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七嘴八舌,将祭月、赏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祭祀之仪说得玲珑有致。
云宸煜听着兴起,当众建议将所有人的意见全部采纳,办一场比十里长街还繁华热闹的祭祀庆典。
云宸煜自幼生活在宫中,未曾见过民间赏月的风俗。每逢中秋时,文帝召令六宫主位妃嫔齐聚明月堂共赏歌舞丝竹。
宫中的御膳厨做出的月饼精致,吃起来却很是甜腻。云宸煜每次只食一口,其后再难于下咽。
吃完月饼,歌舞过后,又聆听了文帝的教诲,这才结束了中秋的赏月。
宫中的赏月实在无趣,早已让皇子们索然无味,宫宴结束后,当年的三皇子与四皇子则立在高高的宫墙之上,观看十里长街的灯火星光,说着民间的风俗,心中充满着向往。
夜落瞧见他满眼洋溢着星光,看得竟有些入迷。她定了定,点头同意了恒王的建议,并在众人的建议中,要求各施所长,每人做一件最擅长的事情,在节日之时呈现,由恒王评定最佳冠首。
云宸煜笑道:“小王不甚荣幸。王府中有玉珊瑚一株,若谁能摘得冠首,小王将此珊瑚相赠于他。”
众人闻罢,喜不自禁,连忙想办法各得所长,躲各个角落研究法子去了。
第85章
月圆灯谜
八月十五,秋高气爽,玉盘高挂。
夜色小憩内的红灯笼挂满了亭湖高台,至夜间璀璨明亮。
湖畔的露台,一幅宽阔的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
有炖煮炒炙的鸡鸭鱼肉,有蒸烤炸制的糕点饼酥,也有红绿相间的各式水果,还有精心酿制的果酒香汁。
众人围在桌旁,一边品茶赏月,一边喝酒猜灯谜。
程家爹娘与徐氏夫妇不喜风情雅兴,他们只顾满桌的食物,边吃边看着这群人猜谜行酒,不时也逗的开怀大笑。
他们围住了一个红灯笼,只见上面的布条上面写道:“早不说晚不说。”
“这个我会,这个我会……”桐影乐得跳起了脚,“不早不晚,值正午,不说为不言,正午不言,合起来为「许」。”
“答对了……”适情笑道。
众人一阵欢呼。
轮到凭聪时,她望了眼布条,皱了皱眉,布条上写道:“池塘亮底。”
凭聪弥思苦想不得结果,自认输罚饮酒一杯。
“适情姐姐,你且说说此为何字?”凭聪问道。
适情笑道:“池塘意喻为水,成底是为干涸,水干合并为一个「汗」字。”
“适情妹妹,这个太难了,能否出一些简单的谜题呢?”程修远挠了挠头,满面的愁容。
下一道谜题则轮到了他,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张布条看了半饷,愣是看不出「东征西讨」这几个字有何规则。
“我认输,自罚一杯。”程修远说完,忙端起一杯酒大喝起来。
很快,适情设的谜题便猜完了,轮到了夜落设的谜题。
他们围住了一个灯笼,看着那布条上的谜题七嘴八舌猜了起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漠为沙,长河为水,孤烟和落日又为什么呢?”
“姑娘设的题也太难了,实在猜不出。”
“难吗?”云宸煜笑问,在别人一口同声道难时,他又自答道,“一点都不难。凭你家姑娘的聪慧,能写出这样的谜题,实在是拉低了她的才智。”
适情俏脸一拉,语气不满,“王爷,您这是瞧不起我们呢还是在夸姑娘呢?”
云宸煜笑道:“丫头,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夸你家姑娘呢!”
适情道:“王爷既夸人,也不必贬低我们呀。”
云宸煜欢笑的双眼在黑夜中溢满了星光,“我没有贬低你们,我说的可是实话。”
牡丹不服,糯声说道:“那就请王爷为我们解答一下吧?”
云宸煜将一双眼睛从夜落的身上移开,他的唇角上弯,未语神先飞扬,“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意在孤烟、落日。风吹则烟消,水静映日圆,两者意境方合四字「风平浪静」。”
说毕,云宸煜一眼情深地看着夜落。却见夜落明亮的双眼只扫了他一下,便移开了。那女子在灯光下笑容灿烂,看得云宸煜转不过眼。
“王爷,王爷。”
云宸煜回眼,瞧见桐影满脸的不服,“王爷再瞧瞧此谜。”
说完,一行人来到一个灯笼下,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笼底的红布在光影下飘摇着几个字:“八面透风。”
云宸煜凝了凝眉,看了一阵谜题,转向夜落问道:“落落,这谜底是什么?”
夜落看;
了眼得意的桐影,道:“王爷来自宫中,不知人间俗语,不为见怪。谜底为-气不打一处来。”
云宸煜笑而不语。后面的谜题没有什么难处,被云宸煜一一解开。
猜完谜题,一众少年开始饮酒行乐,各施所长。有的弹琴,有的做食,有的表演民间的趣闻。
轮到夜落时,她淡然起身,来到湖畔柳下。大家以为她要弹奏清影竖琴,几个少年上前来,想帮忙搬琴,谁知左找右找偏不见清影。
夜落抿嘴而笑,在牡丹的琴律声中,一阵清亮的歌喉在夜空中婉转,树下的女子扬起蓝色的衣裙,像一只蝴蝶舞动双翼,迎着秋风翩翩起舞。
“是谁,绾起了青丝,谁藏起了谁的相思?万千华发终未改,梨花如雪痴。是谁,翻开了墨书,谁蕴染了谁的当初?
字里行间梨花落,人心不相如。是谁,惊动了青春,谁破了谁的单纯?初心易变时觉醒,泪洒苦朱唇……”
一曲舞罢,满堂喝彩。
夜落整理了衣衫,坐回了桌前。只见云宸煜凝结着双眉似乎在沉思,过了片刻,他抬眼问道:“落落,此曲名作什么?此舞又作何称?”
“此曲作于落花时节,名作「回风曲」,此舞应曲,名为「回风舞」。”
云宸煜不说话,只是一味探究地看向夜落。经过刚才的舞蹈,夜落的发丝有些凌乱,流下的汗水将一道黛眉染成了水墨。云宸煜拉住夜落,轻声说道:“别动,你的妆容淡了。”
适情闻言,忙从自己的厢房里送来胭脂水粉石黛等物。
夜落笑着摇头,“一点妆容罢了,无需大惊小怪。”
适情取过石黛,就要为夜落描上,谁知云宸煜眼疾手快,他一手夺过适情手中的石黛,毫无征兆地为夜落描画起来。“我来……”他的言语让人无法抵抗,“我画的比她们好。”
待他细细地画完,众人的眼光已是千奇百怪。为了打破这份奇异的氛围,有人建议饮酒划拳,对酒当歌。
夜落沉思了许久,心中的阴云忽然散开,留下一片明亮的光芒。
她高兴地端起酒杯,与云宸煜相敬一杯。酒香入喉,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带着微微的辛辣。
不一会,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微微的醉意。这种感觉如此的熟悉,一如当年。
夜落的脑中仿佛有一个画面停格在那一瞬间。花前月下,柳絮纷飞,她随风起舞,他为她描半面妆容。酒意浅浅,醉在两厢情深,执手相望下,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知是欢喜还是悲愁,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默默地流满脸颊。她又端起酒杯,自顾自地畅饮起来。
云宸煜发现时,夜落已独自喝下了一壶酒,一片红晕蕴染了她的脸蛋,她的眼神也变得迷离,双手一会抓住云宸煜的手,一会又抬起触摸他的额、他的发、他的眉眼、他的唇,好似在临摹他的模样。
云宸煜端坐不动,任她胡触乱摸,心道,难怪她不饮酒,酒后却是这副模样!如此撩人的行径,遇到登徒浪子,那可还了得,还是不要喝得好。
这厢想罢,夜落却整个人伏在了桌上,已然醉酒不醒。云宸煜刚想唤适情带入闺中歇息,却见桌的那头早趴下了几人,剩下的人一边唠叨怨起一边手忙脚乱地扶人。
云宸煜无法,抱起夜落,往四季歌而去。
他将夜落安放在床上,为她仔细地捋发,盖好;
被子,将窗户关好。转身一瞧,却见夜落挣扎着要起床,半边身子已悬在了床外,眼见就要掉落在地。
云宸煜一个飞身,立即抱住了她往下坠的身子,他小心地将她扶在床上,却见她的嘴唇微动,似在说着什么。
云宸煜问了问,却见夜落依旧嘴唇开合。虽然他心里清楚夜落不能发音,却依旧将头放低,耳朵靠近了夜落的嘴唇。
他清楚地听到了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心一软,耳根也跟着一软。一股温热的气流在耳根徘徊,灼热了他的身体,他的心。
云宸煜头离的太近,竟贴上了夜落的唇。一种撩人的热意瞬间窜满了他的身体,撩起了心底的那层朦胧的面纱,让他看清了心里那名女子的面容,她果然和夜落的容貌分毫不差。
心仪的女子此刻脸颊绯红,温柔的气息轻吐在他的耳边,掀翻了他心底的满腔情丝。他望着夜落仍自开合的红唇,豪不犹豫地俯下了头。
两唇相贴,一份酒香传入口唇。云宸煜细细地品味唇齿之间的温香,就像在品尝一杯佳酿。夜落虽酒醉不醒,却也在细细地回应着。
两厢难舍难分间,云宸煜不知不觉躺上了床,与夜落相拥而卧。
突然,窗外似有盆栽翻倒的声音,云宸煜忙要起身查看,身子却不得动弹。身下的一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怎么也松不开。
云宸煜也不想松开,再次将头俯下。此时,纵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与他又有何关。
落花迷眼,任尔西风。夜落醒来时已近饷午,秋意渐浓,日光温暖。她披了件披风来到窗前,静静地看了看窗外的秋菊。
梦中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仿佛真实存在的映照。唇间的缠绵,温柔的旖眷,还有一只手细细地抚着她腹中的伤痕。那份温柔如此的深切,让她的梦境更加得美好与深刻。
夜落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衣物,确认并无异样,心里方安稳了一些。她来到昨日饮酒的湖亭边,早有一人在树荫下闲钓乘荫。
听到脚步声,那人迎风返头,满脸的笑意,眼中好似装满了星星。
他丢了钓竿,几步便奔了过来,“落落,你醒了?你肚子饿了吗?快来,这里有你爱的食物。”
夜落吃了一小口糕点,不经意抬眼一看,正瞧见云宸煜未语先笑,满眼深情地看着她。
夜落的目光往下一扫,咬食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云宸煜的唇角有一个小小的破痕,正与她梦中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她左右看了看云宸煜的笑脸,心里七上八下,探问道:“我昨夜饮醉,可有不得体之事?”
云宸煜的双唇上扬,“并无,即使饮醉,也依然优雅得体。”
夜落低头,装着不经意,继续问道:“谁送我回房?”
云宸煜:“力大者唯本王一人,自然是本王代劳。”
“夜落可曾失仪?”
云宸煜手指抚了抚唇间的伤痕,似在叹气,“无论是何境地,你又何曾有过失仪!”
夜落看了他的动作,犹不相信,问道:“真的?”
看着云宸煜点头,她依然心里不信,却不便多问,只道:“多谢王爷照顾!”
——题外话;
本文深有内涵的名字(落花回风半面妆)由此而出。
第86章
牡丹心事
金秋九月,京都恢复一片安宁,关门已久的流金岁月又重新开张,几车的鲜花碎瓣洒了长安街一路,这花落长街的气势比官家娶亲还要磅礴几分。
作诗的公子们依旧是那些公子,只不过少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为了给公子们助兴,夜落亲自下厨,由路早协助,今晚他们要做一份特色的糕点。
云宸煜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厨房里,他几欲将夜落拉来歇息,被夜落几个白眼瞪回到了座椅上。
可他并不是一个安静的主,见夜落和面需要力道,他挤开路早,拉着夜落的手一起和面,那阵仗像是在黏糖,竟不似和面。
和面之后,到了发酵的过程,云宸煜又是端茶递水又是为夜落擦汗,感情他一个堂堂的王爷喜欢伺候人一般。
夜落实在烦了,偷偷地溜出了厨房,跑到偏僻的杂物间一角透气。
气还没喘上几口,只听两道声音响起,竟是一男一女在谈话。
男子的声音斯斯文文,夜落识得那是季寻争的声音。他唤道:“双儿,你别走!”
女子回道:“公子认错人了。”
女子的声音软软糯糯,自带一股风情,那是牡丹的声音。
季寻争道:“双儿,我知道是你。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身影,却始终未曾找到,没想到今日在此处遇见了你。”
牡丹道:“公子,你真的认错了人。奴不是什么双儿,也不识你这般富贵的公子,奴只是一个风尘中的女子。”
季寻争言语急切,忙说道:“自从伯父伯母出事后,我就没再见过你,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易,你是名门贵女也好,是风尘女子也好,你在我心中依然是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儿。”
“公子,奴说过了,你认错了人。请公子自重,勿要再扰奴家。”说罢,牡丹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牡丹一走,季寻争叹着气也沉沉地离去。
夜落再没有透气的兴致,她赶忙回了厨房,却见云宸煜坐立不安,仿佛心头闷紧得很,把个路早撂在一边大声不敢吭。
夜落一进门,云宸煜就跳了过来,“落落,你刚去哪里了?你怎么不歇一歇呢?”
夜落将他拉住,问道:“请问王爷,季公子可有婚配?”
“未曾。”
夜落试探追问:“我家牡丹也未婚配,王爷觉得他们俩如何?”
“不行……”云宸煜摇头,“季家的家风严厉,牡丹若要入季家,季老爷子这关恐怕就不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