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动静发生在刹那之间,李溯道紧张地扶着她的肩膀道:“念念,你没事吧?”
那辆马车行驶得远了,马蹄声和车轮声也逐渐远去,柔兰却僵在那里,任凭李溯道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念念你说话啊,有没有哪里伤着了?”李溯道的声音满是焦急。
“走,我们走……我们马上走,不要在这里……走……”
柔兰呼吸都轻了,小脸煞白。
就在片刻之前,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随意一瞥便带着压迫的视线。
二爷。
*
赴白坐在车厢外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沉的:“停车。”
赴白立即让车夫拉住缰绳,“二爷,怎么了?”
车厢里,身着天青衣裳,腰佩白玉腰带的男人面无表情,微微眯起眼眸,道:“方才有没有看见一个戴兔子面具的姑娘?”
第75章 蛮横的力道
赴白愣了, “兔子面具?”说着,立即摇头,“没看见啊。”
今夜东溪灯节, 人这样多, 街上姑娘海了去了, 何况不少姑娘不是带着面纱就是带了面具, 随意一瞥就能让人看花了眼,怎么可能在人群中注意这些。
二爷要找带兔子面具的姑娘……做什么?
是、是和柔兰有关系吗?
车厢里的男人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赴白不敢问, 朝外看了看, 见四周灯笼明亮,霎是热闹, 又扬起笑道:“二爷, 兴许是您这段时日太过劳累, 方才看花了眼。前几日邵贺两家的公子和祝三小姐都想请您出来, 您一直没有赴约,今夜好不容易得了空,还是好好放松放松。”
男人古井无波的眼抬起, 看向他。
那目光不带情绪,只是随意看过来, 却生生看得人心里一压, 赴白咳了一声,老老实实道:“我这也是为了二爷着想。”
车外的夜风携着寒冷, 拂过他的眉眼, 他眸中温度降了不少。
许是他看错了,也未可知。
但是,那姑娘的身形同她一模一样, 虽然带着兔子面具,看不清脸,可是那双总像蓄了水般的眸子,从前含嗔含怒地望过他无数回,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记忆里,他再熟悉不过。
那双眼睛,太像了。
只是——
方才那姑娘身边还有个男人,那男人怕她危险把她拉了过去,握着她的肩膀,举止暧昧,看上去关系不浅。
如果……
是她呢?
祝辞眼底更冷。
赴白瞧了瞧四周,见人多热闹,一派喧嚣之景,再次劝说道:“二爷,邵贺两家公子与祝三小姐还等着,我们快些去吧,这儿人多,就算要找人,耽搁这么些时候怕是也找不到了,不若先同他们汇合,再派人找不迟。”
马车停在道路中间,车厢开着,引得街道两旁不少人驻足,不少姑娘俏脸含羞,暗送秋波。
赴白被这么多姑娘看着,脸皮子红了又红,“二爷,人太多了,我们走吧!”
他还没被这么多姑娘看过,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着实难熬。
祝辞面无表情,抬眼看了他一眼,动作缓慢地摩挲着白玉扳指。
片刻后,冷道:“走。”
赴白这才舒了口气,使唤着车夫驱马离开。
卖艺人表演完,围拢的男女拍手叫好,很快便有小童上来挨个求赏,到了祝桃面前,祝桃从荷包中掏了块银子递给小童,小童当即连连道谢,欢天喜地地走了。
祝桃不好意思地掩唇,向后望去,同贺陵相视一笑。
人来人往,贺陵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祝桃逐渐也发觉了,起初的自在消失,脸颊烧了起来,她遮掩地看向旁处,发现邵同奚不见了,“咦,邵公子呢?”
吉彤笑说:“小姐,邵公子抱着阿花去玩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里人多,也不知道邵公子找不找得回来,”
贺陵见祝桃担心,朝附近看去。他比祝桃高许多,周围又多是姑娘,他一眼扫过去,恰好看见邵同奚从街对面过来。
“三小姐不用担心,邵同奚回来了。”
贺陵对祝桃温声说着,只是,下一刹那,他发觉异常之处,微微皱起眉——邵同奚脸色不对。
此时,身旁人群忽然自发往两边散了些,祝桃看去,见到人群中走出一袭天青衣袍、俊美矜贵的男人,惊喜道:“二哥,你来了!”
男人身量挺拔,周身幽冷的沉水香,较周围的人还要更高些,容貌如玉,眼尾外开,风流多情的眼型。
只是面上并无笑意,眼眸泛着沉色,深冷如渊。
他随意站着,吸引来许多目光,无人敢靠近。
贺陵也笑:“二爷赴约,我们脸上都有光。”
周遭的人听见贺陵这句称呼,立即看过来,视线追随着祝辞,不乏好奇与倾慕。
其中说话的多是姑娘,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是二爷?”
“永州的祝二爷吗?”
“小巧,我们今日居然见到二爷了……”
人来人往的街上,祝辞没有应,扫了他们一眼,只道:“邵同奚呢。”
“同奚抱着阿花去逛了,我方才远远的瞧见他,应该快回来了。”贺陵笑着回,心里却有些忐忑。
他们如今同二爷关系虽然缓和了些,但之前的事情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二爷之后虽然没说什么,但邵同奚确实在二爷满街搜人的时候藏过柔兰,无法抵赖。
如今柔兰再度失踪,虽和他们没有关系,但冥冥之中总有些微妙。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邵同奚终于抱着阿花从人群中出来,开口便是慌乱一句:“贺陵,祝三小姐,出事了!”
贺陵皱眉,看向邵同奚,“你慌什么,有事好好说,没看见二爷在吗?”
若是只有他们可能还会遇见处理不好的事情,有二爷在怕什么。
祝桃安静地在旁边站着,见状,朝吉彤示意了一眼,吉彤忙走过来,从邵同奚手上抱过阿花。
邵同奚看见祝辞,结结巴巴道:“二、二爷……”
祝辞看向他,眼眸微眯了下。
贺陵见邵同奚说不出话,不耐皱眉,“你有话就说啊……”
邵同奚呼吸都抖了,尽力平稳道:“二爷,我看见柔兰了。”
看见柔兰了。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刹那。
这句话很简单,却如同平地惊雷,轰然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柔兰?!
看见柔兰了?
在场的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二爷这段时日派了多少人在找柔兰,可碍于不能在明面上找,一直找不到下落,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祝家,永州其他一些家族也开始陆续派人找了。
如今东溪灯节上,邵同奚居然看见柔兰了?!
祝桃揪心地用帕子掩住唇,看向吉彤道:“是柔兰……”
吉彤忙道:“小姐,没事的,柔兰姑娘会被找回来的。”
眼看着女眷慌乱起来,贺陵脸色变得沉厉,“邵同奚,二爷在这里,这段时间你不知道二爷派了多少人出去找柔兰吗?你别是看见一个长的相似的就随意胡诌!”
邵同奚见贺陵不相信,急得一跺脚,也拔高声音:“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是真的,我当真亲眼见到柔兰了!”
“我记得,我记得……”邵同奚回忆着道,“我记得她带着张兔子面具,身边还有……还有一个男人陪着!”
邵同奚指着阿花道:“方才我抱着阿花离开没多久,阿花就突然挣扎着跑了,直到扑到一个男人身上才停下来,我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恐怕是阿花闻到了柔兰身上的气息,才突然跑的!”
吉彤看了看阿花,也忙着急道:“是,阿花最认得气味,对香气最为敏感,从前柔兰姑娘抱过阿花,阿花很是喜欢她,旁人要把阿花抱走都不情愿!”
祝桃听得眼眶红了,捂住唇道:“当真是柔兰……”
贺陵也听得震惊。
但起初的震惊过后,贺陵忽然想到什么,心底里又滋生出恐惧。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方才邵同奚说,阿花是闻到柔兰身上的香气才突然跑出去。
可是,阿花不是扑到柔兰身上,却是……却是扑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这意味着什么,那个男人身上为什么沾染了柔兰的气味?这只能说明那个男人一直和柔兰待在一起!
贺陵心中涌起莫大的恐惧,同其他人一样,也朝那道身影看过去。
站在后头的赴白脸色也白了,想起不久前的事情。
兔子面具,兔子面具……二爷不久前停车,提了一句带着兔子面具的姑娘,这不就恰好与邵公子说的完全契合了么!
赴白上前一步,急声道:“二爷,恐怕就是柔兰了!”
祝辞始终没有说话。
他仍是方才的样子,可眼底寒色却浓了不少。
在众人的注视下,本该发怒的男人唇角竟勾起笑,低声道:
“和一个男人?”
邵同奚犹自努力回忆得忘我,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陡变的气氛,自顾自道:“那男人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还叫……叫柔兰念念来着,阿花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正买了糖葫芦给柔兰……”
“够了,你闭嘴行不行!”贺陵咬牙切齿骂道。
邵同奚被这一骂骂回了神,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骇然。
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方才说柔兰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让二爷发怒。还补上这些细节,几乎不亚于火上浇油。
众人恐惧地看过去,屏住呼吸。安静之中,有人叫了声二爷。
祝辞道:“现在能调来多少人?”
赴白估摸着,立即上前一步,“二爷曾吩咐过,因此在东溪埋下的人和永州是一样,现在马上调人,最快能调五百人。”
五百人?
那足够了。
东溪这样小的地方,哪需要那么多人。
“现在调人,给我把东溪搜一遍。”祝辞不疾不徐,唇边微笑弧度不变,“记住了,着意去搜那些容易藏人的角落,别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