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掩袖一笑，开口说道：“王爷觉得，小女与季公子相配如何？”
“不行……”云宸煜急道，“季寻争那小子就是个闷葫芦，一不懂风情，二不知仁义，三不会顾人，四不擅怜香惜玉，五不会……”
夜落的双眉越听越紧，季寻争是这样的人么？他有那么不堪吗？听到最后，才听见云宸煜说了一句人话，“本王觉得，季寻争与牡；
丹挺般配的！”
夜落笑道：“侍郎家就有劳王爷说情了，牡丹自有我来说服。”
两方敲定婚配之事，面也发得差不多，夜落按照记忆中的手法，将一个个面团做成如花的面胚，使用不同的色彩为之上色，又点缀了各城的水果，装饰成一年四季的花儿，精雕细工令人惊叹鬼斧神工。
做好的面胚最后放入了热哄哄的圆窖中进行烘烤，一小时后，成朵的花点一一装上了不同形色的餐盘，花团锦簇犹如一片汪洋花海。
路早惊得合不拢嘴，云宸煜也是连连咋舌。
“落落，此物又叫什么？”
夜落想了想，回答：“面包……”
“这天下之物，你只不会面包，什么时候又会了？”云宸煜随口问道。
夜落好奇地看着他，我什么说过我不会面包了？
「面包」二字在流金岁月这样的地方有失风雅，夜落为之另取名「朝花夕拾」。
朝花夕拾一入桌堂，流金岁月迎来了一片赞叹的高呼，满堂的喝彩将水遥的风头也盖了去。
二楼的厢房里，牡丹沉闷着一张脸依在栏边不言不语。夜落坐到她的旁边，写道：“姐姐，你觉得季侍郎家的公子如何？”
牡丹苦涩一笑，“我与京都的公子并不熟，自然不知他们的为人。”
夜落道：“姐姐不与我说实话，我又如何能帮你？”
“姑娘……”牡丹的声音又悲又凄，这才据实相告。
牡丹本名宋羽双，为先帝时光禄大夫宋氏之女，是正儿八经的千金之躯，名门贵女。宋父与季父同在朝堂共事，虽无深交，却也没有大仇大怨。
当年的豆蔻年华，京都的权贵纨绔比拼争夺十公子之位，季寻争文武较量皆列前茅，成为十公子之首，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季寻争本人也成为京都名门贵女中耀眼的星星，长公主云飞月甚至大闹朝华宫，死活要下嫁季寻争为妻，若不是她当年年岁太小，如今的季寻争早成了驸马爷。
整个十里长街的少女都将芳心暗许，书绢字迹漫天飞入了季寻争的手中，却始终不得季寻争的另眼青睐。
牡丹也是那些少女中的一人，她为了吸引季寻争的注意，四处打听他的踪迹。终于在一片林中，她等到了坐在树下的季寻争。
牡丹站立在高高的树枝上，低头看了一眼树下的季寻争，一咬牙，身子就跳了下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回不跳，难有下回英雄救美一见倾心的戏码。
再说，自己的身后还绑了一根绳子，最多一跳把自己吓个半死，还不至于豁出性命。
人算不如天算，那根绳子半截被树枝挂住，让她吊在半空中上不来下不去，悠悠晃晃地像一只鬼魅。
牡丹吓哭了，嚎嚎的大哭声成功吸引了季寻争的目光。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左右摇晃的小女子，而后事不关己地离开了。
牡丹傻了眼，那还顾得及名门；
贵女的颜面，开口便叫骂道：“季寻争，你这个混蛋，你回来，你今日不把我放下去，明日我嫁入你侍郎府，让你叫我一声娘。”
这话说的贼狠，让行走几步的季寻争原路返回了树下。他望着吊着的女子嗤笑一阵，一个飞身跃起，将她带回了地面。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的面容，省得做了他的娘都不认识。
这仔细打量下，季寻争的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妩媚中带着可爱的女子，她瞪人的眼神尤其凶狠，那种凶狠带着莫名的喜感。
“我爹不会喜欢一个黄毛丫头，你还是别做我娘了。”季寻争有意打趣。
牡丹咬咬牙，“不做你娘也可以，我依然要嫁入侍郎府，我要做你的夫人。”
牡丹不仅当面说要做他季寻争的夫人，她还时常站在侍郎府外扬言。
她不顾世俗的胆大招致不少名门贵女的指指点点，也再次赢得季寻争的另眼青睐。
她的一席表白如一道惊雷，唤醒了季寻争一片懵懂无知的春心。京都的名门贵女比比皆是，能如此高调扬言要嫁他的人唯牡丹一人。
牡丹也特别勤奋，她每日只做两件事，一是打探季寻争的动向，而是守株待兔。
几次三番照面后，牡丹的诚心终于打动了季寻争，成为季寻争心中钟情的妖孽一样的女子。
可惜好景不长，光禄大夫一家受王侍郎一案所累，牡丹的爹娘被流放边境，其他的女眷府人也是流放或充入官妓。
牡丹有幸得一位权臣的赏识，送入教坊司习练琴曲，后凭一曲「红恩断」一举成名选为京都的花魁。
“姑娘，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名门贵女，我只不过是一个风尘中的女子，如何能与季公子相配。”牡丹的声音满是凄凄。
夜落郑重地说道，“你如今只需告诉我，若将你许配季公子，你愿还是不愿？”
牡丹望着夜落的眼睛，坚定地回答：“愿……”
夜落抿嘴而笑，“沈太傅夫人自女儿出嫁后，心情郁郁寡欢，总想寻个义女承欢膝下。沈太傅有意挑选我流金岁月的女子认作女儿，姐姐可愿入太傅府？”
“姑娘……”牡丹一把抱住夜落，哭道，“牡丹何德何能，劳姑娘如此费心！”
夜落不言，她却心如明镜。沈太傅常夸流金岁月的女儿明⚹⚹人，若为其父，乃是满门荣光。谁不知道沈太傅真正想当的是夜落的义父。
夜落抱着她，任由她哭的稀里哗啦，她的手放在牡丹的背上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她既然许她一生安宁，就一定尽力而为。
一月后，沈太傅将牡丹接入太傅府，认作义女，更名为沈羽双。
此后，京都再无牡丹其人，世人只知沈太傅家的小姐才貌双全，很得太傅的喜爱。
沈太傅不惜拉下颜面，托人为其女说亲，后良配于中书侍郎的嫡长子季寻争。
传闻婚嫁那日，天上人间的糕点从太傅府的门沿街分发至侍郎府中，人潮拥挤的送亲盛况举世无双。
第87章
明诏选妃
浮玉，南河畔。
碧波荡漾，湖光潋滟，一艘小蓬船悠悠穿过虹桥，惊起一片垂柳招摇。
夜落坐在船头，一路欣赏着千年的风韵胜地，岁月的安静悄然于心。
云宸煜躺在小船中，头枕在双臂上，一双眼睛微微合起，看似睡觉，但他脸上不觉泛起的笑容偷偷地出卖了他。
前几日，夜落拉着云宸煜的手臂撒娇，说她想到梦中熟悉的景地去看看。
此人二话不说，忙让青山收拾了衣物，一路陪着夜落上了马车，踏上了来往浮玉的路途。
夜落碰了碰船中躺着的男子的手臂，将写好的字迹呈在了他的面前，“王爷乃天之骄子，若要成就帝王霸业，也不是不可，为何要陪我一介民女在此游河赏乐？”
云宸煜半睁着一双星光奕奕的眼看向她，“无他，本王不喜江山。”
夜落好奇，“王爷喜欢什么？”
“世间的美人。”他随意答道。
只爱美人，不要江山？
看到夜落的疑惑，他笑道，“江山和美人，两者不可兼得。若选其一，我便要美人。美人在怀，何其幸哉。”
夜落凝眉，“我很好奇，凭王爷之智谋与才情，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云宸煜的笑意深长，“你猜猜？”
“王爷不妨直说，也许我能为王爷找来此女，以偿还王爷的恩情。”
云宸煜道：“我恒王府未来的王妃，必定是一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她温柔、大方、端雅、和善，才情俱佳，独一无二。”
夜落伸出大拇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王爷果然眼界高深，这样的女子，天底下恐难寻吧？”
云宸煜：“当然难寻，幸好，我寻着了她。”
“哦？是何府的名门贵女？”夜落问。
云宸煜笑如风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夜落，慢慢地说道：“韩氏之女，还未知其名。劳烦夜姑娘替我在京都打听，韩氏女芳龄几何，可有婚配，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可愿，嫁与我为王妃。”
夜落沉思，京都之中未听说有容貌倾城的韩氏之女，莫非，此女不在京都，听云宸煜的话语，他似乎与韩氏女只是过眼之缘，并未深交。
“王爷可知其人现在何处？”
云宸煜双眼望着蓬顶，幽幽说道：“我不知她在何处，但她在我的心里许久。我还记得初见她时的心动，她一袭蓝色的衣裙像天上的仙子，就这样站立在蓝天白云下。她低头一瞬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的娇羞，那道独特的风景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
不知为何，夜落听完这些话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她的双眼湿润，朦胧地看向远方，没有再与云宸煜继续聊下去。
小蓬船至中午时分方停靠在了岸头，云宸煜刚扶着夜落上了岸，天空就起了斜风细雨。他将外衫罩在夜落的头上，拉着她的手往附近的客栈跑去。
入；
了客栈，夜落的裙摆已是湿去一半，云宸煜更是淋成了落汤鸡。
他们上了客房，各自先换了衣装。夜落才把头发擦干，一阵敲门声传来，云宸煜的声音接着响在门外，“落落，你换好了吗？我带你下去吃饭。”
门一打开，云宸煜一张笑脸就映在夜落的眼帘。
“落落，你饿了吗？我们下去吃些东西可好？”
夜落点头，“请王爷稍等，待我将发绾起。”说完，夜落坐到了梳妆台前，绾了一个简单的斜髻，又将云宸煜送她的明珠坠摇簪在发中。
人未起身，她的肩膀被云宸煜的双手压了下去，“等等，你转过身来。你左边的妆容淡了，我为你描上。”
不知为何，夜落没有拒绝，她顺从地转过身，正对着云宸煜灼热的眼神。
他抬起一手，托着她的颚尖，另一手拿起石黛，仔细地为夜落描上一眉远山黛。他描得如此的专注与投入，竟未发现他的呼吸已落在夜落的鼻尖。
描完黛眉，他仍不舍得放开夜落的颚尖，他的双眼盯着她的面容，像是端详一件奇珍异宝。
夜落别开脸，在镜子中打量一番，夸道：“王爷的妆容果然描得极好，我很奇怪，王爷为何擅女子的妆容？”
云宸煜失落地放下石黛，他苦笑道：“也许以前描过。”
见夜落无语，他忍不住问道：“落落，你可否告诉本王，本王与皇兄都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为何京都的女子都喜欢皇兄多一些？”
夜落回眸一笑，写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公子，佳人思寐。这世间的女子，大抵都偏爱温柔的公子。”
“那，落落，你呢？你为何钟情于我皇兄。”问完此话，云宸煜的心里七上八下。
夜落沉思了一会，方持笔回道：“他几经入我梦中，我深知他是我曾经的所爱，今生有幸与他相知相识，唯愿相守一生。”
云宸煜将手背在身后，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为何你觉得他是你梦中的所爱？”
夜落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依旧写道：“他唤我心夜，他送我四十七弦琴。心夜是我梦中之名，四十七弦琴，是我梦中之礼。”
夜落最后说了什么，云宸煜再也没有听清，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那几句话。
他茫然地站起身，只道「我饿了」，一人出了房门，留夜落一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失落离去的背影。
回朝歌的路上，云宸煜自行与车夫坐到了一处，他像一尊失魂的雕塑，既不多言也不多语。
这种奇怪的行径让夜落不知所措，她不知何处得罪了他，问他他又不搭理人，也就随他失魂落魄。
明孝元年十二月，护城军在京都的各处张贴告示。“奉天承运，圣上诏曰：新帝登基半年，后宫匮乏，为繁衍生息，充盈皇脉，凡及笄之女，均可充入后宫，得帝之心者，选为妃嫔……”
此诏令一出，城中凡有及笄之女未婚配者，不论家世贵贱，统一由各洲明府主持
报名……
选妃虽为后宫之事，若涉深朝堂，就成为朝中的大事。王候将相府邸自有未出阁的女儿，若她们能一朝飞天，成为女中之凤，家府在朝中的地位就是固若金汤。
承办选妃的主领是明帝精挑细选的人，他既不能参与朝政，也不可畏惧权贵，失了公正之心。
如今京都之中，百官以凤万青为首，无官不趋炎附势，如若选入的女子家底均为凤家的心腹，举朝上下就成了他凤家的天下。
明帝自有细算，他将选妃之事全权交由散骑常侍文木乔操办，文常侍的雷厉风行各官宦有目共睹。
凤万青忌惮他的刚正不阿，早想让心腹取而代之。怎奈文木乔是明帝最为信任的人，又从来不畏权贵，只从一人，竟让凤万青无处下手。
下诏当日，文常侍就与工部主事商定选妃的议程。
选妃第一步，各家长者将成年女儿带至官府任用画堂，由指定的画师为其作画，画像完成后由八字先生合算命理，最终在画像上落写生辰八字，上呈各洲明府。
画作收集时间为半月，半月之后，明府统一将画像递呈给工部推选。
工部主事接收画像后，请相术先生根据女子的样貌和生辰进行推理，命格不好或与明帝生辰八字不合的女子进行剔选。
入选的女子统一称为淑女，由工部将淑女令牌送入各洲明府，各明府安排下发淑女令牌，并派遣将士送选当地的淑女们入宫。
所有淑女入宫后均安排在灵淑宫。入灵淑宫后，宫殿掌声的迟嬷嬷和总管太监为淑女们测量身型，近身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