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没有想到会在陈怀嘴里听见这样一番话,祝陈愿越听觉得有道理,不过开口时还是说道:“表哥,你这般有见地,想必是明州的各大花楼逛了个遍,才能有此心得。”
陈怀立马正色,“你可别侮辱我,那些地方我从来都不去的,你到时候不要跑到别人面前乱说。”
他虽然有那些名声,但这不是为了逢场作戏,实则他啥事也没有干过,只是浸淫多年,会嘴上花花罢了。
“你放心,看在你真的极为尽心尽力的份上,我会帮你美言几句的。”
祝陈愿挑眉,陈怀很上道:“那我得再有诚意一点,给你说点秘密。”
秘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也只有陈怀了。
“你可知道裴恒昭的生辰就在五日后,他娘到时候也会来,我可是听到这消息后,立马就想起了你,至于你自己是避嫌呢,还是提前有个准备,自个看着办吧。”
陈怀说完后,又挂上笑容,“你端午回明州,记得替我多跟别人辩解几句,不然她又以为我换个地方喝花酒了。我这终身大事,你怎么也要上点心吧。”
祝陈愿还在想这个事情,听到他说的话,一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知道了,等立夏后再过个几天,我会去明州的,也一定会帮你好好美言几句的。就是不知道秋霜姐,怎么就看上了你。”
“祝陈愿!”
他气得喊得大声了一些,立马吸引了旁人的目光,大多看到不是相熟的人都只是瞟了几眼,倒是刚从里面出来的宋嘉盈几人循声过来了。
陈怀只能按下怒气不表,他还真不能得罪这丫头,谁让她和秋霜的关系好,还得靠她多说一些好话。
“等了很久吗?也别在这里站着了,正好可以去素食苑里吃玉灌肺,我都饿了。”
宋嘉盈身心俱疲,哪怕是一夜没睡,都不一定有挤在人堆里那么累,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跌跤,要不是后头褚长隐拉了她一把。
想到这,她拉着祝陈愿走得飞快,半道上正碰到裴恒昭几个人。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午时到了素食苑。
作者有话说:
春季流感高发期,大家做好防护哦。
专栏里开了两本新文,都是免费文,会写很多单独的小故事,以后也不会入v,一本《百事哀》和一本《万事喜》,感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一下,只是这两本缘更,每次更新都是写完一个故事后。开这两本,也算是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
还有前面没有写到的,一些名字来源,不在文中解释了。
裴枝月: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小名:穆穆,取自古语,意为美好,柔和,端庄,反正搭不上边。
褚长隐:长夜安隐,多所饶意。
徐培风:取自培风图南。
苦笋先调酱,青梅小蘸盐。佳时幸无事,酒尽更须添。——陆游
糠火就林煨苦笋,密罂沉井渍青梅。——陆游
第68章 玉灌肺
素食苑里的玉灌肺, 年年都得抢着来,等在那里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明明还没有转热, 热气却扑面而来。
陈怀扫视了一番,转过头笑容和蔼地对裴恒昭说道:“不如, 还是让我们几个去买好了, 几位小娘子找个地方先坐下来休息会儿。”
说完, 便示意裴恒昭跟上来, 两人等的时间里,陈怀低声问他,“那本书看得怎么样了?”
裴恒昭没有理他, 总不能说那本书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 还做了摘要,属实是用上了昼夜苦读的劲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回去私底下看了不少遍吧,别给我装, 上次你把我给赶出来, 嘿,这仇我可记着呢。不过, 我后日就得回明州了,咱呢, 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你看你这么对我, 我还跑了各大书铺给你搜罗了一些“好书”, 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恭敬一点。”
陈怀的语气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一股子欠劲在里头。
“真是万分感谢陈郎君, 我要是得偿所愿,自然不会忘记你的良苦用心。至于这些好书,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裴恒昭语气淡然,丝毫不为之动心。
“我就喜欢你这种态度,别客气,那些书我一会儿就给你,要是你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知道书名的话,你可以不接。”
他这人软硬不吃,时不时犯病,这种事他是真做得出来,陈怀眉毛上挑,凑过去说道:“毕竟做男子的总得“博学”,不然日后可怎么得了。”
裴恒昭不接话,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都有点想上前封住他的嘴,好让陈怀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胡言乱语。
稍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陈兄的大礼我收下了,到时候看看什么才叫博学。”
陈怀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再说话。
他们两人一人各端了好几盘的吃食过来,祝陈愿几人坐的位置在靠近墙角的地方。
裴恒昭将玉灌肺和其他的素菜放到桌上,神色如常地回到后面的位置上。
桌上有了吃的,大家倒是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来,玉灌肺表面光滑,而切开的地方粗糙不平,颜色暗黄。
仿灌肺的素食,里面加了不少研磨过的松子、核桃、油饼等,还是用豆粉制成的。
祝陈愿夹了一小块放到碗里,上头有五辣醋的汁水会滴落,还没吃都能闻到五辣醋里花椒和干姜的辛麻气。
咬了一小口,入口最先感受到是麻,再是酸意中裹着黄豆酱的咸香,味道过去后,咀嚼起来时,会时不时听到有响声在牙齿上蹦开。
那是还没有完全碾碎的核桃和松子,芝麻极香,莳萝味浓郁有股芳香,油饼是酥脆的,那么多的料藏在豆粉里,吃起来口感极其丰富。
今日只能吃素,素食苑里头的大师傅手艺很好,尝着这些仿荤的素菜,真的跟荤食差得不多。
吃饱喝足、玩闹过后,大伙就该回去了,褚长隐两人先走一步,宋嘉盈不跟哥嫂一块回去,陈怀挤在裴恒昭的马车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摸了一包袱的书过来。
裴恒昭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将裴枝月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之后,在场几人就见她吭哧吭哧爬上马车,从里头推了一个食盒出来。
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嘴里说着违心的话,“姐姐,之前一次多有打扰,也没有上门道谢,这个是我送你和伯伯几个的吃食,还请你收下。不过太重了,还是让我哥拿过去吧,毕竟他今日吃得多,也没事情做,想必很乐意。”
最后一句她说得咬牙切齿的,没事就禁足,有事就让她顶上去,哼!
看来她还是坐到两个姐姐的马车上好了。
裴恒昭仿佛没听见她的埋怨,大手一捞,便将沉重的食盒提在自己的手上,在几人的注视下,放到她们赶过来的马车里。
“后日,再登门道谢。”
碍于有人,他只能简单地说一句。
等马车慢悠悠地从小道上赶出去,在一旁看戏的徐培风走过来撞的肩膀,脸上满是审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正经了不到一会儿,下一刻话又变成了,
“哎,没想到有一天,只顾着埋头苦读的人,居然也会去摘别人院里的花了!裴含章,你真的是让我没有想到啊。不过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陈怀靠在马车上,立马接话道:“你说得对,表面清心寡欲的人,背地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两人的性子简直是一拍即合,总爱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裴恒昭靠在车壁上,耳边全是两人聒噪的声音,但他却全然不理会。
而且徐培风那么激动的样子,弄得跟他要讨别人欢喜一般。
“含章,来来,我们哥两个给你支个招,听完陈兄说的,我觉得你还是太矜持了。”
徐培风平日里就上蹿下跳,没个正经的时候,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说话时都透着一股兴奋劲。
“你附耳过来。”
听完徐培风说的,裴恒昭第一次用打量的眼神盯着他,真不知道这些年在汴京里都学了什么,学问没长进,花头一大堆。
不过,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常年握笔留下浅浅的印记,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她愿意的话。
这个主意连陈怀都忍不住咂舌,果然这种事还得靠集思广益,光靠自己想,手段都太过乏味可陈。
两人在车上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且说的东西是合乎礼数又不踏出界限之外的,裴恒昭默默一个个记下来。
这里车上说的热闹,前头率先走的也不遑多让。
宋嘉盈鼻子灵,对香气又极为敏感,她坐在祝陈愿旁边,就闻到了一股极淡又清薄的香味,反正不是木樨香。
应该是龙脑,还是熟龙脑的香气,明目而镇心,今日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看着旁边一副不谙世事的裴枝月,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挤出个微笑,对祝陈愿说:“你看不如我们等下交谈一番关于香料的事情如何,我近日又发现了一种很有趣的香料,想要跟你说说。”
祝陈愿听到她那不正常的语气,心知此事要是不交代清楚,宋嘉盈能一直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况且她也有问题要问。
“行。”
裴枝月就托着腮看她们两个打哑谜,小孩年纪还算小,早上起得早,车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两人也不再言语,等马车进了东安巷不久,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等裴恒昭将食盒提进去,才转身回车前准备抱走裴枝月,大家识趣地回避了,车前只有祝陈愿一个人。
“后日,我娘应该也会来上门道谢,到时,她如果说些打趣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裴恒昭也是才想到,按时间的话,他娘坐的船会在这两天内抵达汴京,怕大家毫无准备,便先提前交代。
“嗯,这件事我会跟爹娘说的,你先带着穆穆回去吧。”
两人的话语简短,不好在这时常有邻舍经过的巷子里长谈。
他默默点头,从车厢里将裴枝月扛在肩上,走回到巷子里的马车里。
祝陈愿呆滞地看着他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就是透着不解风情。
陈怀也出去游荡了,转眼间,宅院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一人提着食盒一边,祝陈愿带路,说道:“走吧,去我房间说。”
到了她的房间里,宋嘉盈坐在椅凳上,将手放在桌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质问”她,“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偷偷摸摸待在一起了?”
祝陈愿被她这么直白的发问,弄得有些愣神,不过转念一想,直接大方承认了,反正她都已经猜中了。
潦草地说了个大概,宋嘉盈一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的表情。
她点点头,酝酿了一番,发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你想什么呢。”
祝陈愿瞟了她一眼,径直坐下来,也学着她那样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宋嘉盈先败下阵来,趴在桌子上,“我还以为能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害得我坐在马车上左思右想,生怕你们超乎伦理之外,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雷、勾、地火。”
“宋嘉盈,我看你是胡思乱想,你是不是又看什么话本子去了!”
祝陈愿被她打趣的,直接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巴,两个人在房间打闹了一会儿。
等到两人气息平复下来,祝陈愿才托着下巴问道:“我表哥说五日后就是他的生辰了,而且,他娘也会过来,你说我该不该备一份礼?”
一说到这个,宋嘉盈就有精神起来了,她连忙挺直腰板,嘴上忙不迭说:“当然得备一份,你看啊,别说你们两个现在是榜前约婿,虽然不是正经的定亲,可那又怎样,现在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看清楚,未来婆婆是不是好相处的,这个男子是不是值得托付,还要等到日后嫁到他们府宅时再看清吗?
只要又没越界,那就按正常的礼节走,左右不会失了礼数。”
祝陈愿点点头,只是这个礼她不知道送什么,总不能送一道菜?
“那给他送什么呢?笔墨纸砚?”
宋嘉盈连连摇头,开始了她的出谋划策,“送那些,多俗气啊,按我想的来,送香。
你想啊,香日常挂在哪里?房里、衣裳和身上,如果你送香,他只要闻到了这个香气,是不是就会想起你来。”
她说完,都忍不住夸自己,要不是祝陈愿女工一塌糊涂,她是有想过这种俗气却又最能直接表达心意的手法。
“你知道他日常用得是什么香吗?是熟龙脑,你就照着这个买,不不不,你要自己做。”
这话说出来,宋嘉盈赞叹自己,脑子灵光。祝陈愿则一脸的疑惑,倒也不用做到这种份上吧。
“你不懂,我看了那么多的话本,自然知道,如何抓住一个男子的心。咳咳咳,反正你接着听就好了。男的别看人高马大的,心思粗犷,其实收到点东西,尤其是自己做的,就会很高兴。
你看我哥,收到我嫂子拿碎布给他缝的一双鞋垫,高兴地跟我说了不知道多少回。这个绝对能死死抓住他的心。
女子也不能太过矜持,要温柔小意一点,且做这个香不难的,到时候我教你。况且,我看话本上说,女子在情爱这件事上,得含蓄一些。
怎么含蓄,总不能直接说喜欢,而是你得暗含在送的这件礼上。龙脑香不得经受风吹日晒,要片片如雪花似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它们惯常都是装在瓷器里,要放上黑豆、糯米和”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无声说出来的,只是用眼神看向祝陈愿,心想这还不含蓄,文人墨客脑子里最能想,借物生情是他们的拿手本领。
她就不相信,裴恒昭不会多想。
祝陈愿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起来,揉揉自己的脸,忍不住发问,“你到底看了什么话本,怎么一套又一套的。平时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你要是想看的话,我那里有一堆呢,什么山阳先生的,碧玉姑娘啥的,反正一大堆,只要你不先败下阵来就行。你也不想想,你我那时又没定亲,去哪里找人跟她说我卓越的想法,我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