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时候,夜落定要会见此女,劝说她与适情结为姐妹。如今看来,结为姐妹是不可能的了。
黑衣人一个翻飞旋转,大刀直朝着夜落砍来,她的目的明确,一心要取夜落的性命。
刀还未至,身前的适情拔出长剑相击,阻挡了刀势的进攻。
大刀只顾往夜落身上砍,长剑只顾拦刀,一刀一剑,交手过处,落叶纷飞,星光点点。
一阵叮当声脆,竟是不分上下。
二人相斗了一刻钟,林道上已是满目狼藉,眼见二人均有疲惫之态,却仍是不分胜负。
黑衣人的身手逐渐加快,口中厉声呼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适情脸上的神情坚定不移,“休想!”
夜,渐黑。
如此下去,只怕二人玉石俱焚。
夜落不习武艺,她袖中只有一包银针,如果黑衣人只想制服,而不是要一刀劈命,她还有办法以针治人。
可眼下的局面,她连近身都做不到,更没有好办法可以相助,只能让自己尽量走远些。
黑衣人左右纠缠不过,怒意勃发,她猛然一刀朝适情砍去,一手从袖中摸出一枚利器,手一挥,利器脱手,直朝夜落的面门飞来。
适情大惊失色,将长剑向前一挥,挡在夜落的身前。
只听见「叮」的一声响,剑和利器纷纷落在了离夜落两寸远的地方。
就在此时,适情的手臂一痛,一道鲜血染红了她的长袖,黑衣人竟趁适情不备暗伤她。
不仅如此,黑衣人还点了适情的穴道,使适情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朝夜落步步走去。
夜落不躲不避,安静地立在夜幕中。她既然只身犯险,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开口无声相问:“我与你何怨何仇?”
黑衣人道:“无怨无仇。”
夜落又问:“左右是死,你不如让我死的明白。你为何要杀我?”
黑衣人只举起长刀,直劈向夜落的头顶,“主人要你死。”
适情心里一着急,哪还顾得上许多,她用尽全力叫道:“不能杀她,皇子若得知他心爱的女子死在你的手上,你也别想活了。”
黑衣人顿了顿,似在思考刚才的话,可没过多久,她的手仓促举起,一把长刀直朝夜落的脖颈挥落。
“寒夜遮月,你受死吧!”
刀刀致命,这人真狠!这是夜落唯一能想到的话。
——题外话;
最烧脑的皇城之篇即将展开……
第59章
浮玉瘦马
夜落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已做好了迎死的准备。
无数个黑夜里,梦中那些令人窒息的死亡的感觉让她无时不刻地怀疑自己曾经是一个身死之人。
面对死亡,她早已没有恐惧,只是觉得可惜,自己临死之前还未解开身世的谜题。
如今的脖颈离断是致死的最好方法,没有疼痛,没有感觉,甚至没有可以施救的方法。
黑衣人的刀明明是朝着她的脖颈而来,可是她的右手却迎来一阵剧痛。
疼痛沿着她的手指向上蔓延,直达心脏。这种感觉如此的熟悉,灼热伴着疼痛,像一道火焰,在焚烧着她的身体。
疼痛过后,心脏安静地待在胸腔内,一动不动,周身的血脉停滞,她再次感觉到那份压抑又沉闷的窒息,仿佛生命在此刻终结。
“你睡着了吗?”
这道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几经在梦中出现,她却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的名中带个「云」字。
她知道,他叫云行期,是她的梦中情人,也是她今生的爱人。
画面一转,脑中又浮现一个男子的慌乱又低沉的声音,他说道:“舒雨,她是我最心爱的人,你要照顾好她。”
她的心里一阵悸痛,一股无名的酸楚情不自禁地溢满了心间。
“姑娘,姑娘,你醒了?”适情的声音唤在耳旁。
夜落睁开眼睛,看见绣满兰花的蓝色床幔,不经意地一抚脸,却摸见自己满脸的泪水。原来,她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只不过今日的梦境如此的感伤。
梦中的事刻骨铭心,哪怕回到了今生,依然带起一股难以忘怀的伤痛,竟让她分不清这些梦境究竟是前世还是今生。
舒雨,那又是谁?
呆了片刻,脑中依然毫无线索,她望着适情,仔细地打量着她。
适情蹲在床边,也一直望着她,满脸的忧愁带着点滴的泪痕。
夜落想起身,右手臂却传来一阵疼痛,让她清晰地想起了入梦之前的事情。
“你的伤势如何?”她挣扎着起身。
适情的伤口早已包扎干净,她摇摇头,躲过夜落探来的手。“我的伤倒是没什么?倒是姑娘你的手……”
夜落听罢,这才想起自己的右手也是负伤。掌心虽有疼痛,面积却很局限,应是刀尖致伤,如今伤口已处理,同样包扎了一圈白纱。
“如何脱险的?”她记得昏迷之前,适情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黑衣人的刀法精准,刀锋的方向正对着自己的脖颈,最后伤得却是自己的右手,性命无忧,必然有贵人相助脱险。
“是一位女侠救了我们。”适情回复。
女侠?
适情似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位女侠名为盎然,是青城山峰主的嫡传女弟子,手中一把帘青剑曾打败江湖许多的高手。
盎然女侠为人直爽,侠义江湖,时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幸得她出手相救。女侠将我们送回朝歌后就离开了。姑娘放心,改日,我定登门答谢!”
夜落虚弱地点点头,又看向适情,“女侠与季寻争有何关系?”
适情一愣,她显然没想到夜落会如此一问。
她回答:“女侠与季公子同修练于青城山一派,是季公子的同门师妹。”
难怪,夜落心里想道。
她身在朝歌时,季寻争虽然只露过一面,但他一直默默地藏形匿影在夜落的身后,护着她、守着她的安危。
从王三拿人钱财打劫开始,夜落的处境就置于一片危险的境地。自己一路安然地走
来,身后少不了季寻争默默的保护。
此次遇险,季寻争并未现身,他受人之托不可能置她的生死不顾,那这施救之人必定受季寻争所托,匿迹销声在身后护住她的安危。
夜落又看向适情,问道:“黑衣人是谁?”
虽然她不懂武力,可从适情与黑衣人的对话中判断,二人应是旧识。
那些难拆难解的刀剑也说明二人的武艺同出一辙,不过一个用的刀,一个用的剑。
黑衣人伤适情乃情非得已,未曾下狠手,但她朝夜落的刀锋却是直取她性命。
适情危急关头的一番肺腑真言,让夜落更加确定,此人是适情的旧识,甚至是同门姐妹。
适情见瞒不过,又不能吐露真言,忙握着夜落的手,“姑娘,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那个黑衣人做出此举,中间必然有什么误会,待我确认后再回复姑娘。”
夜落紧张地看向适情,问道:“要取我性命的可是三皇子?”
适情惊愕失色,头摇得像拨浪鼓,“姑娘,你别误会,不是三皇子。三皇子断然不会做出伤害姑娘的事。”
夜落不再追问,既然适情不想说,定有不想说的缘由。
既然三皇子不是要夺她性命的主子,这身后的人必然是三皇子熟悉的人。
梦中之事,夜落未告诉适情,不是她不相信她,只是种种的事情需要先捋捋清楚。
舒雨是谁?梦中的过往,究竟是记忆中的前世,还是失忆前的今生?
夜落不知该如何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她想起了游历四方的涂宁安。
他游遍五湖四海,见过各地的风景名胜,对当地的奇闻趣谈也应逖听远闻,或可从中找出一线蛛丝马迹。
天上人间,灯火璀璨。
夜落靠在窗边,细心地听涂安宁一一说道这世间的奇趣。
“近几年,各方有趣的事倒是不少。”涂宁安想了想,慢慢道出近几年耳闻目睹的一些奇事怪谈。
“南越招摇城近几年接连出现两次天降异象,民间百姓自称为「真龙天子下凡」。可是据我打探,那种异象实际为天门打开。
远古之时有绝世双玉可通天地,这天门大开的异象,正是绝世双玉合并的景象。
更奇的是,第二次天降异象的时日,正是荧惑星西行,天有血色残阳,此为灾星乱世、天下大乱之兆。”
“若说奇人,自然也有几位……”
十年前,令无数江湖侠士倾慕的倾云仙山门主携带两名女徒弃仙入凡。
传闻仙风道骨的门主早年施救一个芳龄女子,并对其一见倾心。门主割舍不下此女,随她一并入了皇城,从此再无所踪。
又有南越招摇举世无双的美女和风缕于芳若之龄被文帝八抬大轿红妆迎入皇城。
文帝迎娶和风缕之时,皇城内已有嫡妻皇后宣氏,文帝不顾世人的言评,固执己见,以嫡妻的仪仗将和风缕明媒正娶迎入皇城,此为奇女子之一。
奇女子之二,是三年前南越招摇的一名怪人。此女遥看只是一名芳华正茂的女子,年龄约摸十六、七岁,长得清丽温婉,肤色如雪,举止投足间优雅款款,尽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惜她是个右耳失聪、口不能言的人。此女虽手不能为、口不能言,却先后入了百年的书香学堂求学,去了百年的医堂学医,最后犯了人命,关入了县衙地牢。
入牢狱后的两月,这名女子打伤了衙吏,逃入深山,从此不知所踪。
此女入招摇城的第一日,正是荧惑西行,血色残阳。百姓料想,她就是那类恶贯满盈的人,即使此世未曾作孽,上辈子也一定坏事做绝。
说及南越的怪人时,涂;
宁安的双眼不觉偷偷打量了夜落几眼,他想了又想,终是没能开口问第二个怪人是不是她。
见夜落无动无波,涂宁安继续道来,“除去南越,在浮玉也曾有几道独特的风景……”
和风缕之后,各地的达官贵人东施效颦,从小培养资质优异的女娃儿,教授她们琴棋书画。
这些女子长至芳龄,个个样貌才情俱佳,成为达官贵人手中的玩物,争相夺取赠送,以稳固自己的权势。
这些女子虽被富贵人家当作小姐教养,身世却连奴婢也不如,她们还有另一个称唤-「瘦马」。
若说起瘦马,自然以浮玉南河最为扬名。
浮玉也曾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在和风缕入皇城后的第三年,这名如花娇颜的女子也入了皇城,成为了文帝后妃中的一人。
除了飞入皇城的金凤凰,当地另有两道独特的风景,人称「寒夜遮月、书语羞花」。
寒夜、书语指的是两名风华绝代的女子。一人名唤「书语」,另一名女子闺名「寒夜」。
书语博通今古,擅琴棋书画,曾以一首诗作「醉春花」羞煞浮玉的才子,遂以别名「书语羞花」。
寒夜本为大户人家的女儿,奈何家道中落,沦为权贵府中的瘦马。
寒夜小姐精通医理,喜于月下救人性命,断人生死。她一身白衣,常将满月的清辉比下去,百姓以此命名「寒夜遮月」。
二人年纪相仿,长至十七岁时,均是如花似玉、钟灵毓秀的样貌,成为浮玉风华绝代的双娇。
二人的养父托当地的权贵勾搭上京都的大臣,预将人送入皇城为妃。
岂料两名美娇娘同时看上了来浮玉迎她们入宫的男子,这名男子还是当朝的一位皇子。
若二人同在一府倒也罢了,可偏偏养于针锋相对的人家。
两人自来水火不容,才情、容貌成为必争之地,各不相让。长成如花的美人后,更是势不两立,争个你死我活。
书语的才情更懂人心,也更打动皇子的心。
寒夜争夺不过,心起歹意,小雨时节偶然施计,令书语着了风寒。寒夜以医为名,令人药中下毒,致书语面容生疮,毁了一张如花的样貌。
书语失了女子之本,痛苦万分,投入了南河,从此香消玉陨。
书语逝后,寒夜也不知所踪,传闻书语午夜索魂,也让她入了南河。
夜落听罢浮玉双娇的奇闻,已是双手颤颤巍巍,她忐忑不安地写问:“是,哪一年的事情?”
涂宁安回道:“三年前……”
夜落又问:“可知是哪位皇子?”
涂宁安道:“如今的宫中只有三位皇子。三年前,三皇子、四皇子还值弱龄,被陛下管教于皇城中,难出城门。二皇子却已成年,已能替皇上分忧解心。能出入宫门的人,只有二皇子……”
后续的话如何,夜落的耳中已然未曾听及,她的脑中只有那几句话。
“书语,她是我最心爱的人,你要照顾好她。”
“狐狸精,你凭什么抢我的男人?”
没错,在梦境之中,有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指着她的鼻子,骂的正是这个词-狐狸精。
将军府初见沈孤帆,他叫她「寒夜遮月」,她未明其意。树林暗杀,黑衣人再叫起此名,她再也无法做哑佯聋。
寒夜,擅医,断人生死,难道说,她失忆前的今生是浮玉南河畔的一匹瘦马?
——题外话;
后续的适情入牢、王爷失忆,与浮玉的瘦马脱不了干系。二十年前浮玉的金凤凰,你猜会是谁?
第60章
青萝红豆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浮玉,南河畔。千灯万火映照碧云,高楼内外遍处是浓妆艳抹的女子,寻欢作乐的游客络绎不绝。
笙管笛萧和着热烈的歌声风情万种,在清澈的月光下挽起天空中的银河悠悠。
夜落带着路晚,几日前从朝歌出发,一路直奔至浮玉。
书语、寒夜两个人名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有关自己的身世之谜,她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