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蛾眉——雨眷
时间:2022-04-13 07:09:57

  为护她安好,他一再地嘱咐于春:“传朕密旨,令文常侍连夜拔去归乡台台柱上的引雷管,务必保证她的安全。为以防万一,明日行刑时间改到午时一刻。”
  于春道:“陛下,您是想提前行刑吗?钦天监说午时三刻有雷电。”
  “午时一刻行刑,午时二刻放人。”
  于春答道:“是,陛下,您对夜姑娘真是有心了,若夜姑娘知道陛下您……”
  他心里烦闷,不愿再说话,道:“退下吧……”
  「慢着」,他仍然不放心,“若是雷电提前一刻,叫文常侍无论如何,将人救下。”
  明孝二年五月二十日,担忧一夜的他渐感倦意,手依着塌背闭目歇息,其间仍不住问道:“什么时辰了?”
  “陛下,午时还差一刻。”于春答道。
  “她已经,出发了吗?”
  于春回:“夜姑娘,已经出发了。”
  “文常侍呢?”
  于春道:“常侍已接到陛下旨意,在午时,必到达归乡台。”
  “你下去吧。”
  只是闭目歇息了片刻,他仿佛听见了什么。满目震惊的他差点从塌上摔落下来。
  “于公公,于公公。”他有些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于春慌忙跑了进来:“陛下……”
  “刚才这天怎么回事?午时不是还未到吗?怎么电闪雷鸣?”
  “陛下息怒。”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指着于春一字一句地说道:“叫钦天监来。”
  “是……”
  乾坤殿内,一群钦天监的大小官员跪了一地,诚惶诚恐地回答:“陛下,臣等先前并未看见异兆。”
  “没有先兆?突然就来了?”他的语气生寒,将殿内的帘纱招起了一股寒意。
  “是,陛下。所幸那夜女已押在归乡台,虽天象变幻,却不影响雷刑。”
  他一听,差点气绝身亡。他一一指着他们,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午时一刻,电闪雷鸣阵阵。他不安地在殿内踱来踱去,心中的空虚灌满了整个胸口、房间。
  “陛下,陛下。”
  终于等来于春的禀告,他心下先是一松,继而又紧张起来。
  谁知,于春说,“文常侍快马加鞭回来说,他辜负陛下的嘱托,愿以死谢罪。”
  他长期压抑的烦闷此刻在胸中沸腾,终是冲破重重的约束,从他的口中喷洒而出,一口鲜血便溅落在床榻边。
  他的双眼一黑,倒在榻上缓气。
  于春在旁叫道:“陛下,陛下,你怎么了?快传太医。”
  他抓住于春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叫文常侍先别急着死,赶紧救人,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带去,一定要救她。”
  于春哭道:“陛下,太医都走了,您怎么办呢?”
  “快去,不用管我。”
  午时五刻,他身子僵硬地躺在榻上,一动也未动。
  “如何了?”他问。
  “夜姑娘受闪雷诀,未死。”于春答道,“她能说话了。”
  “没死?没死就好。”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胸中的烦闷消解了许多。
  于春欲言又止,低着头神情凝重。
  “有话直说。”
  “恒王他……”云春道,“他与夜姑娘共受了雷刑,被夜姑娘施救了性命。”
  “他去了?”
  于春回答:“是,恒王在雷刑前就潜在人群中。但未救下夜姑娘,与她一起受了雷刑。”
  终究还是他救下了她,他竟然如他一般爱得深沉,不顾自己的性命,以命抵命。
  许久,他睁开眼,说道:“于公公,送一封密信到恒王府,让寒夜想想法子,抹去恒王的记忆。另将朕的旨意告知乐太妃,朕要昭告天下。恒王因病于明孝二年五月二十日薨逝于恒王府,择日藏于皇陵。”
  “任何人都不准夜落探丧。”
  “另传朕旨意,夜女免其死罪,戴罪前往五洲云顶道观修行,终生不能婚配。”
  他想,有他的圣旨在,谁还敢抢他的女人!
  终有一天,他君临天下,必与她共享这盛世繁华!
 
 
第151章 
  番外 少年心事
  片段一:
  晚秋天,朝阳殿。
  两名华衣少年坐在房顶上看天。栏边的菊花凋零,墙头的梧桐飘落,引起一片碎云残烟。
  一名白衣如仙的少年开口,“四弟,自你从招摇城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可是何故?莫不是受伤未愈?”
  另一位黑衣明俊的少年远望星空回答:“不错……”
  此二人,正是十九岁的云行期和十八岁的云宸煜。
  云行期面露忧色,忙问道:“身子哪里不适?”
  云宸煜指了指胸口:“这里……”
  云行期:“听闻你伤及头部,难道胸口也被伤了?”
  云宸煜:“头疾偶尔泛起,胸口却时常疼痛郁闷,像被人夺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种刀绞般无奈的疼痛压得我喘不过气。”
  “要不要看医?”
  云宸煜:“看过,只道心脉不稳,不宜劳心,需多加休养。”
  云宸煜转而又说道,“三哥,我最近有些很奇怪的想法。”
  “怎么奇怪?”
  云宸煜:“我感觉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怎么样的女子?”
  云宸煜:“我只知她着一袭蓝色的衣裙,像一个蓝天下的仙子。其他的并不能知,应该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怎样特别?”
  云宸煜望了望天,长天一清如洗,银河明净若泉。
  他想了想,说道:“善良,慧智,才华横溢,会医。其他的,我看不清。”
  “女子会医,又极赋才华,除了寒夜遮月,好像这天底下难找到如此风华的女子。”
  “不是寒夜遮月……”云宸煜肯定地说道,“寒夜遮月罔顾他人性命,她不同,她以救人性命为使然。”
  云行期笑道:“那应该是个美丽温柔、有责任担当的女子。这古今天下也不是难找,在京都找找总能找到,确实是挺特别的。”
  两少年静默了一会,都在望着天空中的星辰大海,幻想自己心里钟情的女子样貌。
  片段二:
  云宸煜正在早学练字,云行期斜靠在榻边看书。
  午后的阳光慵懒得照着一片枝叶,连风也不曾吹起。
  殿外,一名年貌稚气的少年着一身侍卫的服装急忙奔入了殿内。少年看着幼小,言行举止却又如大人一般得体。
  “四皇子……”他恭敬地说道,“招摇城来了音讯。季公子说,那女子进了百年的学堂,吴公子也跟着去了学堂。那女子确实是个哑子,右耳失聪听不见人言,左耳却是完好的。她的右手虽能持笔,却不能做其他的事。”
  “还有何事?”云宸煜看着满脸稚气的青山问道。
  青山回道:“季公子还说,这女子不似我皇朝之人。她以奇医怪术医救了一名小童,这种医术,连京都的太医署也不得知,倒像是妖法。”
  云宸煜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会,妖法?
  写完一幅笔墨,他看了看,不甚满意,扔进了纸桶,这才道:“青山,传信过去。吴家家境优渥,前去提亲,纳为妾室。”
  名唤青山的少年领了意便退了出来。
  云行期放下书本,笑道:“四弟是要为那女子婚配吗?”
  云宸煜自顾自地嘲笑了一声。
  她若是个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子,凭她现今的困境,必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奇医怪术医救小童?她竟然会奇医怪术?
  他心里更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妖法。
  云宸煜猜得没错,他也不会看错,这女子并非常人,说她非云氏皇朝的人也不为过。
  几日后,招摇便传来消息,女子拒绝了吴家的提亲,且去了城中中的百年医堂,听闻还用了奇医怪术医救了一个掉了下巴的少年。
  云宸煜坐不住了。
  鹊山之下,他未瞧仔细女子的容貌,这次,他想好好地瞧瞧。
  可是进宫不易出宫更难,尤其是身为皇子,行动举止皆遭受监制。
  这些,难不倒聪慧机智的云宸煜。
  近几日他表现得异常勤奋好学,夜间废寝忘食不算,还要在父皇面前伺候一番。
  终一日,他感觉身有不适,请太医前来诊脉,那太医含糊说道许是被人下了蛊毒。
  有人敢对皇子下蛊,文帝怒不可竭,当即命人彻查,被云宸煜阻拦了下来。
  云宸煜抚着腹部面色痛苦地说道:“父皇担忧孩儿,孩儿感激不尽,但伤孩儿的人如若得知父皇彻查,或许狗急跳墙,要了孩儿的性命。不如父皇让孩儿私下前往,探一探虚实。”
  文帝道:“觅儿如此的模样,哪还能跋山涉水?”
  云宸煜道:“父皇不必担心,孩儿身旁尚有季寻争,料那贼人也不敢随意妄为……”
  文帝道:“朕依旧不放心你一人涉险。这样,让昭儿陪你一起去。”
  有云行期陪同在侧,云宸煜自是心生欢喜,忙谢了旨意。
  云行期听闻陪同出宫,而且要去探试伤人的女子,也是兴奋不已,他也想瞧一瞧那究竟是怎样特别的女子。
  行走途中,他问道:“三弟,先前你不是说她有哑疾和身疾吗?她是如何读书和救人?”
  云宸煜悠悠说道:“正是我要去查探的原因。”
  云行期想了想,欲语还休,终开口道:“她虽身有疾患,会可医人,能进学堂,必通晓事理。她,可是四弟所说的「特别的女子」?”
  云宸煜的身子僵了僵,靠在马车上未说话。这,也是他想去探究的原因。
  两马拉车,路途中减少了许多颠簸劳顿,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南越招摇。
  妙林春人声鼎沸,成群的百姓侯成长长的队伍等着就诊。
  诊台上的女子一身简装,一头黑发,清丽婉约。她虽不说话,可手却准确无误地示意病患张口伸舌伸手,一套诊脉程序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优雅,全然不似初学的医徒,她诊脉的身影是那样的认真仔细,深入人心,仿佛与记忆中模糊的身影慢慢地重合,心中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
  季寻争站在他的后面,说道:“这女子名唤夜落,好似自己给自己取的名。”
  云宸煜双唇角弯了弯,又看了一会,问道:“她来医堂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季寻争回道。
  云宸煜饶有趣味地问道:“可曾有异样?”
  季寻争摇了摇头,“每日待一处,与其他人相处和睦,未见过陌生人,不像是受人指使的杀手。”
  “可有查出她的身世?”
  季寻争再次摇头,“依在下看,她像是刚从浮玉消失的寒夜遮月。可是,又不像。”
  至于哪里不像,季寻争自己也说不准楚。
  云宸煜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道:“会医,晓理,本不是寻常女子。还需再试试。”
  云宸煜再试探的方法,就是在云行期不可思议持有反问色彩的神色中,将吴家家境优渥的独子吴存宽唤了来,存心闹事。
  吴存宽事先服用了可令人作气绝身亡之态的假死药,为免意外发生,他还借了季寻争的师妹盎然充作娇妻。二人一厢配合作闹,无耻至极,终于成功死亡,圆满完成任务。
  那女子被拖出去时凄惨的模样让云行期于心不忍,他劝道:“还是放了她吧?你看她也挣扎不脱,不是什么力大习武的女子。”
  云宸煜弯弯的嘴角意味更深,道:“三哥,你可看见她笑了吗?”
  云行期望了望被拖走的身影,叹道:“她好像笑了,一种无助又无望的苦笑。”
  云宸煜的想法不以为同。
  他以为她已经表现得绝望无助了,可就在她被拖出医堂时,她却笑了,眼中满是桀骜,笑得那样的诡异,她一定是明白什么。
  这女子聪慧过人,他更加确定,她绝非一般人家的闺阁女子,需要好好审问一番。
  经过一番观察,这女子不卑不亢,既使身在肮脏龌龊的监牢里,也是过得处事不惊。
  他毫无恻隐之心,只是想一味地探究,揪出个明了事因所以然来。
  他探究的方法是妄动私刑,两块木板将女子的身子打的鲜血淋漓。
  那女子面对刑法也是淡然面对,无波无动,神色却阴冷至极。他终是不忍,命人适可而止。
  在监牢内观察了一阵,几人大失所望。这女子像住在自家一样依然惬意,丝毫不觉清苦艰辛。云宸煜望了望她清丽的模样,决意再做一次试探。
  云行期摇了摇头,并未赞同他的想法。
  云宸煜可没将云行期的阻拦当成一回事,他命人夜深人静时带她去了古荒村落,假意侮辱,只想看看这女子在困境中会做出如何的反应。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女子竟是滚下了山坡。他忙命人去寻,却听闻女子直奔鹊山而去。
  他心下一惊,一边命人寻找,一边深入山林,想要护她周全。
  那女子入山后,采了山上的迷穀花戴在发间,又采摘了许多的祝余青花。
  说来也奇,山间的野兽看见女子发中散发着光明的迷穀花后竟然躲得远远的,只不敢近身上前。
  行了几日,几人渐觉疲惫,躲在一处休息。怀中的三尾兽小灰左右奔腾不止,云宸煜将它抓起来,它便将一对锋利的牙齿张开就是一咬,见无法咬着,后伸出一双尖锐的爪子扑腾抓来。云宸煜气愤不已,咬着牙说道,“小东西,我让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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