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他整个人都跪在了雪地上,直接将地上,烧得焦黑不成人形的尸体抱起,眼泪纵横,浑身都在颤抖。
“雪雪!”
“郁王子殿下!”周围的人都震惊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死的是一个来自厉国的官吏。
有人想要拉开他,被他甩开了。他紧紧的抱着那具尸体。
不顾那是一具烧得焦黑发愁的尸体,他将他的脸贴上了那张尸体的脸,身上雪白的袍子都蹭黑了。
尉迟暮雪一颗心都揪着慌,她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攥着马车的车沿,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冲下去,想去告诉他,师兄她没死,那不是她。
她还活着,可她刚想起身,却发现一道冷不丁的视线幽幽注视着她。
额……
秦慕楚的目光渐渐变得几分揶揄,就这样望着她。
刚刚师兄那几声撕心裂肺的「雪雪」,可是是个人都听到了的。
怎么办……
慌的一匹……
尉迟暮雪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下放下了窗帘子,心虚得再次打了个哈欠,“微臣有点困了……接下来住哪?我们快去吧。”
然而秦慕楚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接下来,秦慕楚没有带她去客栈,而是他在南诏的宅子。
好吧这家伙有钱遍地都是房产。
这个宅子离南诏的王宫不远,毗邻闹市,是北州的黄金地段。
房子不大,外面看就是个普通的民宅,里面却干净整洁。
里面有两个卧房,靠在一起,共用一个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房间里干净整洁,甚至早早点好了烛火,燃起了火盆,桌上放着热茶和点心,床单被褥都是柔软干净的,感觉温暖又温馨。
尉迟暮雪躺下,原本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不过由于太累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吃早餐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任何话,两个人似乎和以前一样。
就在尉迟暮雪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秦慕楚将一个剥好的茶叶蛋放进了她的粥碗里。
尉迟暮雪:“……”
搞什么我自己会剥的好吗?
她看了他一眼,他像没事人一样,拿起旁边的一方帕子,动作优雅的擦拭刚才沾染了酱汁的手指,十指根根纤长,白皙如玉。
“谢谢相爷。”她还是硬着头皮跟他道了一句谢,“今天相爷打算做什么?”
“本相没有计划。”
尉迟暮雪:“……”
所以这几天就是在这里度假,然后等京城那边的消息吗?
尉迟暮雪闲不住,她还是搞了些小动作的。
比如,这两天,雷劈山顶出现奇石,上面出现南诏国运,郁王子会是贤明的君主,三皇子是卖国的草寇。
然后第二天三皇子一觉醒来没了头发。
再就是有钓鱼佬钓上一条鱼,鱼背山有天然的纹路,居然像几个字:“南诏昌,子都王。”
南诏国人本就迷信,这样一来,很多人都认为郁王子是真命天子,南诏国未来贤明的君主。
这样一来,郁王子的人气高了。
然而,她的那些小伎俩还没使完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郁王子带兵攻破皇宫的消息。
据说是郁王子的一位挚友死了,他怀疑是三皇子的人下的手,为了帮他报仇,就算没什么胜算,他依然起兵了。
两方人马在南诏皇宫大战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踏着遍地的尸骨,手握着带血的剑,穿上了龙袍。
果然,秦慕楚说得没错,还是要打。
没想到这件事阴差阳错刺激到了师兄,为了帮她复仇,他灭了三皇子。
一只小白雕在天上盘旋了几圈,一个俯冲下来,停在一处普通民宅,院里的石桌上,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悠哉的抬着大长腿,踱步到了尉迟暮雪面前。
她和相爷的「死讯」已经传到了厉国。京城那边来信了。
第185章
来,叫句相公听听
尉迟暮雪从别在腰间的小锦囊里,取了几粒牛肉干喂了它做奖赏,正要拆它腿上绑的信,它却优雅的将绑了信的长腿往后一藏,一脸傲娇的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来,求抚摸。
尉迟暮雪象征性的在它脑袋上摸了一下,它便跳在了她肩膀上,毛发顺滑的头顶一直往她脸蛋上蹭。
秦慕楚依然记得被鸟屎支配的恐惧,站得远远的,嫌弃的看着。
从没见过这么会撒娇的鸟了,这不是只正经的鸟!
这死鸟撒娇就算了,居然还轻轻啄了啄尉迟暮雪的唇。
秦慕楚的眉头猛地跳了跳。
“这鸟公的母的?”
“公的吧。”尉迟暮雪漫不经心的说,嫌脖子痒想把它抓下来。
秦慕楚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将它拎起,取下它腿上的竹筒,把它丢到了一边。
再把竹筒扔给她,悠悠哉哉坐下来倒茶。
尉迟暮雪:“……”
被扔在地上的小白雕扑扇着翅膀龇牙咧嘴的飞起来,骂骂咧咧的一脚踹翻了他刚倒好的那杯茶,茶叶扑得满桌都是。
“你死定了!”
秦慕楚眉头狠狠跳了跳,正准备抓它的时候,小白雕蹦蹦跶跶的躲进了尉迟暮雪的怀里,连脑袋都缩进了她的臂弯里,藏得好好的。
秦慕楚:“……”
尉迟暮雪取出了竹筒里的信淡定看信。
信是她府中的人传来的。
大致意思是厉皇听闻死讯后悲痛不已,据说他缀朝了三日。
这不是真正的缀朝,而是,大家都来上朝了,厉皇也来了,结果过于悲痛,厉皇一看到群臣便掩面哭泣,早朝进行不下去了才宣布散朝。
他下旨给了他们很多赏赐,并且派人来南诏来接他们的“尸体。”使臣估计不日就要赶到了。
另外,厉皇在得知她的死讯后,派人来了尉迟府,要接走她的嫂嫂和宝宝们,说要接去宫中照顾。
看到这里,尉迟暮雪神色一紧。
对面一直关注着她的秦慕楚问:“怎么了?”
她便直接将信递给了他,然后进屋取来了笔墨纸砚。
害怕嫂嫂听到她的死讯一下受不了打击寻短见,她之前已经悄悄传信给嫂嫂,告诉她一切安好。
可还是担心嫂嫂会拒绝不了厉皇而进宫。
她凝眉,提笔回信:“不可,在府邸里待着,哪都不要去……”
刚完正准备要塞进竹筒,秦慕楚却阻止了她。
“这只雕太过打眼,若这封信被截获,之前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秦慕楚淡声道。
很明显,现在两家的宅子一定都有人暗中盯着。要是有人截获了雪球,看到了它腿上的信,就会知道他们是假死。
尉迟暮雪神色一凛:“可我不敢拿我夫人的性命开玩笑。”
“她知道该怎么做的。”秦慕楚正色分析,“如若她不知道你是假死,那么嫂嫂她孤儿寡母,一定会答应皇上,这样自己便有个依靠。现在既然已知道你还活着,自然会好好在宅子里等你的。”
“你不能用你我二人的思维方式来分析她。”尉迟暮雪神色肃然,“我嫂……呸,我夫人性子太过软了,我担心她会因为不敢拒绝皇上,而……”
在听到那个「嫂」字的时候,秦慕楚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妙,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淡淡道:“本相明白,要信得过的话,这件事交给本相,本相去通知嫂嫂。”
“你的人进不了我府邸。”
秦慕楚:“……”
想了想,他又道:“但可可可以。同为女子,可可去隔壁安慰丧夫的邻居,不会惹人怀疑。或者,直接让可可把嫂嫂带到本相的府邸去住,皇上的人不敢擅闯的。”
尉迟暮雪心想,你人死灯灭,人家怎么不敢擅闯?
不过终究没有说出来罢了,如果他认为他的人稳妥些,那么让他的人去也可以,只要能保证嫂嫂是安全的。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静静等待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两人伪装成一对平民,暂且住在这个院子里了。
这几天,尉迟暮雪一直没有出门,闷坏了,正要出门的时候,秦慕楚找来了一套女装,一双凤眸朝他眨了眨:
“尉迟大人,我们两个人大男人住在这里,左邻右舍一定会觉得奇怪,不如其中一人换成女装,你我二人扮作夫妻,如何?”
尉迟暮雪一眼看出了他肚子里的坏水,笑了笑说:“好呀。那么就请相爷扮作下官的妻子,如何?”
秦慕楚脸上的笑意一僵,瞬间黑了脸:“为何是本相扮作女子?”
尉迟暮雪笑了。
“因为这是相爷提的啊,微臣认为两个男子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如果心里没鬼,有些顾虑大可不必。”
秦慕楚眸光闪了闪,“那是在厉国,尉迟大人可能对南诏的民风不是很了解,没有亲属关系的两位男子是禁止住在一起的,官府,是时常会上门查的。”
“哦?这样啊……”尉迟暮雪思索了一下,“那不如,相爷和下官下一局棋,谁输了谁就穿这女装,如何?”
下棋?秦慕楚眸子亮了亮,“你确定?”
尉迟暮雪唇角划过一抹狡黠。
须臾,一副棋盘便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开了。
尉迟暮雪磕着瓜子,而对面的秦慕楚泡了一壶清茶,小白雕就站在尉迟暮雪的肩上,黑咕隆咚的眼睛盯着棋盘,尉迟暮雪偶尔会嗑几个瓜子喂它。
秦慕楚心笑道:“这丫头,一点都不专心,看来是很期待穿女装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尉迟暮雪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瓜子壳,从容起身。
秦慕楚死死瞪着棋盘,一脸便秘的表情。
她轻笑了一下,弯腰凑近他,“娘子,容夫君回去换身衣服,你这裙子太粉了,和为夫身上的不配。”
他气得,就要伸手拂掉石桌上的棋盘,尉迟暮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子,莞尔一笑:
“堂堂相爷,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于是,那条为她精挑细选,粉粉嫩嫩的小裙子,最终穿在了他身上。
当尉迟暮雪换上一身月白袍子,摇着纸扇出来的时候,秦慕楚已经黑着脸,穿着那身粉,坐着了。
他的容貌十分秀美,因为是在家里,没戴人皮面具,妖孽到不可方物。
尉迟暮雪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邪魅一笑,“好俊俏的小娘子,来,叫句相公听听。”
第186章
雪雪一袭女装站在他面前
“好俊俏的小娘子,来,叫句相公听听。”
她的嗓音慵懒,活脱脱像个纨绔贵公子一样。
秦慕楚抬眸,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副,我看你像在找死的眼神。
若是别人,被他用这种眼神瞪,膝盖早就打抖了。
尉迟暮雪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好像她欺负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娘子好好待在家里,为夫出门转转。”说着,她摇着纸扇就出门了。
她其实是想找一个机会看能不能见到师兄,她想告诉他,她还活着,于是沿着城墙根一直走。这时,却看见一队姜国的车马,浩浩荡荡的穿过街市。
百姓们纷纷避让。
士兵举着旗子,上面写着一个「颜」字。
难道是,颜王?
她朝那边望去,跟了一段路,看见一辆华贵的华盖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车帘撩起,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风尘仆仆的从马车上下来。
当尉迟暮雪见到颜王时,他已是一副沧桑模样。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两鬓的青丝已经能看见零星的白发,原本光洁俊逸的的下巴由于没有打理也冒出了胡渣,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一样。
他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进了南诏皇宫。
望着她的背影,尉迟暮雪若有所思。
颜厝是来取秦慕楚的遗体的。
南诏皇宫才刚刚清理干净,地上的血渍还未擦干,几个宫婢正在拖地,他便这样大步走了过去。
郁子都还未正式登基,便是穿着便服接待他。
他直接说,他要带走秦慕楚的遗骨。
由于秦慕楚是厉国的丞相,郁子都不好做这个决定,于是让他先暂住在这里,等他与厉国交涉,厉皇同意,再让他把尸体带走。
原本以颜厝的脾性,过来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无论对方答不答应都会把遗骨带走。
但看这位新皇彬彬有礼,谈吐不俗,人家又是新上任的皇帝,不愿与之交恶,便决定多等两日,等厉国使臣来了后,到时候直接从厉国使臣上抢走。
所以,半个时辰后,便又行色匆匆的离开皇宫。
尉迟暮雪一直等在一边,见他出来后直接喊了声:“颜叔叔!”
颜厝只觉得好像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那人朝他挥手跑来,一张相貌平平的脸,眸子却如星子一般璀璨明亮。
锐利的眼眸一下就便让了出来:“小丫头?”
可她不是……
一个隐约的猜测涌上心头,他的眼眸瞬间一亮。
他让她上了马车,马上就恢复了女音,“颜王殿下,是我呀……雪雪。”
“知道。”颜王道。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她便凑了上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您别担心,他还活着。”
“哦?他在哪?带我去见他!”他骤然狂喜,立刻道。
他必须亲眼见到他安好才能安心。
“啊,这……”尉迟暮雪却有些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