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小食店——朽月十五
时间:2022-04-13 06:57:46

  陈怀是带着他们从月湖边上的码头行船出海,他坐在船舱内,一脸得意洋洋等着夸的表情说道:“我带你们出海,是去边上的城镇吃甘菊冷淘的。 ”
  陈幸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略带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哥,你真不是闲得慌吗?哪里没有冷淘,还跑大老远去吃。”
  大家都拿无话可说的眼神盯着他看,想明白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你们才闲得慌呢,我还特意让他们慢一点绕一圈过去,你当是什么,自从你们两个成亲了后,那是忙着家里那个这个的,哪还有时间出来玩,现在不趁着岁岁在时大家好好玩一圈,等之后她走了,人哪里还聚得起来。”
  陈怀想着怕孩子吹风没来的大哥二哥,心里终归是有些惆怅,长大真的能带走很多的东西。
  “反正今日是三表哥出银钱,我是不管他去哪的,只要把我安排的服帖,去哪里都行。”
  祝陈愿看陈思和陈幸脸上表情隐隐有不对,赶紧出来打岔,稍后又指着外头说:“我们都出去看看,勉哥儿都跟四表哥站外头好久了。”
  几人便都起身去外面,明州的海域很辽阔,来往船只众多,海商的船舰尤为多,只载几百人的叫钻风,网鱼的是三板船,偶尔还有几只大滩船,是用来运盐的,或是木炭。
  今日晴好,偶尔有海鸟从船上飞过,祝陈愿站在船头,眺望远方,那里多绿山,海水碧蓝,且有高塔耸立。
  见惯了汴京的风貌,再次见到海时,总会觉得内心震撼且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平静。
  她看着海不断的后退,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因为看着看着,祝陈愿偶尔会冒出个念头来,要是裴恒昭也在旁边就好了。
  果然,有些东西只会越陷越深。
  她无声叹气,怀揣着这种心情,下船到沿边城镇上,这个小镇靠近明州,人不少,出了码头就是卖鱼虾水产的,都是近海捕捞售卖,还有从各州过来的船商,在这里歇脚,有的便将货物拿出来卖。
  而陈怀说的吃甘菊冷淘的铺子就在不远处,店面不大,但是走廊和厅堂里人很多,他们几人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陈茗和陈怀坐外头,祝程勉则坐在祝陈愿边上,看着这店,大家对陈怀口中很好吃的甘菊冷淘都有些怀疑。
  “三哥,我现在有些怀疑,你说的好吃是不是真的。”
  陈茗他并没有富家公子的那种娇生惯养,其实本人很糙也很好养活,只是对吃的要求还是有些严苛。
  “不好吃的话,我就把你丢到海里游一圈再回去。”
  “说话就说话,别老是夹枪带棒的,不然到时候看看谁把谁扔进去。”
  两兄弟幼稚拌嘴的时候,几碗甘菊冷淘便端了上来,祝陈愿看着碗里青绿的宽面,上面放着黄白交杂的鸡丝,淋上拌好的汤汁,让人食欲大开。
  年年到了夏日,冷淘便上了各大摊子铺子的食牌,汴京爱吃翠绿冷淘,槐叶冷淘,明州这边甘菊和银丝会多些。
  这家用甘菊捣成汁和进面里,再加浇头的方法,祝陈愿夹起一根面条,进嘴后第一感觉是凉,面是过了冷水的,而且甘菊叶本来也是清凉的。
  再是滑腻,很筋道,费了功夫揉的面,尝起来很爽口,一吸溜,面就裹着醋酸味、香浓的芝麻味,姜汁的辛辣还有菊叶的芳香,直直滑到嘴里,格外弹牙。
  鸡丝也是吸足了汤汁,再配上脆爽的青瓜,这碗冷淘面下肚,倒是让人暑气全消。
  “我就说好吃,老四,你吃进嘴里的给我吐出来。”
  陈怀自己一碗下肚,就要去捉弄陈茗,他赶紧护住自己的碗,还不忘扒拉两口,看得祝程勉在一旁乐得牙齿都露了出来。
  吃完了后,冤大头带着几人在街上逛,他指着那些首饰店铺说道:“这里也有好首饰,不比明州差,你们逛一逛,要是喜欢就都买了,反正我出银钱。”
  “那我和勉哥儿呢,不能厚此薄彼的,怎么几个姐妹都有,唯独落下了我两兄弟,三哥你真是好狠的心。”
  陈茗恶心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还带着祝程勉也在后面喊:“对,表哥不能厚此薄彼。”
  其余三个人看热闹呀,反正这钱不花白不花,陈怀有钱着呢。
  最后大家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小镇,坐到船上,只有陈怀看着自己略显空荡的钱袋子,是心疼得直抽抽。
  果然还是花别人的银子最爽快。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的生活怎么样,我们这里周边的城市都有了疫情,所以我们市开始了严防死守,什么活动都得禁止。
 
 
第75章 乌贼浑子
  等到了月湖, 已经将近黄昏,日落洒在湖里的画舫上,灶舱的烟火气徐徐升起, 外头的羊灯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陈怀跳下船, 指着第三艘画舫说道:“走吧,就是那艘, 舟子等着我们来才会做菜。”
  几人到了船头, 就有等候多时的舟子迎了上来, 让他们进到船舱里, 先端热水盆子过来净手,再上香茶,里面的桌椅都置办得十分雅致, 桌上摆着斜开的花, 焚香点烛。
  陈茗不客气地坐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发问,“三哥,你叫的酒是双鱼还是十洲春?”
  “喝哪门子的酒, 什么也没有叫, 你等会儿吃你的菜就成了,还喝酒。”
  陈怀懒得惯他, 反而是对着这三个妹妹说:“难得来一趟,我让他们给煮了香薷饮, 解暑热, 放凉了再喝。”
  祝陈愿点头道谢, 其实陈怀这个人, 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从来不会有不合时宜的举动。
  外头的画舫上是笙歌舞女, 美酒佳肴,只有他们是真的来吃饭的。
  香薷饮很快就端了上来,一点热气都没有,杯子里的茶饮颜色暗沉,沫子全都被过筛干净了。
  她低头喝了一口,香薷饮是用香薷并白扁豆和厚朴煎成的,里面放了黄酒,祝陈愿还加了一些蜂蜜。
  入口便是极其清凉的感觉,稍有点麻,让人提神醒脑,加蜂蜜后并不苦,反而在浓郁的香气中有股淡淡的甘甜。
  些微的暑意都从服下香薷饮后消散。
  等她喝了一半,行动有素的舟子便将烧好的菜全都端了上来。
  月湖船菜胜在新鲜,鱼虾都是现捉现菜,煮饭调羹的锅都从来不混用。
  先上的是黄鱼羹,又叫石首鱼,汤汁色泽金黄,香气诱人。
  陈怀今日任劳任怨,挨个拿勺子给几人盛了一碗。
  “三哥,你最近这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陈幸实在是受宠若惊,嘴里说出来却不是什么好话。
  陈怀懒得搭理她,难得他想有点做哥哥的样子,还被打趣。
  祝陈愿失笑,搅搅汤汁散散热气,黄鱼与明州盛产的雪菜极为相配,汤汁鲜亮浓稠,鱼片微微卷翘,点缀着几根雪菜。
  不光色香,味也是俱全的,黄鱼小,肉却十分细嫩,小刺都没有,爽滑又鲜美,雪菜不用腌制,恰好是天然的本味,却一点也不显得寡淡。
  她最喜欢的还是月湖船菜里头的乌贼浑子,这算是明州所有用水产做的菜里头最妙的一道。
  这里的人喜欢将乌贼晒干后,再上锅蒸熟,切成小片,无须加以调料,本身的味道就足够下饭和好吃。
  她先吃的乌贼卵,一个并不大,颜色淡黄,与姜片一同蒸熟的,并没有腥味,又滑又嫩,虽没有放盐,可晾晒后的海盐进到表皮里,外皮也就沾染上不少,有些咸,尤其当咬开皮,里面的汁水混合着腹膏到舌尖上时,咸香味能让人吃下两碗饭。
  更别提有嚼劲的乌贼肉和风味十足的乌贼蛋,让祝陈愿吃得忍不住想要多带点乌贼浑子回去。
  后面还上了酒烧江瑶、水龙圆子、姜米虾等,吃到大家实在是吃不下,舟子才不上菜,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的菜撤下去,打扫干净。
  祝陈愿今日吃得有些饱,靠在窗户边吹凉,外头的莺歌燕舞的声音是越来越响,还有靡靡的丝竹之音,红灯笼高挂。
  她抵着脑袋打量对面的船只,那里上面的画好像是祁家的标志。
  没等祝陈愿再看,那艘船的窗户被打开,露出一张明艳大方,面容淡薄的脸。
  半敛着眼眸,缓缓看过来,直到她看见了祝陈愿,微微歪头,似在打量。
  而后探出窗外挥手,十分兴奋地喊道:“岁岁!”
  “秋霜姐!”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喊对方的名字,脸上都有惊喜。
  船舱里面陈思几个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陈怀,别看他现在稳坐如山,其实根本坐不安稳。
  祁秋霜匆匆跟船舱里的几人说了一句,便提着裙摆跑到了她们包下来的船舱。
  直接忽略陈怀,反倒是跟陈茗、陈思、陈幸都一一打了招呼,还不忘记祝程勉。
  最后拉着祝陈愿的手,十分亲热地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明州,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怎么,干姐就不算是姐姐了?”
  祁秋霜状做恼怒,她是武将家的女儿,爱恨喜怒都表现得很直白,喜欢时便很热烈,待人真诚。
  “哪里的事情,我昨日才刚回来,正想明日就上门拜访呢,哪想在这里就碰见了。”
  祝陈愿也十分开心,她跟祁秋霜是打小的交情,差不多也认识了十来年,虽不如跟宋嘉盈一般时常都在一起,可感情也不浅。
  “要我说呀,秋霜你的眼里只有岁岁,哪有我们姐妹两个呀。”
  陈幸假装拈酸吃醋,实则为她和陈怀的婚事挂心,两人都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再拖着还有什么意思。
  “幸姐你可别冤枉我,那不是好久没见岁岁了,自然得先跟她说话。”
  几人说话的间隙,陈茗撞撞陈怀的胳膊,眼神询问,用气声说道:“你又怎么惹到那个姑奶奶了?”
  陈怀他缄默其口,该怎么说,反正都是讨打。
  打祁秋霜一上来,几人的心思就活泛开,陈思想了又想,她干咳了一声,指指外头的天色,“阿茗,你看这天也不早了,我和幸儿也得先回自己家里去了,你带着勉哥儿送我们一道,阿怀也一起过来。”
  “对呀,秋霜你看我们出来也好久了,是该回去了,你先跟岁岁聊着,我们姐俩先走了,岁岁,等端午那天我们再过来。”
  陈幸交代了一声,将船舱里的几个人通通都给带走了,腾地方给她们两个。
  “怎么我一来,她们就要走,这几个人真是的。”
  祁秋霜对他们的行径表示不满意。
  “秋霜姐,这不是正好我们姐妹两个说说话。”
  祝陈愿哪怕眼神再不好使,都知道这两个人当中出了不小的问题,怪不得陈怀一直在那里要她说好话。
  “少来,你最关心的不还是我跟陈怀的事情。”
  祁秋霜又不傻,几人的眉眼官司都这么明显了,她还能不知道。
  她靠在窗户边上,从旁边拿了袋鱼食过来,抓了一把扔在水面上,不多时就有鱼游过来,一口吞掉了那些鱼食,尾巴摆得很强烈,探出头来还要她继续喂。
  “你看,哪怕是鱼呢,得了好处也会摆尾,可是他陈怀呢,还不如一条鱼听话。”
  祁秋霜的声音特别冷淡,目光盯着那些鱼,心里想的却是,陈怀还不如一条狗呢,至少对它好也不会老想着招三惹四。
  “咳咳,我表哥这是又做了什么事情,阿姐你这般生气,这件事还不小吧。”
  祝陈愿小心翼翼地问道,主要是陈怀这家伙口风是一点也不露,说好话也得分什么事情啊。
  “不就那档子破事,整天出去拈花惹草,真叫人厌烦,之前还跑去汴京喝花酒去了,外头都说我什么呢,说我管不住男的。呵。”
  祁秋霜又不是吃素的,她不耐烦听大家唧唧歪歪说这些话,拿鞭子往边上一挥,众人就纷纷闭了嘴,可是她心里不舒服。
  “我当你气得是什么事情呢,那是表哥替我娘办事去了,真没有招花惹草。”
  “你们两个一伙的,我不信。”
  祝陈愿只能揽住她的肩膀,十分认真地说道:“是真的,那时我娘给我找了个定亲的人选,央我表哥去试探一番的,为此他还受了不轻的伤,我说的可不是假话。”
  “哦,看来他还真是福大命大,虚成这样都没事。”
  祁秋霜不是很关心陈怀如何,反正刚才看他那样子也没有怎么样,凭什么她要为他的所作所为受人嘲讽。
  等她消了气再决定这婚事要不要继续。
  反倒她更关心祝陈愿的婚事,“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好哇岁岁,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啊。赶紧跟我说说。”
  这已经不知道是祝陈愿如何跟别人诉说她和裴恒昭的事情了,从一开始的腼腆,到现在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说下去了。
  不过祁秋霜这人的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她托着下巴,沉吟道:“这么说,他以后若是当了官,就要去地方,你也要跟着一起去,那你有想过吗?你的食店该这么办?转给别人还是不跟着上任,继续留在汴京开食店。如果你们没有意外的话,这些你要早早打算起来了。”
  她的话总是犀利又一针见血,没有被什么儿女情长蒙蔽,考虑当下和以后才是最主要的。
  “转手给别人我是不愿意的,只是还没想好以后让谁接手。”
  祝陈愿下意识想起夏小叶的脸,只是随后又摇摇头,她开不起食店的。
  “其实有件事,如果你不过来,我也是要写信给你,趁刚好遇见,我便一块说了。你去年来的时候,我就问你人手够不够,你说还行,只是下厨的只有自己。我就帮你留心着,真被我碰见这么一个人。”
  祁秋霜也是凑巧遇到了这么一个好人选,手艺好,也不会生二心,正好还能给她找个好去处,一举两得的事情。
  祝陈愿凝神,没想到居然聊到了这上头,她一时犹豫,“是个怎么样的人?”
  “等明日我来接你,去军营看看,她在那里做活,是个姓叶的厨娘,做菜手艺不错。至于她的事,明日路上我再跟你说。”
  本来祁秋霜打算的是,祝陈愿不来的话,她就托人将这个厨娘送到汴京去,反正也正好迎合厨娘寻亲的意愿。
  姓叶?
  祝陈愿心里思索,倒也没有多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