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暮雪错愕,抬眸,对上一双灼热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她。
那双漂亮的水眸眨了眨便缓缓垂下了,将脸微微转开,“那你就去。”
握着她手腕的手下滑,温热的手掌改成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几下,带着几分叹息道:
“也就只有你,能将住本相的军。”
感觉到手心里的小手一缩,骨节分明的手更加有力的握紧,不过掩在两人宽大的袍袖里,除了他们两人,并没有人能看得出。
他唇角微勾:“事成之后,有什么奖赏,嗯?”
尉迟暮雪抬眸白了他一眼:“没有奖赏,你爱去不去。”
秦慕楚:“……”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
上了马车,尉迟暮雪还在思考。总感觉这件事蹊跷的很。
“这个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师兄的谨慎不至于对他没有防备。”
秦慕楚淡淡道:“就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先前郁王子和前太子斗得正欢的时候还很低调。”
尉迟暮雪眸色一深:“果然,不叫的狗咬人最凶……南诏王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秦慕楚的眸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的样子,闲闲的看着马车外的街市,“现在下论断,还为时过早。”
是他传书让三皇子搞点事情出来,好让那人滚回去的,可他没想到那个三皇子居然玩得这么大,还有就是,他居然还是姜皇的人?
姜国的那位,也出息了?
“相爷,你觉得,会不会有别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也就是说,会不会真正支持三皇子的人并不是姜皇?”回过神来之后,看见尉迟暮雪探寻的望着他。
“尉迟大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吧。”秦慕楚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懒洋洋道,“张公公的事,尉迟大人难道就忘记了吗?这次去这么远的地方,那些想要你命的人,这就是最容易下手的时机。”
小脸顿时一暗。
不过她再一想,怕什么?反正还有个垫背的。
是他自己要去的,又不是她拿刀子逼着他去的,有他在身边,辟邪,那些魑魅魍魉大多数不敢靠近。
秦慕楚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充其量就是个移动盾甲,只是感觉到,她似乎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嗯。
想想就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了。
尉迟暮雪还昏昏欲睡。
昨天吃多了鹿肉,太补了,睡前流鼻血,吓死她了。
于是大晚上的,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功才回去睡。
也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叫门。
他倒是神清气爽,天刚蒙蒙亮,吹着晨风,在那看书。
就不知他昨晚流鼻血了没有啊。
想到这里,她歪头看了眼她。
“干嘛啊。”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扭头睨了她一眼。
“你……昨晚。”问到一半,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雅,便没问了。
秦慕楚似乎笑了一下,“尉迟大人,你不对劲。”
尉迟暮雪眸子一虚。
难道他知道自己流鼻血的事了?
“微臣怎么不对劲?”
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泛滥了,“尉迟大人,对本相的私生活,倒是挺感兴趣的,嗯?”
“谁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了。”尉迟暮雪打了个哈欠,“微臣只是想问问相爷,昨晚几时睡的,怎么这么早起。”
“本相一个人很早就睡了,怎么?”
“没什么。”
“你放心。”秦慕楚拿起书本,看似漫不经心的说,“本相洁身自好,最好的……”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凑到了她耳边,低声道,“都为雪雪留着呢。”
尉迟暮雪耳根爆红,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
他在说什么?什么最好的?呸,不要脸,谁要他留了?啊不对,谁要他的……
朝霞透过摇晃的车帘照在女孩美好的侧脸上,秦慕楚的余光看见女孩子红了的脸,抿了抿唇,嘴角忍俊不禁的勾起,都要扬到耳朵根上了。
不过很快,这个笑意便僵在了唇角。
她转头,锋利的眼神带着几抹似笑非笑:“这是微臣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把自己是大龄单身狗,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的。哦,不是,相爷不是狗,因为狗到相爷这个年纪,已经死了。”
第183章
这种话,本相听到一次,咬你一次,嗯?
秦慕楚气得快要吐血了。
狗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死了?
很好……
方才属于女孩子的那点娇羞此刻在她脸上荡然无存,她的姿态恣意而慵懒,“相爷怎么做是相爷的事,与雪雪,无关。”
“尉迟大人可真是让本相活久见。”秦慕楚不甘示弱的回怼,“尉迟大人好好的人不做,想做狗,才会有这样子的感慨吧。要不怎会拿人和狗做对比?”
“下官也不知道呢。”尉迟暮雪无奈耸肩,“下官也不知怎的,只要是看见相爷,就会自动联想起狗来呢。”
“尉迟大人被狗咬过吗?”秦慕楚不怒反笑,忽然说了一句。
“没有啊怎么。”下一秒,“唔……”
秦慕楚这厮居然将唇凑上来,在她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咬完,他居然还捧着她的脸,鼻尖抵着鼻尖,缓缓道:“既然觉得像,那本相就不让尉迟大人失望了,以后这种话,本相听到一次,咬你一次,嗯?
尉迟暮雪整个人都懵了。她摸了摸下唇,痛。
离咬破就差一点点!
他这个禽兽!
她转头,狠狠瞪着他。
他拿起书看,不看她。
尉迟暮雪:“……”
之后在这一路上,她都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废话谁敢跟一条会咬人的疯狗靠得近?
一路快马加鞭,三日之后终于抵达南诏的都城,北州。
南诏国虽有个「南」字,但大部分地区在北部,冬日比厉国还要寒冷。
尉迟暮雪裹着氅子下马车也觉得朔风凛冽,扑面而来的风,就像小刀子一样。
北州满城缟素。
其他诸国前来吊唁的使臣也已相继赶到了,由一个南诏礼部的官员负责接待,住在一间驿馆里。
这间驿馆就在城门附近的位置,且有重兵把守,离南诏的皇宫很远。
尉迟暮雪到了驿馆,遇到一个蜀国的使臣。蜀国是小国,与南诏很近,这位使臣说他两日前就到了。
不过一直都未能进宫,会有人每日三餐送饭过来,听说南诏宫里现在很乱。
北州气候严寒,就算住在驿馆点着火盆也觉得冷,谁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可是未能进宫吊唁等到新皇登基,就不算完成任务。
尉迟暮雪去了宫外,南诏皇宫也被重重士兵围住,任何人不得入内。
据说,皇宫里现在都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抓了师兄的生母丽贵妃为俘虏,用来掣肘郁王子,师兄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邸。
南诏王驾崩后,三皇子一直找不到传国玉玺,不然早就坐上皇位了。
于是他找到了当初制造国玺的匠人,让他赶紧再打一个出来,一旦传国玉玺完工,便会原地继位。
“这一局,你打算何解?”
两人并肩站在南诏皇宫紧锁的殿门外,衣袂飘飘,秦慕楚负手而立,挑了挑眉望着她道。
尉迟暮雪面色冷沉:“皇子引狼入室,通敌叛国,其罪当诛。”
秦慕楚轻笑:“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只要他成功上位,你猜,被诛的会是谁?”
尉迟暮雪眸光一黯,“师兄现在生母被人挟持,又被人占了先机,进退维谷……”她微微蹙眉,若有所思,“要解除困境,除非能救出丽贵妃。然后,有足够的兵力,能够对抗三皇子。”
“嗯。”秦慕楚表示赞同,“怎么救?”
“师兄手底下私兵应该不少,可这次由于有姜国的人干预,可能就弱于了三皇子,但师兄的优势在于,相比三皇子,师兄在朝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
三皇子则没有,他这次能够成功逼宫在于,先前隐藏太深,根本无人料到他会谋反。于是,被杀得措手不及……”
思及此,她的眸光越来越深邃,“三皇子究竟是扮猪吃虎了多年,还是……”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脑海,“还是他根本就是一个傀儡?”
那天在马车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被他打断了,没有往更深的方面思考下去。
尉迟暮雪转眸看他,秦慕楚的眸光闪了闪。
“都有可能。”他淡淡道。
小丫头真得越来越聪明了,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差点就要——
“不对——”尉迟暮雪察觉自己漏了什么,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无论三皇子是扮猪吃虎还是做人傀儡,问题的关键不应该是……姜皇为什么会暗中帮他么?出于什么目的?”
秦慕楚缓缓的勾起了唇角,不错,越来越接近了。
“我知道了!”尉迟暮雪水眸亮了亮,“姜国的情况和厉国有点像,颜王的权利大过天,姜皇自然当得憋屈,他和三皇子合作,也是想日后借助三皇子的势力,合力把颜王……咔嚓……”
尉迟暮雪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手势。
秦慕楚的面色没有任何波澜,“所以呢?”
“所以颜王不会任由他蹦跶的吧,我没有兵但颜王有啊!”
秦慕楚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你要向颜王借兵?”
尉迟暮雪被秦慕楚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惊。
差点忘了,颜王是他的禁忌,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上次,他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时候,也是因为知道了她和颜王暗中通信。
尉迟暮雪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那相爷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秦慕楚依然冷凝着她,让她感受到,有这种想法就非常错误,非常可怕。
“本相没有。”
秦慕楚咬了咬牙,微挑着眉道:“本相就只会打打杀杀,谁要阻我拦我,那便打趴了为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需要耍任何小聪明。
哪怕三皇子的兵力比他多几成那又如何?又不是没有胜的可能,他打便是了,那些姜国来的士兵过来不过壮个势而已,你当真以为他们会为了帮三皇子夺权豁了性命?”
“还有颜王,你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需要你请?他想管自然会管,不管那是懒得管。”
“额……”尉迟暮雪尴尬。
“至于宫里那个女人。”他冷冷一笑,“既然能从昭仪爬到贵妃,不至于没有自保的能力,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有生命危险,你当真以为,郁子都能为这个女人放弃皇位?”
尉迟暮雪感觉背后一阵寒意涌起,像不认识一般得看着他。
第184章
糟糕,他听到,师兄喊她雪雪了
尉迟暮雪感觉背后一阵寒意涌起,像不认识一般得看着他。
丽贵妃毕竟是师兄的生母。她不信师兄会这样冷血无情。还是,其实他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皇位可以弃任何于不顾?
“所以相爷的计策就只有一个字,打?”尉迟暮雪总结,“瞻前顾后一定会顾此失彼,唯有,勇往直前能破此局?”
“没错。”
“那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尉迟暮雪懵了。
秦慕楚神色微妙的笑了一下,“陪你,看你师兄登基。”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目的。
这么好的机会,背后的人,应该会再次下手了。
是夜,尉迟暮雪和秦慕楚回了驿馆。
半夜三更,驿馆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各国前来参加葬礼的使臣纷纷抱着礼品逃窜。
但也有很多来不及转移出来的。被湮没于火海。
起火最严重的,就是来自厉国的使臣,尉迟暮雪和秦慕楚的房间。
起火原因是纱帐被火盆点燃,房中的两人皆在熟睡之中,被烧成了焦炭。
两具焦黑的尸体从火场被抬出,驿馆仍在燃烧着。
在距离驿馆三十多米外的官道上停了一辆灰色的粗布马车,上面坐着两个相貌平平的男子。
“看到了没有,若没有本相陪着,尉迟大人就会变成那个样子。”秦慕楚指着其中一具被抬出的尸体道。
尉迟暮雪打了个哈欠,“相爷未免也太小看微臣了。”顿了顿,她又道,再说,你看那里抬出的尸体是两具,证明对方要下手的对象也不止是下官。
秦慕楚的眸色变深了。
这句话,她说得倒是没错的。
对方的胆儿,真的是越长越肥了。
“估计,今明两天,这个消息便会传到京城。接下来,就看戏好了。”
尉迟暮雪懒洋洋的眯眸,靠着马车补眠。此时,一道白色的,还穿着中衣的身影慌张的跑了过来,一脚穿着鞋子,另一脚没有穿。
“雪雪!”
一道撕心裂肺的嗓音响起,尉迟暮雪猛地睁开了眼。
卧槽,师兄!
他身上还有些被剑划破的伤口,应该是他强行冲出府邸,与软禁他的那些侍卫打斗所致,地上还有未融化的雪,郁子都就这样光着一只脚丫踩在地上,他抓着一个人询问,然后朝地上,其中一具焦黑的尸体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