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蛾眉——雨眷
时间:2022-04-13 07:09:57

  夜落坐在一段树杈上,凝望着落霞的光芒变幻,任时光静静流逝。
  适情陪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看看夜落,听听风响,心中一片宁静。
  忽然,由远及近的一声呼喊打破了这份安谧的宁静。
  夜落看了适情一眼,向山下的灌木处走去。适情会意,紧随她的身后下山。
  青苔小阶上,半躺着一个男子。男子一头如墨的青丝用一支翠玉簪绾在头顶,他一身青衣清爽如仙,光看身形,夜落已能猜出这名男子是个俊美的公子。
  青衣男子低着头看着右腿露出的两个黑紫的伤口茫然失措,若不是腿上那一片血迹太刺眼,他纹丝不动的模样静得就像一副水墨画。
  不容多看,夜落迅速扯断一根树藤,跑到男子的身边。她一边查看伤口一边说道:“公子,我是大夫,你被蛇咬伤了,必须立即处理,你方便让我处理吗?”
  “还请小姐施救!”青衣男子发出痛苦的声音。
  闻言,夜落拿起藤条在男子伤腿上方绑了一圈,她边结圈边说道:“公子,伤口上方我已进行捆绑,现在伤口还需扩大排毒,公子能否忍受?”
  青衣男子沙哑着声音道:“姑娘放心施救。”
  “适情,将尺素给我。”夜落伸出双手,却半天未见适情将配刀递出。
  她返头看向适情,正见她呆立在原地,凝重的色彩抹满了她一张俏脸,她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青衣男子,对夜落的话语充耳不闻。
  夜落好奇地转头看向了青衣男子的脸。下一刻,她全身僵硬地蹲在了原地,身子犹如五雷轰顶,震得毫无知觉。
  同样的青衣清澈,同样的眼含明星,同样的唇间若笑,同样的明俊飞扬。这个男子,不是云宸煜又是谁?
  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此的陌生,她丝毫看不见他的眼睛里有一丝重逢的相识。
  “小姐,伤口该如何处理?”男子哑声问。
  夜落回神,将眼中的泪生生逼了回去。她定了定心神,声音轻柔地说道:“我要在这个咬伤的地方,将伤口扩大,会痛,你能忍受吗?”
  青衣男子道:“小姐放心。”
  夜落拿起尺素,将每个咬伤的伤口用刀尖呈十字划开进行排血,只见两行毒血顺着伤口直往外流。
  青衣男子脸色苍白,他紧皱起眉头忍着疼痛未发一声。
  排完毒血,夜落将随身携带的凝血草敷在了伤口上,不一会血便止住了。
  夜落将配刀还回时,适情终于回神,想起既往种种,她的心头酸楚,已泣不成声。
  姑娘曾经是哑女,受尽世人白眼,历经磨难,终于与所爱的人相认,却是生离死别之时。
  此后,她的性情大变,处处找人的茬惹人不快,尤其是奉旨看守她们的林晚唯,她总是将一些气的七窍生烟的话丢给他,气的林晚唯年轻英俊的脸多了两道沧痕。
  如今,她费尽心思等到了她相见的人,却又是如此的场景。
  这男子,是恒王,却又不是恒王,是恒王如何会不认识姑娘?他若是恒王,姑娘该怎么办呢?
  夜落微微一笑,安慰适情道:“傻丫头,别哭了。这里还需要你帮忙,你可以先去砍点粗枝厚叶来吗?”
  适情破涕为笑,转身朝灌木丛走去。
  夜落对着男子俯一辑首,轻声说道:“公子,您这蛇伤虽说已做处理,但毒入血脉,需花上一段时间疗毒,今日更是不能途行。逢山玲玲峰有一陋舍,若公子不嫌弃,可随小女子前往休憩诊治,待毒血清除公子自可返府。”
  青衣男子眼瞧黑夜将至,侍从又不知踪迹,正发愁如何处置,闻及夜落的言辞,当即低头致谢。
  在夜落和适情共同努力下,一张粗枝厚叶做成的树席便完成了,青衣男子躺在席上,由两位女子拉上了山间。
 
 
第126章 
  相逢若梦
  玲珑峰半山平地,四季如歌。
  一片平地,一个院子,几处繁花,绿木环抱。两排木屋对立而建,一排名为落花轩,一排匾额名为熏风轩。
  落花轩,顾名思义,花落如雨,落红不扫。门上一排花树,正如一年四季,春有桃树,秋有玉兰,花开又花落,四季更迭。
  落花轩分设两间客房,每一间都陈设简陋,房中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两张木凳、一副木制茶具外,多余的陈设皆没有。房中虽是清简,却是整洁明亮,阵阵清风徐来,窗帘舞动,清爽宜人。
  青衣男子并未介意房屋的简陋,连连向夜落致谢。
  夜落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返回住舍。
  晚时,夜落亲自下厨,做了两碟山野小菜,食材虽简,摆盘丝丝不乱,配以野果点缀,精致比拟山珍海味。
  青衣男子饿了半天,见此小食食欲大增,一盘菜式不一会尽入腹中,满口皆是回味无穷。
  饭后,夜落再次查看了伤口情况。
  男子道:“小姐大恩,小生无以回报,还请小姐留名,来日必当答谢!”
  夜落心生一窍,挑了挑眉,“公子要谢,必有时日,还请公子留名,小女方知所救何人。请问公子姓甚名甚?年方几何?府邸何处?可有婚配?”
  青衣男子不假思索回道:“小生云烨,年方二三,家在余娥凫丽的乐府,家中已有婚配,尚未嫁娶。”
  问及婚配,夜落的身子一僵,又听他说尚未嫁娶,她的脸色一转,一抹欣笑溢在了脸上。
  “公子,小女子名唤夜落,黑夜的夜,落落大方的落,你可以叫我落落。小女子亦无婚配,若公子真要报恩,不如以身相许。”
  云烨一惊,喝道:“小姐……”
  夜落眉间带笑,声音轻柔似水,“叫我落落。”
  云烨:“夜落小姐。”
  夜落再三强调:“叫我落落。”
  云烨勉为其难道:“落落小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请小姐三思而言。”
  夜落笑道:“我已思虑再三,今日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便喜欢上了你,认定了你就是我此生的夫君。若你愿意,我便祈求上天,愿我们生生世世皆为夫妻。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云烨惊得后退了几步,他仔细打量了夜落,犹自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年龄已过双十,容貌清丽,一头柔软的青丝绾上一个斜髻,发上只簪有一支凤凰珠簪。
  这些都不足以引起云烨的注意,最吸引他的是她腰间佩着的一块蓝纹的玉佩,此玉,与他未婚妻的腰佩一模一样。
  一见此玉佩,云烨心里诧异,又是多看了面前的女子几眼。
  她的一颦一笑如春风细雨,话语中神情并不像戏言,难道她真凭一面之缘就肯托付终身?
  好似看穿他的疑虑,夜落幽幽道来:“云公子,今日
  虽说是我与你的萍水相逢,但在我的心里,你好像我的故人,在我的世界里停留了很久。
  一眼生,两眼熟,三眼定情。今日我们已见三次,如果公子觉得我相看不生厌,不如思虑一下,娶我为妻如何?”
  说完,夜落微微辑身,出了房门,留云烨一人在光影的摇曳中摇头哑笑。
  熏风轩的书桌旁,适情双手托着脸支在桌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回地转,把烛光下的夜落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了好几圈。
  见夜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趣:“请问,这位姑娘,我们以前可相识?”
  夜落眼也未抬一下,依旧专注的看书。
  适情道:“咦,这位可是夜姑娘?我上瞧下瞧怎么觉得不是呢?”
  夜落依旧不语。
  适情眼波流转,道:“不打扰姑娘看书,我去看看那位公子休息了没有。”
  “回来。”夜落放下书本轻声说道。
  适情一脸笑意奔回桌前。
  夜落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就是想问,我为何在不知此人身份的情况下如此这般行为。傻丫头,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就是恒王。”
  “从何看出?”适情问道。
  “每每笑起,他的眉角飞扬,唇间挂着一抹半弯的笑意,未笑神飞,只他一人。”回想曾经,夜落若有所思,“此外,他受惊时表情并不惊,语速快上一分,着急时语速慢上半分,思虑时眼瞄窗棂,欢喜时手挠掌心。容貌可以改变,记忆可以受损,习惯却是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永恒存在。”
  “所以,姑娘那番戏言是为了试探他?”适情恍然大悟。
  “非也,我是十分认真地和他谈情说爱。俗语说:女追男隔层纱。他记不得我,我便要让他记得我。好不容易找见的夫君若是只记得别人,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
  “然后呢?”适情问。
  夜落皱起了双眉,一脸的愁苦之像,“适情,我从来没有追过男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追他。人家说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你看我饭也做了,他的心还没在我身上。我该怎么做才好!”
  “原来,这世间还有姑娘不会的事情。”适情虽然打趣她,却也费心劳神地为她出谋划策。
  适情说,这天下的男儿自古都不敌美人关,不如姑娘露点胳膊,施点美人计策,让他的眼中从此只有她的存在。
  在适情的认知里,只要女子妩媚,没有哪个男子是不爱的,像当初的沈羽双小姐,媚眼眨几下,声音柔几分,那些京都的贵公子就屁颠屁颠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家的姑娘天生不是妩媚的料,一张清丽的脸若是强装妩媚,就如一块白皙的豆腐别上了一朵花,看着好看却觉得怪异。
  但若将豆腐上的浮沫捞去,只剩下白皙如玉的豆腐,那将是一番深入人心的景象。
  烛泪点点,身;
  细影长,两袭瘦影坐在一起私语这样那般,凭虫鸣彻夜,飞蛾扑火。
  这厢私语悄声,那厢辗转反侧。
  落花轩内,云烨的心中异常烦闷,这边为夜落身为女儿家如此荡然胆大而愤怒,那边又为其中表白的情意左右不安。
  在一片山涧虫鸣中,他终于无法忍受卧床的压抑,推门走了出去。
  山间的清风徐徐吹来,将云烨心中的烦闷也吹散了几缕。
  借着月色的光芒,他细细地打量起这方半山平地。
  院落呈圆形,四周以竹木为篱,种上了许多不同色彩的奇花异草,许多花的颜色是他前所未见。
  院落的一头,坐落着一座亭台,亭木为原木色调,没有雕栏,没有装饰,只有一桌两椅,桌上摆放着一瓶花枝。此亭独立于山间另有一番雅致。
  越近亭台,一股水流湍动的声音在前方越来越清晰。
  经过一路的劳累,云烨有些口干舌燥,他快步朝水流的方向走去。
  当他看见流水潺潺的景貌时,不由得惊在了原地。
  一汪清水从一根挂在树上的竹杆斜流而下,落入树下的水池中。
  水池不大,能融入三到四人的身量,周边用白色的碎石堆砌成边,只留有一个出口,出口旁有一个木桩,上面正挂了一件浅蓝的衣服。
  水池的中央,一个脑袋慢慢冒出了水面,瞬间将池中的水划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池中的人黑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白皙的肌肤如雪,在月光映照下散发着诱人的魅惑。
  她伸出纤细的手臂,将湿发捋向一侧,露出半张清丽动人的脸。这张脸,已在云烨的脑中萦回了好几遍。
  只见夜落缓缓起身,身子慢慢地转向云夜。
  云烨忙闭上眼睛,转身仓皇而逃。眼不见又走得急,很不幸,他撞上了院中的篱笆,只听得「咔嚓」几声脆响,云烨摔进了花圃里,摔得不轻,将身下一片木篱和花草压成了烂泥。
  夜落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来到云烨的身前,见他苦着一张脸倒在花中半天起不来身。她还顾得了自己的衣衫是否穿好,忙蹲下身子为他检查身体。
  这一查,夜落心疼不已,他一条腿受了蛇伤,另一条腿的脚踝脱了臼。伤筋动骨百日,他这一时半会是走不了路了。
  她将云烨扶至落花轩内,小心地为他的脚踝复了位,又敷了药膏,用树枝做了固定。这一忙碌,已是深更半夜。
  云烨一直不敢抬头看她,任由她为他诊治。他看见夜落的湿发贴在了蓝色的衣衫上,将一件衣衫浸透得半透明贴在了身上。
  也许她的衣服穿得太着急,丝毫不曾注意衣服整的不齐,半边的肩臂露出了衣外,在月色中格外的洁白清晰。
  他想提醒她衣服未穿好,却又觉得这样直白的提醒实在不好,左右为难间,他只不敢抬头看她一眼,连话也不曾说,直闷得他口干舌燥,困苦不已。
 
 
第127章 
  相逢若梦2
  云烨的双腿受伤不便下地行走,照顾他的起居就成了夜落的份内事。
  照顾人是她最擅长的一件事,端茶递水帮吃帮喝帮换衣服,扶着他外出散步,可谓是极尽心思。
  自从摔伤以来,云烨鲜少说话,一直低着头,夜落问他一句云烨回道一句。此外,他不会主动和她多说半字。
  夜落的心中懊恼不已,她想,他应该是生她的气了。
  适情看见如此的场景,又忙着为她出谋划策。“姑娘,自来男子最见不得自己心爱的人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不如姑娘施计,来招激将法,左边牵个美男子,右边抱个魁梧的男子,在他的面前走一遭,看他会不会吃醋?”
  “不行,你当我是女皇吗?”夜落一听这建议立马回绝了她。
  适情急道:“这不行,那不行,姑娘不如干脆一些,在她的茶水中下点蒙汗药,今晚就躺入落花轩。待到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娶不娶你。”
  夜落不客气将手指敲在她的脑瓜上,惦怪道:“你怎么尽为我出这些馊主意!”
  她倒是看清了,虽然她没有追过男孩子,至少她上辈子是谈过恋爱的,而面前的这个女子,连恋爱也没谈过,若听了她的话,估计她得打一辈子光棍。
  可是,云烨除了礼貌的回话,一眼也不看她,这可如何是好呢!
  住了几天,在夜落的医治和照料下,云烨的双腿好的奇快,身上也没见中毒的症兆。
  诊完脉后,夜落将诊治的情况据实相告。云烨终于抬头正视夜落,主动开口跟她说话,他道:“落落小姐,能否请您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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