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脸盲么?——来盏扶头酒
时间:2022-04-13 06:37:19

  陶心荷被吓坏了,肩膀抖得厉害,却挣脱不了精壮孔武男子的掌控,她努力偏头,还是躲不开炽热鼻息的追随,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让她感觉到自己只是个柔弱的、任人欺侮的小小女子。

  “伯爷是自比于顾凝然了么?要强迫我?”陶心荷闭上眼等着即将到来的侮辱,犹不忘愤恨地喊了一句,唇瓣都不小心擦过男子脸侧,让她只想当即漱口。

  就是这一句,伤到了程士诚。

  顾凝然是他自认的前世仇敌,用不入流手段害死自己的阴险小人。今生,还是他给出了有力助攻,才帮顾凝熙快刀乱麻赢了管司,定下顾凝熙罪过。

  程士诚当然清楚今生顾凝然轻/薄了莫七七,却从不认为这两人那种皮/肉之欢,能与自己对阿陶的痴心一片相提并论。

  然而,看来阿陶不是这么想的。

  愣愣放手,程士诚就见陶心荷立刻睁眼,双手交握在胸前,踉跄倒退好几步,一直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微顿一瞬,提起裙摆奔逃到门边,慌乱地推门好几次才推开,落荒而逃,头也不回。

  伊人那种看怪兽的又恨又惧的眼神,让程士诚捂脸苦笑。只是一个未能得逞的亲吻而已,若他真的强取豪夺了陶心荷,日日对着她恨意强十倍的目光,再强的浴火也会被浇熄。

  程士诚的退让放弃之意从此一点点滋生,后续纠缠不痛不痒,不过是他不甘心,总想等到万分之一的奇迹。

  直到端午节后,顾凝熙奉给陶心荷的礼和陶心荷的回应,让他彻底死心,开始满世界寻找下一个命定之人,下一个“陶心荷”。

  后话暂且不提,单说四月的日子,除了程士诚这桩让人羞耻的意外,陶心荷过得波澜不惊。

  四月十八,顾老夫人去世满月的这一日,有位不速之客上门找陶心荷,让她吃了一惊。

  在陶府花厅,陶心荷见到一身淡色衣着、朴素纯净的莫七七。

  “莫姑娘来找我作甚?”陶心荷与她对坐,心平气和发问。

  莫七七认真看着前世恩人、今生被她影响得和离的陶氏,仔仔细细看她的眉眼要记在心间,半晌后才答话:“嫂子,我要走了,回家乡确州去,今日来找你辞别。”

  “你不是在确州没有亲人了么?”顾不上纠正她的称呼,陶心荷真情实感为她担忧。

  “嗯,我哥就是我唯一亲人了,可惜在京城病死了。我也想过,后半生就厚颜依附熙义兄过活的,哦,主要是要靠着嫂子你。不过,事情发生了变化。”莫七七习惯性地捏着手指说。

  眼前的姑娘,认真说来,不过是想寻个依靠而已,都怪顾凝熙先给了她错误的暧昧。

  后续她也没有什么出格举动,既没有像话本子里一样引逗顾凝熙生米煮成熟饭,也没有像有些女眷在她耳边恶毒猜测的“先声夺人摆出爱妾款儿来膈应人”行为。

  陶心荷莫名心软,首次关心问道:“你不是已经被认到顾家长房名下了?自然可以依靠顾凝熙。对了,顾老夫人过世之后,这一个月你是怎么过的?哪里有了什么变化,让你做出回乡这等重大决定?”

  莫七七本就是藏不住话的性子,忐忑上门辞别,意外得了陶心荷软语好脸色,激动不己,一把握住陶心荷放在裙上的手,如同开闸龙头一般絮叨起来,让陶心荷忽然对顾家近日情形了解大半。

  顾老夫人出殡之前,莫七七和顾家二房、三房都住在新顾府中,一大堆人每日言语挤兑,送灵迎宾,忙累到不可开交。

  莫七七虽然听不懂暗讽,然而看人脸色,她能明吵回去,据她自己说,并没有吃亏什么,就是远远看着熙义兄应对这些上下左右,强撑着祖母丧事对外的体面,十分辛苦,又律己甚严吃不好睡不好的,脸色根本没能好起来。

  四月初,顾老夫人入土为安,他们终于各自散去,莫七七自己识趣,跟着顾二婶回了顾府二房。顾凝熙对顾二婶感恩戴德,送上不少金银,感谢他们帮自家长房照顾义女义妹。

  说到此处,莫七七特地对陶心荷解释,她与顾凝熙一直注意避忌,严守兄妹分寸,连独处都没有,请熙少夫人……啊不,嫂子放心。

  自那日起,顾凝熙关闭府门自成一统,顾家二房诸人包括莫七七都没再见他,只是偶尔下人相互传信,知道顾凝熙在静养调适,为四十九日后升任新官职做准备,没有一味苛待自己,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

  至于莫七七,她知道自己作为闺女的名声坏了,因为告发顾凝然。然而与顾家讨人厌、嘴恶毒的三房众人被迫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一段时日,她才有了更真切的感受,再有便是寄居二房时候,偶尔撞到的碎嘴婆子们窃窃私语。

  顾二婶自然罚了下人,莫七七却真切明白,在出堂前后,她的处境已经截然不同,她回不去了。

  无巧不成书,当年在确州家乡,曾经向她哥哥莫启提亲要娶她的一个张家少年,被莫启拒后无奈另寻妻房。

  今年年初,莫七七称之为“张哥哥”的这人妻子病逝,他辗转打听到莫七七在京城,便托同乡捎信,请莫七七回乡,做他续弦。

  莫七七此时多了些真切的少女娇羞,反正心底最深的秘密都跟陶心荷说过,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低头看着自己指节突出的十指与陶心荷纤长细嫩的手指对比,感恩陶心荷任由她握着,轻声嘀咕道:

  “熙少夫人啊,嫂子,不瞒你说,前世我就挺想嫁他的,张哥哥对我可好了。是哥哥说,兄妹俩的姻缘都在京城,硬生生拆散了我们。结果呢?两世里,哥哥都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了,我前世为人妾侍饱受欺负,就那么死了,今生名声又坏了,可是我不甘心。因为我觉得……”

  陶心荷反过来摩挲着姑娘辛苦劳作、并不细滑的手,心中涌出似曾相识的怜惜,点点头,鼓励她说:“你不甘心才是对的,你值得好的生活。”

  莫七七死命点头,大滴眼泪夺眶而出,“啪嗒”砸到两女交握的手上,热烫。

  “嫂子,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太对不起你了,我醒悟得太晚,不然何至于让你和熙义兄和离。我后来想明白了,对于自己未来依然害怕,还是想靠着你们俩,不是熙义兄就是你。可是张哥哥捎信来,我又想着,试试圆上前世的念想,走走这一步。”

  不好意思地抬手擦擦泪,莫七七才看到陶心荷从怀中抽出帕子要递给她,不由得“噗嗤”一笑:“嫂子我是粗人,都没有用帕子的习惯,让你见笑了。你和熙义兄是一类人,我在你们身边,是自惭形秽的。这个词是我新学的,用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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