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元初希望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纵然王府院墙高深,可外头那些关于自己的传闻她也听了不少。
有说她使劲拙劣手段, 给沈彻下降头的,也有说她靠魅惑得来的位置, 总而言之没有半句好话。
今日前来礼佛的人并不多, 她拣了个离主殿较为偏僻的庙堂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幕将她吓了一大跳, 不由地拍了拍心口。正座上供奉的佛像,三头九目,八臂缠龙,通身靘黑色, 流着火焰, 赤发头顶坐了释迦牟尼, 神情愤怒。
“是秽迹金刚, ”怀绿轻声道,“娘娘莫怕,此佛虽面相狰狞但同其他的佛一样,内心慈悲,度一切苦厄。
她点点头,双手作揖拜了拜,但也不敢在看了。
“娘娘不如求个平安符吧,承恩寺远近闻名,很灵验。”知道她还是害怕地狠,怀绿用话支开了她的注意力。
“那可有护身符?”她顿住脚,这个兴许沈彻用得上,那日在府门的境遇,想来并不是凑合。
把沈彻狠透骨子里的人很多,想杀了他的人恐怕只会更多。
“娘娘是要给求殿下求么?”怀绿知道她心中放不下这段执念,也没多加阻拦,笑道,“娘娘有心了。”
刚出了庙堂,便有匹小羊踩着小蹄慢悠悠走从二人眼前走了过去,后头还跟几只小羊,一点也不怕生,脖子的红绳上系了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奇怪,这庙里头怎么会有羊?”
刚刚被吓得不轻,看见眼前一幕缓和了不少。圆鼓鼓,毛绒绒的东西,谁瞧了不喜欢。
少不得又多看了几眼,又觉得还是不够,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去。羊群沿着羊肠小道往后山方向去了。
先前进门遇见的主持又打了个照面,对着二人揖了佛礼。
“这位师父,方才那羊群可是哪位农户遗失的?”庙里养羊,并不多见。
“贵人有所不知,这羊原也是有主的,后来主人不幸罹难,羊群无人豢养,方丈就将它们收养在后山。除此之外,方丈还救养过许多受伤的猎物,待伤好便放归丛林。”
“能否去瞧瞧?”她心底萌生怜爱之意,小声央求。
“自然可以,贵人请便。只是后山小路坎坷不平,贵人须得留意脚下。”
“多谢住持。”在得到应允后,她开心地像个孩子,可想到沈彻说的有失身份那样的话,不得不收敛许多,抿嘴笑笑,端庄地让人心疼。
到了后山才知道,这儿养着的牲畜还真不少。姜元初细细看了看,里头有许多是缺腿断腿不健全的。
诺大的后山上有两个小和尚正在清扫林子,投喂着瓜果,做些杂活。这些牲口都是散养,并不需要专人照看,小和尚们也是偶尔投喂。
偏这样生养出的牲口那叫一个精力充肺,活力四射,有好几次,姜元初都压根都没看清是它们从哪里窜出来的,在身边兜转了小半会儿又消失在茫茫的丛林中。
这儿满眼郁郁葱葱都是高大的植木,远离京都的喧嚣,更没有王府院墙的压抑,她觉得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山野中养了几只小鹿,听小和尚说是母鹿为弓箭所伤被方丈救下的,小鹿没了母亲,刚出生时还很小,方丈就亲手喂它们喝羊奶。日久天长的,小鹿长大了却没有学会独自觅食的本领,还特粘人。
方丈生怕它们会被其他猎人盯上,就也没放归山林。不过这是唯一的例外。
说起这些小和尚似乎有许多说不完的话,从羊宝宝的出生到长大,将期间发生的趣事都捋了一遍。这里再干净,那也是有味道的,地上还有不少牲口留下的粪便,瞧着恶心,闻了想吐。约莫平日甚少有贵人来这里,故而也看得珍重些。
说话间,有只梅花鹿跑了过来,黄褐色的皮毛上有许多梅花一样的斑点,前后晃着小耳朵,伸长了脖子在姜元初的身上嗅了嗅,瞪着一双光闪闪的大眼睛。
“贵人,”小和尚贴心地递过一卷青草,“它性子温顺,贵人不用怕。”
果不其然,青草转手的过程,小鹿只是安静安静地直立在原地,待举起青草时,才象征性地急不可耐地跺了跺蹄子,模样憨厚可爱。
“怀绿,你看,它好乖啊!”趁着小鹿吃草的功夫,她没忍住心中欢喜,偷偷在它身上摸了摸。
皮毛软软的,一点也不戳手。似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小鹿干脆不走了,把身子又凑近了些,蹭了又蹭。
整颗心都要被融化了。
看着她一点点变得开心起来,怀绿才放心松口气,跟着一块摸了摸小鹿。
眼看天色渐晚,凉意四起,姜元初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耽误太多时辰了。这里毕竟有些偏僻,得快些下山才是。
马车停在山下,走下去还有一段路程,她将求来的护身符收放妥当,同怀绿快步下山。
承恩寺离京都不算太远,但要临经一条较为偏僻的小道,白日里到有行走的商队和附近的农户,可一到傍晚那里人烟罕至,道路遍布杂草和荆棘。
听人说,那里经常会有山贼出没,专盯着衣着华贵的香客下手。香客大多数是朝廷官员的眷属,没理由铤而走险,去啃这样的硬骨头,可架不住钱财的诱惑。
而大多数贵人为了保命,会将身上值钱的首饰通通舍弃,一来二去,靠这条小路发家的賊匪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