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二爷对柔兰最熟悉,即便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二爷也能第一眼就看出是不是柔兰。
而他方才也看得清清楚楚。
二爷冷沉的眼神从来没变过,即便在这姑娘被推进来,跪倒在他面前,他也没有波动。
于是,他便知道了——
这个姑娘不是柔兰,小厮们抓错人了。
小满看着祝辞,讷讷道:“你、你是谁啊?”
一旁的小厮见小满态度这般,立即斥道:“二爷在这里,你还敢这么说话?还不放恭敬点!”
邵同奚听得直皱眉,“你干什么?二爷还没说话,有你说话的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那小厮被邵同奚一骂,脖子缩了回去,不敢说话了。
祝辞道:“你这面具,哪来的?”
男人那双摄人的眼看着自己,声音低沉好听,虽不带感情,却让人莫名紧张起来,小满迎着祝辞的目光,小声道:“买、买的。”
“有没有见过和你带同样面具的姑娘?”
祝辞微微探身,打量着她。
他唇边噙着薄薄的笑,虽不达眼底,却也足够摄人心神。
小满憋红了脸,只觉得被这样看着,人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袖子里的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小满才猛地清醒过来,心里赶紧同自己说,钱婆婆曾经嘱咐过她,越是长得俊美的男人越是危险,这个男人一直在问她话,又问什么和她带一样兔子面具的姑娘……
今晚灯节,同她带一样面具的姑娘,不就是她们自家姑娘吗!
钱婆婆让她好好保护姑娘,这个人一定很坏,她不能把姑娘说出去。
小满立即瞪眼道:“没有,就我一个!这个面具是我自己买的,我没见过和我带同样面具的姑娘!”
祝辞看着她,沉默片刻,唇边的弧度消失不见。
他收回前探的身体。
赴白无措道:“二爷,这下怎么办……这个姑娘怎么处理?”
小满听见了处理两个字,以为这些人要对自己不利,差点弹起来,惊慌失措道:“你们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些人不会要杀她灭口吧!
“放了。”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赴白看了看小满,只得道:“是。”说着,让小厮把小满带了出去。
原本的人都退了出去,雅间里再度恢复安静。
原本以为找到了人,结果居然是白高兴一场,换谁谁不失望。
邵同奚失落地站在门边。祝桃握着吉彤的手,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贺陵看了看雅间里的情景,温声道:“我们去隔壁等着吧。”
方才登福酒楼的主事见他们来的人多,特地为他们开了两处雅间,隔壁还有一间。
邵同奚与祝桃几人接到贺陵的视线,点点头,都跟着贺陵陆续离开了。
不多时,雅间里便空了大半。
男人冷然坐在桌边,始终沉默着。
赴白想了想,硬着头皮问:“二爷,先耐心等着吧,说不定就找到人了。我给您倒杯茶?或者、或者您需要什么,我再让人送上来……”
“西玉酝。”男人揉揉眉心道,“去问问有没有。”
赴白愣怔过后,心中讶异,但也只能点头道:“是。”
这……
这可是酒类中最烈的一种酒,虽然初尝时与普通酒酿没有区别,但是回劲极大。不说两杯,寻常人一杯就倒。
二爷平素并不怎么喝烈酒,今日却……
*
让人上了两坛西玉酿后,隔壁雅间过来让他过去一趟,赴白便离开了。
只是等到赴白站在外头,做好心理准备再迈进雅间之时,却被眼前一幕彻彻底底惊到了。
——原本待在雅间里的二爷不见了!
赴白大惊失色,见桌上酒坛空空如也,更是惊骇,立即六神无主地派人下去找。
登福酒楼内歌舞升平,一派靡靡之音,不时有达官贵人拥着歌伎进出。
男人往下走。
他生得俊,又着一身天青衣袍,身形挺拔俊美,周遭路过的许多伎子都不由停下脚步,眼含秋波,欲说还休地朝他抛去媚眼。
但男人始终没有表情。
他周身沉而冷,像是压抑着可怕的情绪,又饮了酒,浑身透出醉意。
因此也没有多少女子敢靠近。
只是,当他走下转角时,底下却正好有姑娘急急跑上来,这一照面,姑娘没看清,直直便撞进他怀里。
这一刹那,鼻尖似乎萦绕起了一阵熟悉的幽香。这种香气曾日夜萦绕在他身边,被他所拥有。
祝辞霎时便顿住。
他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双如同小鹿般无措的杏眼,极为熟稔的。瞳孔明澈,总含水光,是那种在看到他之后无声抵触的眼眸。
兔子面具……
耳边有什么声音,像是那姑娘在说话,他听不大清楚,也懒得听了。
眼看着面前纤细的身影往底下倒退一步,转身就要跑。
他眉心沉下,立即伸手,力道蛮横地将那小姑娘抓回来。
掌下的身体似乎在拼命挣扎,那小姑娘极度慌乱之下,竟抬手就要打他一巴掌。
祝辞眼神骤冷。
不知为何,虽然意识混沌,但是他心头怒意却登时腾起。
还敢跑?
下一刻,他冷笑一声,将小姑娘要打人的手臂轻易折到身后。把人压到墙角,扯下脸上的阻碍,胡乱吻了下去。
第76章 “臭男人……”
不久之前——
登福酒楼在相邻的那条街上, 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算远,步行就能到。李溯道带着柔兰穿过人群。
李溯道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身淡粉衫裙的小姑娘, 长发荡在身后, 纤腰莹莹一握, 走在身边, 空气里便好似都泛起香气。虽然带着面具,可面具底下一张芙蓉面,任谁看了不心动。
人潮拥挤, 李溯道带着柔兰穿梭其中, 目光便不自禁往旁边飘。
他看着身边倩影垂落在衣袖下纤细的手,心中忽然冒出许多违背礼法的念头——他很想牵住那只手。
因为人多, 不时便偶有碰撞发生。
走动间, 有人不小心差些迎面撞上来, 李溯道便想把柔兰揽到身边, 手伸出去,却拉了个空。
但这也不是刻意的。柔兰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避开他的触碰也是自然而发, 但已经无声在两人之间划下隔阂分明的分界。
李溯道不由想起方才在街道中间看见的马车,心中复杂之余, 又腾起嫉妒。
穿过人群, 心急如焚的小姑娘在人群中踮起了脚,终于眼前一亮, “登福酒楼在那里!”
话音刚落, 她便急匆匆一头扎进了人群。
李溯道大声叫她,声音却淹没在人海里,几乎听不清。
眼见着那道纤细娇小的身影消失不见, 李溯道慌了,赶忙追上去。
拨开人群,李溯道满头是汗地跑到登福酒楼大门外,可瞧见门边站着的身段婀娜,笑脸迎客的女子,又不敢上前了——他不知道念念进去了没有,若是她不在,他却进去了可怎么是好……
大门边的女子瞧见来了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脸皮又薄,笑着迎上来,“公子可也是来喝酒的,快往里面请……”
李溯道脸都涨红了,却又抗拒不了,被那些女子拥了进去。
登福酒楼在东溪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同永州的红胭楼差不多,装潢华贵。
楼阁木栏,酒香飘散,一楼大堂内有歌伎抱着琵琶,朱唇轻启,歌声婉转动听。
酒楼大堂内有许多男子,一些正边饮酒边高谈阔论,一些则摇头晃脑地听着那歌伎唱曲。
这里的人虽比外头少了些,但仍是人头攒动。
柔兰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莺娘子,她想找个人问问,可来来往往的不是男子便是陪在男子身边的伎子,她不敢上前。
小姑娘沿着角落走,干净的瞳仁倒映出头顶悬挂的灯光,四处看了一圈,紧了紧脸上的面具。
她有些害怕,只有脸上这一点遮挡能让她心下稍微安定一些。
正绕过一个转角时,离得很近的一桌有人道:“你们知不知道,今晚登福酒楼来了大人物,把三楼的雅间都给包了?”
“你莫不是胡诌吧……”另一人凑近了些,“谁啊?”
“嗤,我怎么知道!”
立即便有人不屑道:“还以为是真的呢,你不知道说个屁啊!”
“嘿!你还别不信,我前头去茅房,回来的时候见楼上安安静静的,一看就知道和一楼这儿不是一个档次的,我本想悄摸地上去看看,直接给守在上头的人撵下来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可就要挨打了!”
“当真?那会是谁?”
因是隔着些距离,那些声音听得不甚清晰,柔兰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早点找到莺娘子。小满失踪,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找不到。
四处香风阵阵,柔兰脚步匆匆地正穿过短廊下,瞧见不远处似站了几个说笑的女子,看上去像楼里侍酒的伎子。她心一喜,正想过去问一问路。
谁知,面前却陡然多了一个挡路的男子。
男子浑身酒气,喝得醉醺醺的,脸红得如刷漆,显然是个醉汉,看起来醉得神志不清了,把她当成了这酒楼里的伎子,笑着拦了下来。
就是脸上还带着面具呢,怎么的,难不成是脸上难看不敢见人?
不过,这身段倒是一绝,他在酒楼这么久还没见过比眼前这个身段还要好的。
“叫什么名字啊?看你一个人,我点你了。”男子咧嘴笑着,就要伸手来摸她。
只是,这一摸摸了个空——
那男子眯缝起眼,看了看面前,果然是不见了。
跑了?好不容易瞧见一个最漂亮的,怎么能让她跑了!男子怒上心头,朝四周看去。
另一边角落里,柔兰回头看了一眼,明澈的杏眼紧紧皱着。
那醉汉虽然没有发现自己,可也朝这里摸索过来了,眼看着就要走到她附近这一片,她咬了下唇,无措之下,看了看四周。
可这里没有离开的路,只有盘旋而上的楼梯,上面是二楼,不时有伎子走下楼梯,经过她身侧往外而去,香风阵阵。
有几个伎子见她戴着兔子面具,经过时都好奇地瞧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