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的思念,最终化作无言的泪水,犹如潮水般泛滥。
适情看清来人,默默地将殿门拉上,退入了暗夜之中。
云行期一把抱起夜落,走入寝殿中,明珠的暗光将二人的身体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夜落刚被放入朱红的床被中,嘴唇便被一份温暖的霸道覆盖。
云行期一改温柔的风态,蛮横地与夜落的唇齿纠缠在一起,不让她有任何的喘息。
夜落的动作稍有迟疑,立即又被撩起,将脑中的清晰与不清晰的东西搅得天翻地覆。
夜渐深沉,两人的呼吸也愈加深重,云宸期的皮肤变得滚烫,心中的愿望逐渐膨胀。
夜落的身子一僵,伸出的双手本欲推开他的身子,却在半空中软软地垂了下来,抱在了他的腰间。
她入宫的目的,不就是能够陪伴在他身侧吗?如今她就在他的身侧,不能结为夫妻又如何,此生,有此时刻已是足矣!
“夜儿,我想你,我好想你……”
云行期一边在她的耳边厮磨,一边喃喃碎语。他的手指触到了一道格外粗躁的皮肤,移动的手僵在了原地。
他小心地将衣服松开,瞧见了她一道横立且丑陋的疤痕,那是半年前遗留下的那道致命的刀痕。
疤痕早已愈合,又经过细心的处理,那蜿蜒的伤痕如蜈蚣的残足,烙印在白皙的肌肤上,令人触目难忘。
“夜儿……”
云宸期一身的心火消失殆尽,只留下一个紧紧的拥抱。“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
夜落听着那些约带更咽的呢喃,紧紧地抱着云行期,一腔的心思化作眼角再也止不住的眼泪。
一夕之间,物是人非,竟分辨不出是非恩怨,早知这样的结局,当初的她是否还会舍身挡在刀前?会的,她确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护着他,至死不渝。
“夜儿,对不起!此生,我将我所有的情全部给予你,许你一生平安,一生荣华。我发誓,我一定会明媒正娶,迎娶你成为我的妻,你可愿等我?”
看着云行期在黑夜中闪烁着迫切而深沉的眼睛,夜落微笑着点头。
得到夜落的答复后,云行期笑的像一个孩子,他再次抱着夜落,将红云锦被盖在两人的身上。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那道坎坷不平的疤痕,似要将它慢慢抚平,又怕弄痛了她,小心而又轻柔,一遍又一遍。
这种抚摸很是熟悉,就像某个夜晚梦中所见的一般,只不过梦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云行期。
封妃的当夜,明帝没有宠幸任何一位后宫的妃嫔,却在一个没有妃嫔入住的心仪宫呆了一夜,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更让人嫉恨的是,第二日一早,原本被封为宸妃的哑女夜落已沦为乾坤殿伺候君侧的女官。
按宫中的规矩,女官应住在偏殿,可明帝特许,让她独住夜思殿,美其名曰为陛下移花种草。
这种待遇,只是妃位以上的娘娘才可身具,她一个低级的女官,却与妃嫔同等的待遇,如何不让人诟病?
后宫之中,从此再无安宁之日。六宫上下同仇敌忾,将夜落视为眼中钉,立意除之为快。
深宫水深,夜落不是不知道,可自从她被封为宸妃的那一刻开始,惊涛骇浪已经翻起,再无回旋的余地。
明剑易防,总比那暗箭伤人好,除了小心谨慎,对于后宫的妃嫔们,夜落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免不得听些讥笑挖苦,也不是过不得日子。
夜落沉得住气,后宫的人却再也沉不住气。原本她们还看在陛下的重视份上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又见明帝不再夜宿心仪宫,开始宠幸后宫的嫔妃,尤其是风舞宫的冷良娣和秋霜宫的奚婕妤最为得宠。
奚婕妤不免恃宠而骄,连明妃和丽妃都不放在眼里,话里话间无不透着娇蛮不驯的无理。
苏芳意忍了一股怨气生生发不出来,想要呵斥以下犯上,却又忌惮秋霜宫的夜夜笙歌,只好将一腔怒火发往夜落的身上,左右以为是这个不祥之女冲犯了她的贵气。
第92章
恃宠而骄
苏芳意和沈秋凝将夜落堵在了御花园的小径里。
烈日炎炎,夜落与适情跪在蒸发得炙热的石阶地上,膝盖被烫得绯红,脸上颗颗的汗珠浸透了衣衫。
苏芳意躲在了树荫处,慢悠悠地摇着折扇,道说着蝉叫的扰人,丝毫没有叫夜落起身的意思。
沈秋凝在苏芳意的耳旁讥笑挖苦:“明妃姐姐,皇后宫中设了茶宴,冷良娣邀请姐姐一同前往。您看这太阳如此毒辣,姐姐还是不要晒伤了皮肤为好。至于她嘛,来日方长,让她自行跪着就是,晾她也不敢翻起什么风浪。”
苏芳意瞧见夜落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方才又撒了气,心中的怒气已消去一半,不待沈秋凝多说,她已摇起扇子,趾高气扬地迈步离去。离开前,她还不忘丢一句话,“哼,倒是便宜她了。”
待二人走后,适情扶起夜落,恨恨地骂道:“这是招她惹她了?姑娘不妨告诉陛下,请陛下做主,看谁还这么不识好歹!”
深宫之中,谨言慎行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才风平浪静。
夜落自然不愿招惹是非,更不想为云行期增添烦忧,也只好咬咬牙忍了去。
所谓忍得过一时,却忍不过一世。奚窍儿依仗着陛下的宠爱,更加肆无忌惮,凭谁也不放在眼中。
在皇后设的百花宴中,奚窍儿公然挑衅苏芳意和冷清时,连皇后的颜面也不给,将一场好好的宴席搅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凤花见在云行期的面前一带而过说起此事,云行期也只是摇摇头,简言片语安慰了凤花见,只道奚窍儿初入皇城,不懂宫中规矩,让凤花见多教导她一些,无需与她一般见识。明帝的一番轻言相劝让凤花见更加将奚窍儿恨得牙痒痒。
“一瓣芙蕖是彩舟,棹歌离思两夷犹。”六月,风光秀丽,无限旖旎。
青湖山顶的温塘中,五色的芙蕖已立枝绽放,吸引不少世家前往游赏。
乾坤殿中,凤花见向云行期提议举办芙渠宴,将五色芙蕖移入宫中,邀请各宫妃嫔共赏。
云行期当夜未曾同意。
夜间时,他淡淡地问夜落,“百花之中,你喜欢何类?”
夜落微微一笑,回道:“百花皆有独特的品性和美丽,自难比拟。若论此时六月的风光,自然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只此一答,云行期就欣然同意了凤花见的提议,将青湖山顶一半的芙蕖移入了宫中。
荷有五色,或红,或粉,或紫、或黄、或白。花朵婷婷,千姿百态,荷叶水波随风荡漾,清心夺目。
听秋霜宫的宫人们私相谈及芙蕖清美,香气馥郁,又闻冷清时想讨一盆芙蕖置入宫中,奚窍儿的心思千回百转。
她心想,若是将冷清时尚不能得的花品置入寝殿内,各宫妃嫔应对自己刮目相看。
家世不如人又怎样?得到陛下的宠爱才是正事。前些时,德仁宫赏赐了几匹芙蕖出绿波的云锦衣衫,若再得芙蕖相衬,也是风光无限。
夜间侍寝时,奚窍儿提及芙蕖之美,刻意大肆夸赞了一番,有意向明帝讨得几盆,她满怀信心要将那五色的芙蕖各要几株,放置在寝殿中,以示明帝的宠爱。
谁知云行期一听奚窍儿的求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她,“春山海棠花开貌美,最适宜你,改日朕让人送入你殿中。”
奚窍儿听后沾沾自喜,以为明帝之意为芙蕖花配不上她的花容月貌。
在花园闲庭漫步时,她听见秋霜树下两名宫人在轻言细语,细细听来,却是在夸赞芙蕖之美。
“如今,那位所居的宫殿中,一片芙蕖全都移入池塘,比德仁宫的桃花林还要美上几分。”
“心仪宫只有那位入住,并无贵人,皇上却将所有的芙蕖移入心仪宫内,那份荣誉连最为受宠的奚婕妤也比不上……”
奚窍儿听后大发雷霆,当众令下人狠狠地甩了那两名宫人几个耳光,打得二人鼻青脸肿,血迹斑斑。
打完宫人,她犹难解恨,带着成群结队的宫人,浩浩荡荡地踹开了心仪宫的宫门。
正直饷午时分,云行期在乾坤殿内歇息,夜落身为掌事女官,虽不用贴身伺候,也是不离左右。
她将殿内的金兽添置了一份清新淡雅的梨香,又将湖中沏好的茶重新换了一份五湖青尖茶,待云行期起身,刚好可以喝上一杯温宜适口的香茶。
夜落微微一笑间,身子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着,一双手环在她的腰间。“不是和你说过,午间要歇息么?”
夜落转身,双手抱住云宸期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刚要离去,身子却被抱得更紧。
“夜儿如此挑逗,就不怕我一时失控?”云行期看着夜落,坏坏的一笑,俯下头,将这个吻变得深入绵长。
“于公公,劳烦禀告陛下,心仪宫宫女以下犯上,皇后请陛下移步心仪宫定夺。”
闻及心仪宫,夜落的心头生出一道不安的忧虑,她看着云行期同样凝重的脸,心中的忧虑更深了些。
心仪宫,相思园。绿荫环绕着宫墙,掩映着炙热的骄阳,将左右两池光泽陆离的芙蕖护在了柔光下。
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洒在荷叶的清珠上,映射出一片金色的光芒。芙蕖清美,绿波荡漾,池水清澈见底,可见鱼儿嬉戏。
池塘外,种植着几片仙草花林。富贵如牡丹,妖娆如芍药,清雅如兰,灼灼如桃,不知宫人用了何方法,花色竟集合了一年四季。
原本汪洋如海的世外桃源,如今已是残花断枝,碎裂的花瓣依稀可见当初艳丽的色彩。
见云行期到来,凤花见上前道:“心仪宫宫女适情触犯宫规,动手将秋霜宫的宫人打伤,还抓伤了奚婕妤的脸,臣妾不敢做主,请皇上定夺。”
云行期的脸色铁青,他扫了一眼跪在夜思殿外的主子奴才,眼神异常得寒冷。
“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奚窍儿一手护脸,一手抹泪,声泪俱下,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说,怎么回事?”云行期指着祸事源起的人-跪在宫殿一侧头几乎贴在地面的适情。
适情大礼跪拜,直起了身子,“陛下明鉴!奚婕妤不请自来,擅入心仪宫内,下令宫人为百花园除草,奴婢不敢劳烦婕妤,出身相劝,与秋霜宫宫人发生冲突,误伤婕妤,请陛下责罚!”
“谁给你的胆?竟敢以下犯上,目中无主!”
夜落听见云行期这一道冷言厉语,彷徨跪倒在侧。以下犯上在宫廷之中乃是重罪,若要重罚,遭遇不测也是情理之中。
“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适情的额重新贴近了地面。
云行期当即下令,“宫女适情无视宫规,杖责二十。”
夜落猛然抬头,拉了拉云宸期的衣摆,却被适情一道淡定的目光制止了。云行期恍若置身事外,全然未见,凭夜落的手紧抓住他的衣摆未放。
她余眼看了看由悲转喜的奚窍儿,那份得意洋洋的无知着实让人可怜又可恨。
“奚婕妤可知心仪宫为朕之居所,日常由女官打理。未得诏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你又是因何无诏而入?”
夜落虽已猜到惩罚适情是为了抛砖引玉,目的只有一个:杀鸡儆猴,杀的就是这只鸡,儆得就是德仁宫那只猴。可适情与她情缘深厚,此次无辜遭殃,如何能不心痛,可到底云行期没有给她这个面子。她的心里有些飘忽不定;
的感觉,一股淡淡的失落与恐惧慢慢地萦上心头,逐渐变得不真实。
夜落再看时,已见奚窍儿惊慌失措,“臣妾在御花园中听及奴才说起心仪宫花开似海,想为陛下采一些香花置于殿中赏心,这才不诏而入。”
她越解释,云行期越是怒气横生,“奚婕妤可真是煞费苦心,将朕百花园中的一片花海全毁了去。”
奚窍儿被云行期声音中的阴阳怪气惊吓,连连叩地求饶,“臣妾该死,请陛下息怒!都怪奴才们手脚不知轻重,毁了陛下的鲜花。臣妾管教不力,请陛下责罚!”
夜落在心底摇了摇头,如此作践她人,何在宫中立足?秋霜宫中除了近身伺候的奴婢是由府中精挑细选陪伴入宫,其他的都是宫中安排伺候的宫人。
这些宫人们日常狐假虎威的事没少做,察言观色也是惯来行为,没有主子的命令,哪个奴才敢动手拆了圣上的后花园!
即便是奴才所为,身为主子,如何又能逃得过罪责!奚窍儿终究是恃宠而骄,忘记了自己的位份。
“小于子,传朕旨意,秋霜宫的奴才,触犯宫规,拖出去,杖毙。”
云行期下令时,脸上的面容如同在讨论天气一般平和心静,把一众宫人吓得瘫软在地。
“请陛下饶命,奴才也是奉婕妤的命令行事。婕妤救命,皇后救命……”
无论这些秋霜宫的宫人求谁,没有人为他们说一句话。
夜落看似匍倒在地,抓衣摆的手却抱住了云行期的脚,她的手一直在轻摇着他的脚,希望他能收回这道命令。
云行期却向前迈了一步,身后,留下夜落一只空空如也的手以怪异的姿态伸在地上。
“奚婕妤恃宠而骄,妄顾朕的厚望,谥夺婕妤封号,降为采女,移居寒雪宫。”
云行期下的最后一道令,让奚窍儿无力地瘫倒在地,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
寒雪宫是冷宫,后宫嫔妃无人不忌讳。一入寒雪宫,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奚窍儿的所做所为害人害己,如此下场是迟早的事,夜落只是想不明白明帝既不喜欢她这般性情为何当初执意要收她入后宫。
“夜儿,你可是有怨?”回到乾坤中,云行期似看出夜落不满的情绪。禀退众人后,他把夜落抱在怀里,手指怜惜地抚着她柔软的发丝。
夜落挣开他的怀抱,大礼跪罢,在洁白的宣纸上写道,“婕妤所为自做自受,可宫人却是奉命而为,罪不致死。”
云行期愤然起身,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心痛之意,“夜儿果然在埋怨我滥杀无辜!”
夜落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她茫然地看着云行期,只听他说道,“奚家这道心结,如你这般性情柔弱,永远不可了结。今日,让我来为你做这个了断,复你不能复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