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抱着她,“望舒啊,你期待这一天吗?”
他知道等不到她的回答,毫不在意地继续道,“你服下的是伴生蛊,我的鲜血养成,这些小家伙现在在你肚子里,每个月需要我的鲜血浇灌一次,它们才不会伤害你。所以,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季明舒体内的蛊虫被压制住了,孱弱地靠在他怀中,缓缓吐口,“你疯了……”
谢无渊终于听到她的回应,很是高兴,与她说道,“疯的岂止是我,天残宫都是一群疯子,谢凝雪、天青子、无忧……也包括你……”
他顿了一下,左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伤口仍鲜血淋漓,很快浸湿她的头发和后背,他却仿若未觉,“你既然已踏入地狱中,就不要想着回到人世间,和我一起永生永世堕入无间地狱吧。”
季明舒无力回应了。
……
凌北辰知道季明舒走了,脸上浮现一丝落寞。
冷延不禁劝道,“殿下放心,季姑娘幻术高明,就连天青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北辰凉悠悠地看向冷延。
冷延后知后觉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恨不得咬舌,“夫人,属下是说夫人!”
明远怕自家殿下白费了季明舒一番苦心,他劝道,“殿下,冷延说得对,夫人既然去了,定然是有所准备,她不会有事的。再者,云小姐已经找到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开您的寒症。”
凌北辰眉心微微一蹙,“把青冥带过来。”
明远以为他听劝了,立刻去了,很快将青冥带了过来。
谁知,凌北辰第一句话便问,“天残宫在何处?”
青冥只当自己是云凤澜,对于之前的经历忘了个干干净净,她感觉到这个问题对殿下很重要,她很想帮殿下,可是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得如实道,“凤澜从未听过天残宫。”
凌北辰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他思索了片刻,提笔疾书,写下了一封信,交给冷延,“把它传回宜安。”
冷延虽然不知道殿下写了什么,却知道事关重大,他一时觉得手中的信仿佛千斤顶,压得他走不动步。
明远见形势不妙,沉声道,“冷延,你先出去。”
冷延郑重地点点头,立刻退下了。
明远声音沉痛,“我知道殿下重情重义,放心不下夫人,可是请殿下以大业为重,如今正是关键之秋,若是殿下出什么岔子,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便会付之东流。”
“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
“有数?恕臣直言,殿下无子嗣,若是您有个长三两短,这片锦绣江山要交托何人?”明远满脸决绝,跪下请命,“先皇将殿下托付于臣,臣绝不敢辜负先皇所托,若殿下一意孤行,还请赐臣死罪吧!”
“于公,她的幻术是对付无希子和天残宫的利器,我不能让她孤身犯险,于私,她是我的人,若是要牺牲她才能登上九五,这样的位置要来有何意义?”
凌北辰凤眸沉了沉,“太子殿下仁德,有父皇遗风,若是我死了,由他即位,也无不可。”
“殿下啊!”明远万万没想到,他已经考虑到这一步了。
“还有三日时间,我最多答应你,这段时间你尽可以施为,医治我的寒症。”
“臣……领命!”
第140章
试探
谢无渊将季明舒看得很紧,吃饭喝水他亲自喂,她方便也派了几个侍女跟着,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
马车走的很慢,五日过去,季明舒闻到了曼陀罗的气味,她知道,到天残宫的地界了。
谢无渊变得异常兴奋,对她道,“我准备把你交给宫主处置,你怕吗?”
这几日季明舒一言不发,仿佛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谢无渊又道,“你不是想知道天青子如何了吗?我告诉你吧。”
季明舒转向他的方向,等待他的下文。
谢无渊突然逼近了她,阴森森地说,“还在担心他?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以你在北夏国的所作所为,宫主一定会杀了你……”说着他缓和了语气,“你若是害怕了便告诉我,不如我们不回天残宫了,我带你远走高飞?”
季明舒转过头,不再理会他了。
谢无渊得了没趣,意兴阑珊地坐回去,面无表情地说告诉她,“天青子被凌北辰重伤,经脉尽断,五感尽失,已是废人了。”
废人……
经脉尽断,五感尽失……
季明舒想起那日见到天青子的样子,她相信谢无渊说的这些话,沉默半晌,她开了口,“你够狠……”
谢无渊语气邪魅,让人分不清真假,“你弄错了,重伤你师父之人不是本少主,而是凌北辰。”
季明舒不再说话了,谢无渊嗤笑一声,离开了车厢。
当季明舒的蒙眼被取下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了天残宫谢凝雪的面前。
石壁上的火把照在人脸上,每个宫人毫无表情的脸看起来都惨白惨白的。
天残宫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也不回来这里,这个像是地狱一样的地方。
而上方黑衣的谢凝雪,便是地狱里的阎王,天残宫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控在她手中。
“跪下!”两个侍女踢着季明舒的腿弯让她跪了下去。
谢无渊看起来清醒而冷静,没有分毫在季明舒面前癫狂的模样,垂眸禀道,“宫主,望舒背叛天残宫,伙同凌北辰阻止青冥当上大祭司,属下将她抓来,请宫主治罪!”
谢凝雪只看了季明舒一眼,目光便移到了谢无渊身上,满腹狐疑,“你舍得抓她?”
谢无渊神色冷漠,“这个女人不过三个月便和凌北辰搅到一起,属下已经看开了,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可笑的东西,这个女人更是不值得。”
谢凝雪面有赞赏,“你能如此想,倒也不错。”她眸子幽幽地转向季明舒,内力凝聚在掌上,轻飘飘地道,“那我便杀了她吧。”
季明舒看出了谢凝雪眼中的杀意,蹙了蹙眉,她虽不怕死,但是不想死的如此窝囊。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哑了!
她看向另一边的谢无渊,他什么时候对她下毒的!
谢凝雪也看出季明舒的异样,她没有立刻下手,而是有些疑惑地问谢无渊,“你将她毒哑了?”
谢无渊面色淡漠,仿佛跟季明舒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望舒修习幻术,最擅长蛊惑人心,属下若不防备着点儿,也无法成功将她带回让宫主治罪!”
谢凝雪仍没有相信谢无渊,这么多年了,他肯乖乖听命于她做天残宫少主,还不是因为这个望舒,她不信他会轻易放弃这女人。
她紧盯季明舒,在察觉她动用催眠术时,眸子转厉,一掌挥了过去。
谢凝雪功力浑厚,此刻只用了两成功力,季明舒的身影便如折翼的风筝,飞在空中,撞上石壁,残破地摔在地上。
谢凝雪看着谢无渊,手掌的内力又多了两成,这一掌再下去,望舒便会经脉俱断,魂归九天了,若是谢无渊还无动无衷,她便真的信他了。
谢无渊看着她手掌的动作,眼皮都未眨一下,还推波助澜,“宫主一定要杀了她,为左护法报仇。”
谢凝雪一听「左护法」,当即顾不上季明舒,皱眉问,“天青子怎么了?”
她这般激动,并非是喜欢或爱天青子,她这样的人,谁也不爱,不爱儿子,甚至也不爱自己,只是有些人的存在仿佛已经成为周边空气那样自然,她无法想象没了空气她怎么呼吸。
谢无渊转身看着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气息奄奄的的季明舒,眯了眯眼睛,“望舒为了帮白亦获得大祭司之位,骗出左护法,让凌北辰重伤了他。属下赶到时,左护法已经心脉俱断,功力尽废了。”
谢凝雪一个趔趄,差点儿站不稳,“他人呢?”
谢无渊仿佛没看出她的急切,淡淡道,“属下已经让人照顾左护法了,他暂无生命危险,还请宫主先行处置叛徒。”
谢凝雪看了谢无渊一眼,他这般迫不及待地想望舒死,此刻她相信他是真的放下这女人了。
“把她关入暗牢!”
语毕,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谢无渊这才认真看了季明舒一眼,这一眼没有怜惜,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阴狠,他挥挥手,侍女便将季明舒拖下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拖下去的素衣身影以及一地蜿蜒的血迹,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原来,任何事都会习惯的,习惯了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即便是心痛,痛一万次,便觉得也没有多痛了。
季明舒近来有些佩服自己,被青冥折磨了三个月,被谢无渊喂了伴生蛊,又受了谢凝雪一掌,竟然还活着。
可是,她不知道这具残躯还能坚持多久。
想起了谢无渊的种种反应,她不由得疑惑,直觉他要做什么,却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她答应了凌北辰,要收复天残宫,如今看来,简直是道阻且长。
季明舒被侍女拖入暗牢,侍女像扔尸体一般把她扔了进去。
她早已被耗光了力气,此时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再也顾不上别的。
但她刚被扔进来,便感觉到一道幽邃的目光紧追着她。
天残宫里,除了青冥以外,她想不出还有会谁如此在意她,何况还是在暗牢这种地方。
她漫不经心地转头,只见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正双目炯炯地盯着她。
她目光缩了缩,那人是——
第141章
真心
竟然是耿宏!
见耿宏在此,季明舒便知他不敌无忧姑姑,云家机关术已落于天残宫的掌控中了。
也难怪谢凝雪会加紧动作,让青冥取得大祭司之位。
而今北夏国布局失败,不知谢凝雪接下来打算如何。
耿宏被折磨地九死一生,他拖着沉重的铁链移过来,隔着铁门看着她,“你果真是天残宫的人!”
季明舒疲倦地闭上眼睛,没有回话。
耿宏双眸沉痛,不停地拍打铁笼,“枉老夫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欺骗我,你们魔教中人,皆不得好死!”
“你不要装死!你起来,你告诉我,你怎会知道小姐胳膊内侧上的胎记?”
“季明舒!季明舒!你起来,告诉我!”
“找死啊你!”看守的侍女不满耿宏发出的刺耳声音,呵斥道。
但是耿宏没有理会她,仍旧在咒骂季明舒。
侍女眸子一变,飞出一枚金针,正中他百会穴,耿宏顿时头疼大作,痛苦地倒地翻滚,再也没力气骂出一句了。
处置了耿宏,侍女有些讨好地对季明舒道,“大师姐,此人对你出言不敬,我替您收拾了他,您尽可以休息了。”
天残宫谁不知道,望舒是左护法座下得意门生,是宫主最看重的弟子,天残宫宫人数万,要是平时里,她这种地位的小侍女,想和大师姐说一句话也不能够。
虽说大师姐现在身陷囹圄,但万一宫主突然放了她,那她还是天残宫大弟子。
何况,众人都知道,少主一向对大师姐不薄。虽然少主看起来已经放弃她了,但少主突然又回心转意了呢?
总之,大师姐是决不能得罪之人,不仅不能得罪,还得巴结着。
可惜,面对她的好意,季明舒一声不吭,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小侍女得了没趣,乖觉地退了下去。
耿宏捂着脑袋挣扎了许久,等他缓过劲儿来,已是双眼呆滞,满头大汗了。
他转头,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仍是不死心,低声讥讽,“原来你还是天残宫大弟子,这样的身份,你又如何被抓起来了?”
季明舒突然支起身体,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耿宏一时倒愣住了,“你、你这是怎么了?”他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疤,看到了她行将就木的脸色,看到了她毫无生机的眼睛……只一眼,便能看出,季明舒所经历的折磨不比他的少。
季明舒直直地看着他,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下耿宏一噎,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季明舒愣愣地躺了回去。
……
谢凝雪看到病床上的天青子,久久没有上前。
侍女见她来了,整个人立刻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上前小心禀道,“宫主,大夫来看过了,说左护法……”她偷偷瞥了宫主一眼,艰难地续道,“不行了……”
谢凝雪突然变成催命的恶鬼一般,长发飞舞,模样癫狂,她一把扼住了侍女的咽喉,“是谁伤了他?是谁?”
侍女被掐的几乎窒息,根本没法回答她,挣了挣,很快就断气了。
其他三个侍女知道宫主又陷入癫狂状态,每次这种时候宫主都杀人如麻,没人能从她手中活下来,三人全部都跪在地上,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宫主手中的亡魂。
谢凝雪将断气的侍女扔开,她如同游魂一般,走向了病床。
她站在床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像睡着了一般,便说道,“你真没用,竟栽在凌北辰那样的黄口小儿手里。”
等不到回应。
一股冷意从心底漫延开,竟让她清醒了三分,她坐在床边,一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渐渐地,她的神色难看起来。
她没想到天青子伤得如此重,当真只有一息尚存了。
谢凝雪重新站起来,她与刚才的癫狂状态判若两人,又恢复了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吩咐人把天青子抬到了她的房间中。
她要亲自给天青子疗伤,但疗伤之前,她叫来了谢无渊身边的侍女,问道,“少主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