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顿道,“殿下喜欢我。”
凌北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眸子变得幽暗。
季明舒悉知人心,自然明白他这个眼神代表的含义。
那也是她此刻想要的,她的灵魂压抑地太久了,急需要一场释放。
季明舒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头在他白皙透红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她凑到他耳边,呢喃,“殿下,我把自己给你。”
凌北辰身体微微一颤,声音因克制变得紧绷,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季明舒定定地看入他的眸,笑吟吟回道,“我没有喝酒,比殿下清醒。”
凌北辰的理智全线崩溃,他拥住她,吻住了那片粉唇。
红衣叠着素衣,一件一件落在了地上。
房间的光线似乎也随着暗了几分。
季明舒想,就放纵这一刻吧。
她这一生,从有记忆起,从来没有顺从过自己的心意。
最初是和天残宫对抗,想从天残宫逃离,她费尽心机了好几年,却没有成功。
再后来便是为了玉隐,替天残宫卖命,在她以为可以和玉隐逃离天残宫的时候,才发觉一切都是谎言。
她可以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任何人离她而去都没关系,她自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然而无数个漫漫长夜总有几个清醒的瞬间,那时候巨大的空虚和寂寞会趁虚而入。
她很想抓住什么,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东西。
月上中天,平城陷入了黑暗和沉寂。
事后,两人皆大汗涔涔,黏腻的感觉不是很舒服,但很默契的,都没有沐浴的意思。
他紧紧拥着她,仿佛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
季明舒靠在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身上酸痛极了,可心里却是难得的安宁。
她才发现,他的胸膛莫名给人安全感,靠在他怀里,好似什么烦恼都没了。
他揉摩着她的脸颊,轻唤,“舒儿……”
她第一次回应了他这个称呼,“嗯……”
凌北辰却叹息了一声,“怎么没用明远送去的药。”若是用了,脸上的疤痕应该已经淡了,身上的疤痕更不会如此明显了。
季明舒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视线融入黑夜之中,“没事,只是小伤。”
凌北辰将她抱得更紧,“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的身体也是我的,以后不许你再折腾自己的身体……”
季明舒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霸道的一面,心中有些暖意,但是这些暖意很快被她驱赶。
他必须和云凤澜情意相通,才能解除寒症,也才能继续权谋之路。
他的温柔与霸道不属于她,她不该贪恋。
季明舒假装睡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而凌北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整个晚上安静地也如同睡着了。
睡没睡着,两人心知肚明,早晨天还未亮,凌北辰便起身了,他简单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收拾妥当后,他回到床边坐下,语气温柔地对她的背影交代,“西宣国派人来北夏了,我得进宫商量对策。天残宫之事不急,待我料理了北夏的事情,再陪你一起去。你昨晚没睡好,好好歇着,什么也别多想。”
季明舒知道自己装睡瞒不过他,便低低应了一声「嗯」。
凌北辰这才放心去了。
他刚走,季明舒便起身了,很快梳洗好,她回头看了一眼这间房,一瞬间眼神便从留恋变得冷硬。
一晌贪欢,除了记忆,什么都留不下。
第138章
陷阱
季明舒打算和明远交代几句便离开,却不想,有人差小厮送了一个锦盒来。
她在北夏国只有青冥一个老熟人,还有谁会给她送东西?
有些怪异……
她打开了盒子,立刻愣住了。
盒子里躺着一支黑色笛子,这是天青子从不离身的黑笛。
师父出事了。
盒子里还有一封信,她立刻展开——
“午时独自到城郊十里坡,否则天青子性命不保。”
季明舒收起黑笛,将信揉成一团。
虽然信未署名,但她知道写信之人是谁,那人做得出这种事。
很快冷延和明远来了。
两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特别是冷延,他极顺口地喊,“夫人……”
虽然冷延住得远,但是消息灵通着呢,这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季明舒已经是自家殿下的人了。
在他看来,季明舒和自家殿下不仅有了夫妻之名,更有了夫妻之实,自然是可信的,他为难地问,“夫人,那紫涵公主当真是云家大小姐么?不会吧!”
明远也一瞬不瞬看着她,显然是很关心这个问题。
季明舒在两人注目下,点了点头,“她是云凤澜。”
明远神色变得沉重,脸上写满了担忧。
冷延没注意明远的神色,他看着季明舒脸上的面纱,顿时想起了殿下的话,急忙从明远怀中掏出一瓶瓶药来,大喇喇道,“明先生,发什么愣啊!殿下早上特意交代了,让你给夫人拿药,怎么就忘了?”
季明舒扫了一眼药瓶,只道,“不必了,那些伤不算什么。”
她知道明远在担忧什么,她说道,“请先生替我转告殿下,我去履约了,请殿下不要忘记与我的约定。”
明远和冷延齐齐变色,“夫人要走?”
季明舒更正了他们的称呼,“不要叫我夫人,叫我——”她愣了下,竟不知自己该叫什么,望舒和季明舒都不是她的名字,只是一瞬,她续道,“叫我季姑娘吧。”
一声季姑娘,代表了泾渭分明。
冷延有些难以接受,他此刻都顾不上自己即将输给常平的佩剑了,他替殿下担心啊,他看得出来,殿下是真的很喜欢她啊!两人都发展到这地步了,却丢下一句话便走,这算什么?
难怪殿下进宫不让他陪同,让他守着她,殿下是早已猜到她会如此么?
冷延劝道,“夫人,你还是等殿下回来吧,你独自行动,殿下会担心的。”
季明舒笑了笑,模样没心没肺,“我一个天残宫妖女出身之人,谁要是遇上我,是他倒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冷延愣了下,说的真有道理……
季明舒对明远道,“先生也要拦我吗?”
明远在她视线下缓缓低下了头,相比心伤,他更不愿看殿下被寒症折磨,至于心伤,无非是多费些时间罢了,总会治愈的。
他拉了拉冷延,“让季姑娘走吧。”
……
当季明舒赶到十里坡的时候,那里只停着一辆马车,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人,看着有些怪异。
这样明显的陷阱,她不会察觉不到。但是,她别无选择,只得走过去。
她紧握问心笛,慢慢靠近马车。
直到她走到马车跟前,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掀开车帘,看到了气若游丝的天青子。
“师父!”
季明舒变色,她正要上马车,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面点住了穴道,不能再动弹。
“你终于来了,望舒。”谢无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笑意。
“你把我师父怎么了?”她凝眸,脸上带着怒气。
“呵呵……”谢无渊笑了,“你知道么?你的弱点就是太心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若是你能狠心不管他,便不会落于我手中了。”
“不过啊……”谢无渊似乎很高兴,话也变多了起来,“也幸亏你心软,不然我想再见你,也真是难呀。”
“你把他怎么了?”她语气愈冷了。
“关心他做什么?”谢无渊声音冷漠地令人发指,“他与谢凝雪一样,都是害你深陷天残宫不得解脱之人,他不值得你同情。”
“谢无渊,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无渊低低地笑了,随后不知从哪儿拿出白纱,覆在她眼前,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
季明舒自然知道他是忌惮她的幻术,她嘲讽一笑,“这般忌惮我,还敢让我来找你。”
“大胆!竟敢对少主不敬!”有侍女怒声道。
但很快那侍女便挨了一掌,飞出数丈,重重摔在地上,丧了性命。
谢无渊看也没看倒地的侍女一眼,目光在其他侍女身上一扫,其他侍女诚惶诚恐垂下了头,没人敢再乱开口了。
谢无渊收回手掌,慢慢踱步到她面前,一边笑一边从她袖中抽走了问心笛,“是啊!这般忌惮你,偏又舍不得放你走,本少主大概是病了。”
季明舒抿抿唇不再说话了,此刻她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再加上眼睛被遮住,幻术完全无法实施,形同废人。
谢无渊将她打横抱起,放入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中,没一会儿,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季明舒能感觉到,谢无渊不一样了。先前的他,见了她很紧张,想要给她解释。而现在,他不再小心翼翼,甚至说的话也半真半假,没法相信。
她知道谢无渊没打算告诉她什么,她索性一言不发。
半晌,脸上一凉,她知道谢无渊扯掉了她遮面的面纱。
一只手探上了她的脸颊,静静揉摩着她脸颊肌肤的每一寸,最后停留在了左侧脸颊的伤疤上,他语气充满了讥讽,“凌北辰对你也不过如此嘛,身边跟着个神医,却想不起来要治一治你脸上的伤。”
说着,他探向她胸口的衣襟,原本是想看看她的伤疤,却没想到看到一些难以描述的痕迹。
这种印记,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欢好后留下的印记。
季明舒感觉到他的动作,蹙眉,“谢无渊,你要乘人之危——”
话未说完,一个强势霸道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狂乱、疯魔,带着掠夺的气息。
季明舒使劲咬了他的舌头。顿时,腥甜的味道充斥在两人唇间,再多一分力道,他的舌头怕就要被咬掉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停住侵略性的动作。
季明舒不再反抗了。
谢无渊仿佛厌倦了,一把推开她,冷嗤道,“本少主当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原来也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季明舒神情冷冷,没说话。
谢无渊毫无怜惜地捏开她的嘴,喂她吃下一颗药。
第139章
伴生蛊
那颗药顺着喉管,落入她腹中。
季明舒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她原本就准备动身前往天残宫,那是怎样的地方,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对这些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谢无渊再次开口时,语气又恢复了方才淡笑时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怎么不问我喂你吃了什么?”
季明舒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的沉默就像是无形的武器,狠狠扎在他的心上,猝不及防的心口又痛了,那是凌北辰给他的剑伤留下的后遗症。
他捂住胸口,怕再多一刻,会控制不住做出疯狂的行为,掀开车帘出去了。
眼前的情景,季明舒莫可奈何,她只得闭目养神。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反倒有什么东西清晰起来了。
她又看到了那只白毛刺小刺猬,它站起来仰着头与她对视着,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仿佛在对她发出某种邀请。
这是第三次了。
季明舒隐约觉得这小家伙和幻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她定定心,决意接受它的邀请。然而——
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将她从神识中唤醒,回到了现实世界。
谢无渊给她喂的毒发作了。
那种痛苦好像有一条毒蛇在她胸腔中摆动,在咬她的肉,饮她的血,这种程度的痛苦,即便她拥有高明的幻术,却也无法通过催眠麻痹自己。
她身体不受控地滚到了地上,蜷缩成一团。
谢无渊听到动静,回到了马车中,他坐在另一侧,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
半晌,他开口,“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回应他的只有季明舒痛苦的低吟和冰冷冷的空气。
他自顾回答,“这是当日凌北辰的剑插入我胸口时的感觉,这般痛苦,你感觉如何?”
季明舒额头冷汗涔涔,嘴角溢出鲜血。
“你想咬舌自尽?!”谢无渊大骇,立刻蹲下去,掰开她的下颚,却发现她舌头安然无恙,她咬的是唇,鲜血是唇裂开浸出来的。
他不觉松了一口气,捏住她下颚的手却没有移开,他手指揉摩着她的下巴,似深情,又似绝情,“你求我啊,兴许我心软,便会赐你解药了?”
季明舒转头,想要脱离他手掌的控制,然而那只手跟铁打的似的,无法挣脱。
这一阵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不再动了,继续与那种钻心的痛苦抵挡,但到底,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谢无渊还是妥协了,他手指一划自己左腕,顿时血流如注,跪坐下去,将支离破碎的她揽入怀中,将左腕流出的鲜血喂入她的口中。
他叹息一声,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低声呢喃,“你没有变,还和小时候一样倔强。”
季明舒死死闭着嘴巴,并不想让他的鲜血进入自己体内,然而谢无渊无情地掰开她下颚,容不得她拒绝。
血液从身体里流失,他觉得有些冷,将季明舒抱得更紧了一些,麻木地说道,“这世间的感情真是可笑,亲子骨肉,同门师徒,青梅竹马,都逃不开抛弃、背叛的宿命……可你知道吗,最伤我心的人是你,你食言了,你背弃了我们的誓言……”
他下颚抵在她的头上,声音透着绝望和苍凉,“可即便是这样,我也舍不得杀你……我要你活着,要你看着我登上九重宫阙,将所有人踩在脚下,俯视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