两分钟就能赢了老张的我,在陈初言意外插一脚之后,我硬是挣扎了半个小时。
我,还是输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在老张他们面前败北。
老张瞪着硕大眼睛,拉着陈初言的手直夸赞,我记得上一次这个场景,还是在不久前。
不过,那时候被老张夸赞的主角,是我!
老张毫不客气的倒戈陈初言,踹了我这个旧师傅,当了陈初言的新徒弟。
老张不仁义,那就不要怪我不顾及这一个月来的师徒感情,我拿起他的一颗花梨木棋子佯装要丢掉,老卢见了也在旁边落井下石,扇风点火,老张恐慌,央求我:
“小曼,好小曼,你是我的大师傅,小陈是我的二师傅,这样行了吧?快把我的棋子给放下啊!还有,你个老卢,你跟着这丫头起什么哄?”
我本就是吓唬老张,谁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抛弃了我这个师傅,最主要的是转脸拜在了陈初言的门下,
这多少让我有些不服气。
这一幕里,收益最大的应该莫过于陈初言了吧?
他站在一旁,看我们三人逗闹,笑而不语。
等我察觉到,我这无意中给人当了免费演员,便速速收起形骸,回归自然。
老张跟老卢结伴回去之后,陈初言也默默地往回走。
其实,我本可以跟陈初言一并走的,只是,我故意在原地墨迹,目的很明确——我想跟他拉开些距离。
因为,我发现我跟陈初言是两个奇妙的磁场,如果有第三人在场,我俩倒能相安无事,一切正常。
可如果,空间里只剩我们两人,无不是鸡飞狗跳,剑拔弩张,或者面面相觑尴尬无语。
无奈,只有我一人看穿了本质,陈初言还是个模糊体。
陈初言在前面朝我喊:“大师傅,走啊!天都要黑了,你这是打算在这过夜吗?”
我只好朝陈初言走了过去。
路上,华灯初上,城市里的建筑像是被施了魔法般,一个接一个的被炫彩的灯光点亮,美的极致,美的虚幻。
江南冬季的冷比之北方,过犹而不及,江南的冷是浸到骨子里的,它总能透过你的裤脚,你的袖口领口,甚至是你的头发丝儿,灵活的钻进你的身体里。
我把大衣的领子立了起来,努力的把脖子多缩进去一些,哪怕是一厘米,甚至是一毫米。
陈初言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慢慢地走在前面,他走的很慢,我走的更慢,慢的到最后,一个三十秒长的绿灯,我俩只走到一半,红灯就亮了。
我俩要是再这么慢吞吞的在斑马线上晃荡下去,估计不被来往的车辆撞死,也得给停在那不敢走的司机们骂死。
我加快步伐,两步走到陈初言身边,一把扯住陈初言的胳膊,拉着他快步走过了斑马线。
路口,我松了手。
“谢谢!”
他倒还挺客气。
不过也对,陈初言是个有教养的人,就像上次我踹他一脚,他都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陈初言冷漠呆板无趣,有时候还有些暴躁苛刻,但他从不骂人,不说脏话。
他这个优点,很多人都是望尘莫及的。
当然,也包括我。
我莞尔一笑,越过他,走在了前面,“没事,我怕半路被车给撞死,拉你,也就顺便的。”
我把双手重新搁进口袋,但这样宽松的衣服总是不贴合身体,窜进去丝丝凉意,最后,索性从口袋里抽出双手,交叉环裹住上衣外套。
我大步往前走着,没有回头。
此时,倒有些后悔下午不直接回家,在家面对陈初言,总比现在快要冻死强的吧?
看来,是时候买件羽绒服了...
肩膀上突然传来的重量和热度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驻步,抬头望向陈初言。
“我看你挺冷的。”陈初言解释。
说实话,陈初言这个举动暖到我了,但我却不敢接受。
我把肩上的外套拿了下来,还给陈初言,“不用了,马上就到了,你还是自己穿着吧。”
陈初言没有接,“你披上吧,我是男人,没那么怕冷。”
陈初言又说谎了。
一阵寒风吹过,我明显看到他抖了一下,再说,他这单薄的身板,褪去厚重外套的加持,更显瘦削,弱不经风。
“我比你强壮,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说实话,我的胳膊举的有点酸,他要是再不接,我真就不管不顾的穿上了,也管不了他这小身板经不经得起风吹了。
陈初言把双手插进了裤兜,重新走在了我前面,“我也不弱。”
他这语气有些不对。
该不会,我的话打击到他了吧?
我是个女人,我不知道男人的心思,说话有些心直口快了。
我追了上去,和他并肩走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陈初言不看我,直视前方,专心走路,“我没多想。”
我感觉陈初言又说了谎,他这表情,他这态度,不就是生气了吗?
我叹了口气,把他的外套重新披到了身上。
冬日的夜色中,我和陈初言并排走在路灯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从陆星南聊到曾晴,再从二姐聊到老刘,还从秦世杰聊到了小姚,就连海棠那条傻狗都聊到了,却都很默契的避开了我们两个的所有事情,只字未提。
我的思绪跟着陈初言走,等我发现不是回去的路时,我俩已经在街边的一处报名室里了。
驾校报名室!
我不知道陈初言从哪给我弄来的身份证,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给我报驾校,更没搞明白他这么抠搜的人,居然给我付了四千二的报名费。
等我稀里糊涂的从驾校出来时,我举着身份证问陈初言,“这个东西哪来的?这上面的照片就是你那晚给我拍的?你不是说是公司的人事要的吗?还有,你这就是个假证!办假证违法的你知道不?”
我这么激动的说了一堆,陈初言居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绝望的摇了摇头,这男人是傻的没救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先收起来吧,以后出门在外方便点。”
方便?那可不见得,我还是觉得我的黑户行事更为方便。
我还是不放心陈初言,我好心劝导他,“你是不是上面有人?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弄到,你不怕被抓吗?”
陈初言笑而不语,我真的更觉得他有问题了,他身上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认识了他这么久,这个男人对于我来说,还是那么的陌生,看不穿,猜不透。
不过,他也没有给我过多的时间胡思乱想,陈初言突然来了一句,“报名费就先从公司垫付,做满一年之后算公司的,一年之内你要是中途走掉了,算你自己的!”
果然,陈初言做的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他这是把我算计的死死的,知道我是个吝啬鬼,跟我签这种霸王契约,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怎么就知道我会同意?
“可以!”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种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傻子才会不同意!
陈初言先是一愣,后是抿嘴一笑,伸出了右手对我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说过的话可是要做到的,不许中途反悔!”
陈初言莫不是被冻傻了?
这种事怎么算,他都是吃亏的那一方,他怎么看上去还挺高兴的?
不过,他傻就傻吧,我也好有便宜拿。
我笑眯眯的把右手伸了出去,握上了陈初言的手,“你不反悔就行!”
陈初言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这多少让我有些负罪感,突然觉得身上披着的外套又加重了几分。
我把外套不自然的往上拉了拉,想着平衡一下肩部的重量。
可外套就是那件外套,重量也只能是原来的重量,怎能凭空增加几分,我知道,那不过是我心里的‘良知’在作祟。
路过商场的超市时,我看陈初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不是说去超市的吗?前面的超市他没去,直接跟我回来了,这个超市再错过,可就没有了。
我忍不住好意提醒他,“你不是要去超市的吗?再往前走可就要到家了。”
陈初言看了一眼身边的商场,悠悠的说了一句:“算了,下次有空再去。”
第37章 我是雇佣工,他是资本家
我感觉我就是个乌鸦嘴。
到家之后,我把外套脱了还给陈初言。
陈初言伸手接过去的时候,我瞧见了他那冻的发紫的手。
“你没事吧?”
我指了指陈初言的手。
他把手藏在了外套之下,“这能有什么事,我这大老爷们儿的,再受不了这点冷,那可就够丢人了,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这一路的负罪感瞬间减轻了许多,但还是说出了我原有的担心,“那就好,今天挺冷的,怕你冻感冒了。”
陈初言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会,便转身回了他自己房间。
屋内,书桌前,我出神的望着眼前的书,那本书足足有两厘米厚。
最近刚把电脑学的差不多,这又要开始学驾照,我想,我可能是这世间最勤奋的狐狸精了吧!
别的狐狸精,撒个娇,漏个腿,秀眉一皱,朱唇微起,都能迷的帝王把江山双手供上。
再看我,钱财要自己挣,房租要自己交,外套穿的起球都舍不得丢掉,最主要的是,还有这厚厚的一本驾驶资料书要看!
我这实在是有些丢了祖宗的脸面了。
望着这厚厚的一本书,我现在有些后悔答应陈初言了。
越想头越大,越想越郁闷,索性一头扎进了被窝里,先睡了再说。
第二日早上,我从被窝里探出了头,缓缓睁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瞧了瞧,七点整。
该起床了。
冬日里,我是个起床困难户。
跟自己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回想好昨晚衣服放置的位置,再规划好接下来穿衣服的顺序,最后,破釜沉舟般掀开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好衣服,站在了镜子前。
洗漱好,还不到七点二十,我在厨房捣鼓着做早饭,是我的拿手菜——水煮蛋。
等我把早餐都吃完了,陈初言还没动静。
这可不像他以往的风格!我心里寻思。
走到他卧室门口,我敲了敲房门,没反应。
我再敲了敲,有了动静。
里面陈初言轻声‘嗯’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了几声咳嗽声。
“陈初言,你没事吧?”我问。
然后,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
还是那声低音,然后是细细梭梭的杂音。
“我能进来吗?”我再问。
这次又没了声音。
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些担心他,我握住门把,打算推门进去,如果,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我这也不是故意的,我这是担心他!
先给自己开脱好借口,我深吸一口气,就要拧开那个门把手。
门却被里面先打开了。
门打开之后,首先扑面而来的是里面的热气,气温很高,我看了一眼墙上的空调温度,30度。
看来,我还是节俭了许多,入冬都这么久了,我那屋连空调开关还没打开过一次。
紧接着,门后的陈初言映入了我的眼帘。
他这是没睡醒?
这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样子,跟平日里那个干净到变态的陈初言,可是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