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寸心浑身冷得厉害,她的鼻音渐重了些,牙齿有些细微地打颤,“若我没有玉符,我还有夫君。”
手指触碰到腕骨上的银珠铃铛,隔着一条紫垣河的距离,它已经不会响了,“可我有玉符,它是令一些人以刀剑向我的祸根,却也是我的机会。”
“我不会下棋,也不懂论道,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所以我想来问一问先生,我可不可以做先生您的学生,请您教我读书明理,知天下事。”
小姑娘虽已冻得声音发颤,却也字字坦诚。
或许是未曾料到她会这么说,那道声音显露几分兴致:“看你脚下。”
戚寸心闻声,下意识地低眼,便正见自己原来脚踩着一幅浮雕鎏金的画卷,却零碎地分作金属硬块,混乱地组合起一副畸形的轮廓。
“拼好它。”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你错一步,你就会重新落入底下的鳄鱼潭里。”
那道声音添了几分笑意。
戚寸心想起那只鳞甲坚硬,牙齿森白锋利的鳄鱼,她仍旧怕得厉害,脸色也有些发白,也许这回掉下去,它正好饿了呢?
“后悔了?”
那道声音慢悠悠的。
“不后悔。”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
“我会努力拼好它的,先生。”
戚寸心仰面喊了一声,连忙蹲下去,伸手慢慢移动嵌在鎏金池里的黄铜块。
紫垣河畔,高檐之上已暗藏诸多身影。
“陛下,来的江湖人士并不少。”禁军统领裘鹏立在谢敏朝身后,低声道。
“他们若只是好好待着,就不必管。”
谢敏朝一扯渔线便是一条鱼上钩,或见有只小黑猫跑过来伸出爪子抓了两下鱼,他挑了一下眉,伸手要去将那猫捞过来。
可紫棠衣袖一晃,那只猫便已被一只手拎着后脖颈儿提了起来,随即小猫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乖乖地趴着不动了。
“儿子,你的猫?”谢敏朝一手撑着案几,颇有兴致地问了声。
“我娘子的。”
谢缈嗓音冷淡。
“怎么我摸一下也不行?”谢敏朝啧了一声。
“不行。”
谢缈拒绝得干脆。
见他如此态度,谢敏朝竟也不生气,他面上甚至还带着笑,瞧着谢缈垂着眼在看腕上的铃铛,手指还偶尔拨弄一下,谢敏朝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汤,“看着那铃铛做什么?”
“等我娘子。”
谢缈那张明净的面庞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睛却是沉静的,“等她的虫子死了,我就去对面找她。”
谢敏朝闻声一顿,迅速伸手去掀开他的衣袖,只见那手臂上包裹着的白色细布已经渗出鲜血,更有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至腕骨。
“你果然对她的蛊虫做了手脚。”
谢敏朝抬首,对上少年那双神情寡淡的眸子,他的语气泄露几分惊异。
第33章
谢詹泽来时,正瞧见谢敏朝掀开谢缈的衣袖,露出来他手臂上那一截浸满鲜血的白色细布,又听得谢敏朝那一句话,他亦是满面惊诧。
“繁青,周靖丰不会让她死在里面。”
谢敏朝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盯着坐在旁边的这个小儿子,发觉自己一时竟有些看不懂他。
“我知道。”
少年肩头趴着的小黑猫蹭了蹭他的脖颈,他也分毫没有反应,只径自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谢敏朝将茶碗放在案上,“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喂血给她那只蛊虫?”
少年垂着眼睛,微微一笑,却并不说话。
昨夜雨声烦乱,他半睡半醒被细碎的铃铛声吵醒,坐起身时,身侧的姑娘还在熟睡,只是不知梦见什么,眉头是皱的。
他忽然想起夕阳日暮,朱红宫巷里,他背着她走,而她趴在他肩头说她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