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窍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还没有说。栖迟却是一手如蛇如电一样的探了过来,食指和中指尖利的指节横冲直撞的闯进了他嘴里。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抗,栖迟又立马癫狂着大笑收手。
而后他便尝到了如蜜一样甜的东西,就像是只落在了舌面上,便半分没有停留的滑如了喉咙里。
“咳咳!!”唐九窍生理性的咳嗽起来,本能的排斥着突然入口的东西,“你……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栖迟疯狂的笑着舔了舔指尖,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她舔舐指尖的样子,又是让唐九窍一阵头皮发麻!
这个!刚才碰过他的嘴!
……
这个疯子!
栖迟没有搭理唐九窍,低下头看着那刚刚掉下来的新鲜的人。伸出手去捏着人的下颚,又不知道放了个什么果子到那人嘴里。
唐九窍看着栖迟施救,半晌才道:“姑娘,手上脏污,不要总是舔舐。”
栖迟正拿了两三朵鲜花捏得满手的汁水。听见唐九窍这话,莫名其妙的哼笑了一声。
而后把手上的汁水全部灌入那小白脸的嘴里。
第18章
捡个苦力
唐九窍眼看着那人从半死不活仅剩一口气的模样,被栖迟灌了点儿东西就呼吸平顺起来,显然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他抬眼看了栖迟一眼,眼里带着疑虑。
很明显的,他面前的这个姑娘不是人。就算是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栖迟察觉到了唐九窍的目光,咧着嘴笑着道:“七五、胶而、东起草三味,组断骨。乔桑果,护心脉。”
看着唐九窍还是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很不解的样子,栖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但是又很快就笑了起来,幽幽道:“听起来简单吗?”
唐九窍没有答话。
“哈。”栖迟对着他笑了一声,见人家不搭理她没一会儿就变了脸色。挑了挑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也不搭理唐九窍了。
她板着一张脸低着头,不知道在那个小白脸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那人突然就呼吸急促,转眼便转醒。
唐九窍更是奇异的看了栖迟一眼,但是依旧什么都没有问。
这小白脸是个书生,本是带着一书生帽的,但因为掉落悬崖早早就被树枝勾扯掉了。
现如今是一头糟乱的头发披散着,从头发的缝隙间看见面前两个同样狼狈的人,挣扎着道谢。
唐九窍有些许尴尬,因为栖迟还倚靠在他肩膀上。但见书生大喘着气道谢,便也还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栖迟就没有唐九窍这样的礼貌,见到人醒了,便拿着手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的树枝,直接戳在了那小白脸的脸上:“醒了,就赶紧起来。”
君子有礼,儒知诺从未有过这样被冒犯的时候。
他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动了起来。
可是从悬崖上掉到死谷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栖迟一样还能正常活动。儒知诺手软脚软,根本就站不起来。
他手脚多处骨折断裂,身上还有箭伤。别说是站起来了,就是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就疼得满头大汗。胸口上更是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呼吸时肺部都在刺痛。
栖迟不满的啧了一声。
唐九窍也终于收回了看向儒知诺的眼神,抬头看了栖迟。
却见她手里抓着一把奇奇怪怪的花果,手指数数点点的挑选着,不时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唐九窍:他看了一眼栖迟染血的乌黑指尖,轻微的抿了一下唇瓣,收回了目光。
栖迟咬开嘴里的果子,瞬间爆开的甜蜜果汁在嘴里跳动着,连带着让她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而后便有血色的藤蔓飞快的靠近了儒知诺,在他惊恐的视线里缠绕上他的四肢。
在尖叫声里,唐九窍又抬头看向栖迟。
栖迟正伸着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唇瓣,不知道她又吃了什么,整个面色都变紫了,看起来就是一副吃到了毒果的样子。
唐九窍:到底是在折腾些什么啊。
“行了,干活了。”栖迟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像是有些困倦的样子。
儒知诺身上缠绕着的藤蔓已经消失了,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动了动手脚。
面对突然之间就恢复的身体,他惊恐之中夹杂着惊喜的神色里,显而易见的带着疑惑。
第19章
阳世阴间
栖迟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慢慢的起身,不再倚着唐九窍:“去,建个房子。”
唐九窍深呼吸,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看向儒知诺的神色里,明显的带着些许的同情。
他声音平缓,道:“走罢,去取木。”
唐九窍是机关师,哪里会建什么房子。
但是要和栖迟沟通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甚至在唐九窍的眼里,这比学习七级的机关术还要困难!
儒知诺跟上了前往谷中的唐九窍,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他大抵是被二皇子的人追杀,最后才被逼得跳下了这处死谷,本来应该是必死的局面。
但是这才过了过久,二皇子的人怕是还没有撤离崖顶吧?他就如同正常人一样了?
想起刚才那如蛇一样的藤蔓缠绕在身上的感觉,儒知诺背脊发凉,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阳世还是阴间。
看着引路的男人这般雍容闲雅,儒知诺终于还是停下脚步,躬身提问:“这位公子,请问这是何处?”
他知道这里是死谷,乃无人生还之地。或许他的身体已经死去,如今完好无损的是魂魄罢了。
但是行走之间步履的沉重,呼吸之间瘴气的吞吐,都像是活人一样。
或真或假,如梦似幻,他都已经分不清了。
唐九窍点头回应:“这里是死谷。”
“死谷……”儒知诺喃喃一句,很是疑惑,“死谷原来就是阴间?”
唐九窍:这书生,是不是摔坏了脑袋了?
栖迟认不出来儒知诺身上穿着的是什么,但是唐九窍认识。
有功名在身的书生们的长衫都是有自己独特的形制,更何况面前这位手上有握笔的厚茧,很明显是读书人。
儒知诺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又惭愧的表情,对着唐九窍拱手:“这位先生想来就是在下的引路人,失敬失敬。小生孺鹤,字知诺,不知先生名讳?”
唐九窍有些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读书人,但也礼貌回应:“在下京南唐城唐九窍。”
“京南唐城!”儒知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您……”
京南唐城,江湖上著名的机关师唐城少主,便是叫做唐九窍!
“活人。”唐九窍有些无奈,但是也没有觉得儒知诺这样惹人笑话。
毕竟栖迟到底是人是鬼,他也不清楚。
这书生到底是怎么能好端端的活过来,他更是不明白。
儒知诺也明白自己想来是真的还活着了,所以刚才是……
他回想一番,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只记得身体的痛苦以及攀爬到身上冰凉的藤蔓。他好像整个人是恍惚的,又好像是清醒的。
但是现实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来搞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九窍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正准备动手把树砍下来。
回头却见儒知诺已经离他很远了,显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脚步恍神去了。
“孺先生。”唐九窍没有直呼其名,而是尊称了一句先生。
但是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多恭敬的态度,使唤起儒知诺也不迟疑,“请过来帮忙。”
儒知诺这才反应过来,脚步沉重的走近:“唐兄,您这是做什么?”
第20章
他懂个屁
唐九窍头也没有抬的回答:“建造一个大型机关。”
他是前来这一处死谷找寻剑荆的,手上的工具是一点也不少。这会儿儒知诺还没有上手帮忙,他就已经利索的放倒了一棵树。
儒知诺连忙兜拢了自己的袖子,笨手笨脚摸上了倒地的树,做出拖拽的动作。
唐九窍眼睁睁的看着他整个人顺着力道摔了个屁股蹲儿,四脚朝天,好不狼狈!
“这……这……”儒知诺半晌才爬起来,涨红了脸,“惭愧,惭愧。”
唐九窍看着面前的书生,觉得这位怕是还不如那奇怪的小姑娘。
想起那个小姑娘……
唐九窍下意识的看向了他来时的方向。
很奇怪……那小姑娘一直都没有离了他太远,这会儿怎么就避开了?
要是让栖迟选择,她当然还是想去当个监工,看看木匠做活。
可是她这具身体出问题了。
腕上不知道作何用的镣铐还紧紧的锁在手骨上,蜿蜒的血迹在藤蔓间流淌,像是长在植物上的血管。
栖迟闭着眼睛,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下,尖锐的指甲还在脚背上游走,生生划出大片的血痕!
细看之下,原来她四肢、脖颈、脸颊上,全部像是被利器刀割,绘成一幅奇怪的术法图。
最后一笔落下,栖迟收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的放在嘴边舔了舔指尖上的血。
才刚刚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就很是突兀的想起了唐九窍说的话。
栖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头,啧了一声。
凡夫俗子,他懂个屁!
她利落的起身,缠绕在她身边的藤蔓像蛇一样从身上滑落。
原地蹦跶了两下,栖迟心情明显变得很好。小手拎着自己破烂的裙摆,兜着些花花绿绿的奇怪果子和叶子,踱着步子去找人了。
距离上一次见到栖迟,已经快四天了。所以突然看见她,唐九窍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实说,他还以为栖迟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什么地方了。但是就看起来,死是没有死,但是她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了。
栖迟浑身上下都是伤,那一声粉白的长裙几乎成了一件血袍。
明明脸上的伤口还在滴血,她却咧着嘴笑着,漫步靠近:“你们在做什么?”
唐九窍回答她:“你的房子。”
儒知诺看了唐九窍一眼,像是对他的答案有些惊讶。然后下意识的对着栖迟行礼:“姑娘……”
明明不该这样无理窥见姑娘家的容貌,但他却忍不住偷看。毕竟这姑娘身上的伤实在可怖,看起来就像是浑身被刀割过一样。
他手上裹着厚厚的一层布条,看起来脏污得不行。头发黏黏糊糊的贴在头皮上,用小树藤胡乱捆了捆,看起来像个乞丐似的。
栖迟稀奇的看了看儒知诺,而后抚掌大笑:“哈哈哈!挺会打扮啊!”
儒知诺有些羞恼,抬手略略挡住面色,倒也没有扬声反驳。
唐九窍提醒栖迟:“这是儒先生,尧国太子身边的幕僚。”
意在提醒栖迟不要做得太过火,皇室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啊?”栖迟托着自己的下巴,笑得灿烂,“是书生?”
第21章
水草水草随波飘
儒知诺老实的点点头。
栖迟问了一句就略过他,直接朝着唐九窍去了:“你到底还要建多久?”
儒知诺:啊?不问别的了吗?
唐九窍更是无奈:“姑娘……”这又不是闹着玩儿,再者说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木匠。
“算了。”栖迟抬手制止,“你也说不出来我想听的话。”
唐九窍:无言以对。
儒知诺:叹为观止!
眼看着两个人齐齐停下来手里的动作,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栖迟努努嘴:“干嘛呢你们俩,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她坐在一旁的木墩子上,翘着木马腿勾着脚尖,一副惬意得不行的样子。要不是眼下三人都是一身的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游山玩水的。
儒知诺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低下了头,又把手里的破布条绷严实了,开始继续自己手上的活儿。
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又因为是读书人从来没有干过重活儿,所以格外辛苦些。
唐九窍就不一样了,他从来都是和机关为伴。
现在虽然是栖迟把他生生禁锢在山谷里,但是手里有了让他感兴趣的机关,出不出去倒是没有那样紧迫。
栖迟盯着唐九窍看。
他拿着一把奇怪的刀片,精致的雕琢着手里的一方木头。上上下下的削着,慢慢的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圆片儿。
“这是什么?房子呢?”
唐九窍平静的回答她:“这是齿轮。”
“有什么用?”
“姑娘若是要看,就不要说话。”唐九窍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但是也没有生气。
“讲究。”栖迟评价了一番,转头就对上了儒知诺看向他们的视线。
乍然和栖迟对视,儒知诺愣了一下,很自然的转头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书生?”栖迟开始骚扰打下手的,“你读过些什么书?”
儒知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礼貌的对着栖迟行礼:“小生读的书少,多是读《书经》、《礼记》……”
栖迟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直接就打断了儒知诺说话:“没听说过。”
书生当场表演什么叫做裂开。
然后又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继续低下头去。
栖迟盯着他看了半晌,很是突兀的就笑了起来:“哈哈哈?”
唐九窍当没有听见,儒知诺倒是抬起头来,很是奇怪的看着栖迟。
“你怎么不跑啊?”栖迟指尖隔空点了点儒知诺的脑袋,“不想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