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不行。”
身前男人不容置喙,谭清音生了临阵脱逃之意,她挪着身子想从床榻上溜下去。
裴无将她所有的神态都览在眼底,他薄唇紧抿,面容愈发黑沉,伸手桎梏住她纤细的脚踝,拖至身下。
谭清音呜咽一声,抱着软枕死活不肯撒手。
裴无压着自己的情绪,将她搂在怀中,安抚似的顺着她轻颤的身子,另一只手寻到锦被下,骨节分明的长指掰开她紧握成拳的小手,十指交握。
指缝间不容忽视的存在,谭清音恍惚觉得自己手心好像生了汗,她想抽手离开,却被更紧的攫住。
他低头抵着她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最后覆在她唇上,极尽温柔:“我轻些。”
屋外风声簌簌,夜雨寒凉,檐角雨如溪流哗啦,滴滴答答落在青石砖上。
夜至深更,细细雨丝忽地变成了暴雨淋漓,卷着狂风拍打窗棂,声声作响,一刻不肯停歇。
屋内灯烛摇曳,薄纱清透的帐幔上,倒映着覆缠成双的身影。
第40章 他的确是个混蛋。
天色漆黑, 雨声沥沥。
门外值夜的云秋和盈月在听到动静时,僵了片刻,两人面孔发红, 想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 立马就去东厨备上热水。
直至子时末, 里头才渐渐平息。
待听见屋内要了水, 她们赶忙端着热水送到里屋隔间。
屋内淡淡木质松香弥漫,床幔轻遮半掩,银烛之下光线明亮, 照出床榻上的光景。
床尾挂着衫裙, 浅藕色的小衣皱成一团,要掉不掉的垂落在床沿, 细绳系带与深色外袍相绕。
被褥间猫儿似的蜷着一团, 锦被包裹住身子, 堪堪遮住半边, 那瓷白如温玉的肌肤上触目至极。如冬日枝头的红梅,掉落在皑皑雪上,生生透着一股摧折之美。
裴无立在床榻边, 半披了件干净外袍,他看了眼还候着的两个丫鬟, 沉声道:“你们出去吧。”
他知道自己私心很重, 他不想任何人看见谭清音如今模样,哪怕是她身边近侍丫鬟。
云秋与盈月两人低着首, 根本不敢乱看, 听见吩咐后,二人应下,转身出了房门。
她们也知道大人不喜人近身伺候, 于是连带着夫人的起居梳洗,有时甚至都不需要她们伺候。平日里两位主子共处一室时,根本不敢进去打扰。
谭清音此刻倦到了极点,她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半分,身子无力地缩在松软的被褥间,恨不得闭眼立马睡过去。
可是就算他离她而出,那股痛意还不时会蛰上来,钻进她的四肢百骸,惹得她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腰上熟悉的手臂桎梏感袭来,谭清音如惊鹿一般睁开双眸,偏头警惕地望向床前面容清俊隽永的男人,怕他又要做那类事。
裴无看在眼里,心口一颤,方才自己确实没有控制好。
他心疼地俯身,吻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柔声:“现在还不能睡,抱你去擦擦身子好不好?”
被褥上褶皱纹痕,睡在上很不舒适。
谭清音动了下身子,却发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由着裴无抱她去清洗。
裴无将人抱到怀里,扶着她的脑袋靠在肩上,他脚下步伐稳缓,绕过屏风没走几步,来到小隔间里。
他伸手试了下水温,热度合适,便带着她跨入浴桶。
热水漫过酸软的身体,享受着巾帕细致又温柔地擦拭,谭清音昏昏呼呼的意识总算恢复了几分。
她双臂软软地勾在他的脖颈上,脸颊伏在他肩侧,忆起方才那些起伏场景,面色倏得发白。
他这人言行不一。
起先嘴上说着让她缓缓,可到了后面,根本就是不肯放过她。
果然那些话本写的都对,平日里再端方自持、清正冷漠的男子到了床榻间,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谭清音吸了吸鼻子,使着半点力气控诉他,“我都说了我很痛。”
她越想越气不过,抬手掐着他臂膀上的皮肉,可他身上硬邦邦的,根本掐不动半分。
她这点力气,使在他身上就如同挠痒痒一般。
裴无手下擦拭的动作一顿,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渐渐藏了暗色。
他垂下眼,眸色渐近深沉,隔着氤氲的水雾,水底情形一览无余,裴无挪开视线,紧了紧手掌,不忍再碰她。
许是臂膀上的肉实在掐不动,她又伸手想去捏他耳垂,裴无顺势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心口处,低头吻了吻她细碎的鬓发,在她耳边低声道歉:“是我不好。”
饶他平日再克制耐心,可一沾上她,食髓知味,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耳畔拂过温热,嫩白的耳尖染上淡淡红润。谭清音心头轻颤,渐渐柔软下来。
她安安分分的窝在他怀里,许久,裴无慢慢地吁了一口气,再次应允她,带了些诱哄,“下回一定不会痛的。”
谭清音别过小脸,轻哼了一声,他还想有下回。
裴无怕她冻着,没敢洗太久便抱着她出来了。
谭清音抱膝坐在软塌上,她哈欠连连,静静地看着床前忙碌的男人。
虽然裴无刚刚弄疼了她,可是出力的人是他,收拾事后的人也是他。
谭清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她又累又困,眼皮子上下打架,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着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时,裴无回身,就见谭清音早已歪在软塌上,一脸倦意浓浓,闭上眼睡过去了。
他轻手轻脚将她抱回到床上,从后拥住她,滚烫的胸膛和她贴到一起。
灯烛泣泪,一寸寸地塌落,屋内已不复先前明亮,渐渐昏暗。
这一刻,四下寂静中,只能听到怀中女孩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乌黑发丝堆在他胸前,他伸手勾起一绺,与自己的缠绕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裴无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在他这么多年孤寂荒芜的心底深处,今夜,都被她严丝无缝的填满。
他抱着怀中身子的手臂又紧了紧,在她嫩白的后颈处轻轻一吻,随后便将脸埋在了她的颈侧。
昏暗里,裴无睁着双眼,久久未眠。脑海里遐思不断,他清心寡欲惯了,可是忆及方才夫妻之事,颅内一片空白。
哪怕两人并不契合。
身体里情绪渐又抬头,裴无眉头紧皱,极力忽略怀中沉睡的娇软。良久,他沉沉吐出一口气,艰难地抽出她枕着的手臂,轻声掀被下床。
她身子骨吃不消,再待下去只怕自己又会控制不住。
他扯过锦被,紧紧将她裹住,端详了会儿她的睡容,随后自己披袍走向书案。
他倒了杯茶水,凉水入喉,身体里的波澜慢慢恢复一片平静。
书案上堆满了账册,裴无眉间浮现一抹无奈笑意,他坐到书案前,点了盏灯,执着笔替她翻看着账册。
府内账册他从未过问,前些日子管家又告老还乡,这些账册就全堆到了她这。
不爱做的事,她惯会拖沓,账册自然也越堆越高。
裴无目下十行,不消一会儿,大半账册就已过了一遍。
最后一簿账册底下,压了一封和离书,平整崭新,静静地躺在那儿。
白底黑字触在眼底,裴无眉轻轻地跳了一下,忆起当初她板着小脸,威胁他再瞒她任何事,便要休了他。
他拿起那纸和离书,慢慢展开,白纸上熟悉的圆润秀气小字。
裴无眉眼沉沉,一目扫去,眸底变色。
落书底下两个人偶小画——罗裙小人跺着脚,满脸怒色,两手扯着对面黑袍小人的脸,那黑袍小人僵着脸,脑门上印着“混蛋”两字。
人偶生动形象,看到最后,裴无目中含了笑,笑得肩膀颤抖,他甚至能想象到谭清音当初坐在书案前,一手撑着脑袋,鼓着腮,气愤愤地一笔一笔画下来。
他的确是个混蛋。
他将这纸和离书折好,又重新压回账册下。
账册整齐堆叠,好似从未动过一样。
———
翌日,天光大亮时,谭清音才悠悠转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未彻底清醒,便察觉到两腿光嗖嗖的。
她微抬着酸软的身子,怔怔望去,瞬时瞪大眼睛,脑子清明了几分。
裴无垂首挨在她腿侧,向她弯下腰,手中拿了个小瓷盒,另一手轻缓地贴近。
腿弯曲起,她如今就同昨晚一样。
谭清音心中羞赧,呼吸微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在做什么?”
裴无抬起头,与她对视一瞬,许是她眸中太过于震惊,他耳尖竟冒上微微薄红,解释道:“不动你,只是抹些凉药。”
裴无今早才发现有些不对,他感到懊恼,并且自责,昨夜实在是过了头。
手肘支撑不住酸胀的身子,谭清音软绵绵地又倒下去,任由着他擦药。
清清凉凉,还挺舒服的,她闭着眼,渐渐竟又生了一丝困意。
倏地,谭清音心口“轰”地炸了一声,呼吸就快停滞。
微砺的指腹碾了一道,滑软的清凉药膏消融。
长睫狠狠抖了一抖,她忍不住咬住唇,顿时面红耳赤,抬起白皙光腿踢向男人。
“骗子!”
可还未踢到,她的腿便因疼痛生生顿在半空,只能挂在他臂弯处。
谭清音泫然欲泣,再也受不住了,她哼哼唧唧地用玉足推他臂弯,让他拿开。
裴无顿了顿,声音暗哑:“可是昨夜流血了,万一是破了呢?”
他知道女子初次一般会有落红,可是谭清音昨夜太过紧张,他生怕自己扯破了她,留下伤。
因而他一早便出去买了药。
“那还不都怪你!我要大夫来看。”谭清音小声地呜呜啜泣,央求他。
闻言,裴无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沉声低哄:“就快好了,这药也是我找大夫开的,难不成你要大夫替你上药?”
就是女大夫也不行。
谭清音抿了抿唇,被他一句话堵得说不出口,确实这是夫妻之间私密事。
可是那种异样,就如同昨夜那种钝痛中夹杂的轻微异感,只是这会儿更甚,让她如湍急河流中的一叶小舟,渐渐控制不住。
良久,里里外外抹上药,裴无收回手。谭清音悄悄觑了眼,他的手很好看,手骨修长,指节匀称,半截长指微微亮着,晃眼得很。
她又羞又窘,偏头将脸埋在软枕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裴无去净了手,拿着帕子擦去手上水珠,又坐回床沿边。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半侧玉颈,细皮嫩肉上点点红痕,白的肤色被衬得更加剔透。
屋外光线照进来,尘埃漂浮,裴无眸色越发幽暗,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问她:“饿不饿,我让人送些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