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案卷——叶枫华
时间:2022-04-14 07:45:59

听这话痨劲,赵元猜现在跟自己说话的应该是晴阁阁主苏逸飞,但他不明白这人厚着脸皮跟自己说这些废话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用说教烦死他让他招供么?
见赵元依旧不理他,苏逸飞也不生气,继续说自己的:“别以为你不吱声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听没听到你的血滴在铜盆里的声音?虽然现在不是很多,但很快你身体里的血就都会都到这个盆里了,你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能挺几个时辰?等攒够半盆我让人给你做成血豆腐补补怎么样?”
赵元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心直蹿到顶心,这二人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慢慢的放血,直到让他的血流干为止。
这要流到什么时候?况且自己的血再流一会伤口就该结痂了吧,怎么会到流干的地步呢,难道是要不停的在自己身上割刀?
但很快赵元就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想在他身上再动刀子,这晴雨阁的人之前不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他竟然血流不止,血流了半天伤口却根本没有凝结封口的迹象。
而那苏逸飞说完那番半是调侃半是威胁的话后也不在吱声了,那个侍使收拾好东西也出去了,屋子里除了那师兄弟二人下棋偶尔发出的落子声,整个空间静谧无声,只能听到他血液“滴滴哒哒”的一直在往下掉落的声音。
有人说过有时候死并不可怕,一下就过去了,等死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会被死亡的恐惧威胁到什么时候。
赵元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周围的安静让他的听觉变得无比敏感,他在恍惚中甚至感觉听到了自己血脉里血液流逝的声音。
手脚发凉,头脑发昏,甚至想要呕吐,可赵元却还依旧清晰的听见血液掉落的声音,这个声音不止出现在耳边,还出现在脑海,在心上不停盘旋,似是永无终结……
 
 
岩州案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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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庄大门前,蒋彻正带人检查车马准备一会出发启程。
飞云堡孟家对孟梓霖被害一事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孟梓霖的房里一个丫头跟堡里一个管事有私,二人合谋做下此事。
那孟梓霖从小被宠坏了,为人有些放浪不羁,房里的丫头有些姿色的多于他有些关系。不过他对那些丫头出手也算阔绰,不仅是衣裳吃食,就是平时打赏也不少,那个丫头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钱,自与那管事有了私情,便开始无时无刻不嫌这少爷碍事了,俩人在私会情热时已不知多少次戏言过要如何杀死这个绊脚石。
这次孟梓霖受伤回家那丫头终于忍耐不住了,因为她最近发觉自己有可能怀孕了。作为没名份的丫头,孟家为了孟梓霖以后说亲,即使她说怀的是少爷的种,孟家也是肯定不会让她生下来的。所以在看到孟梓霖身上的伤,又听说他在外面遇到的事后,她心里就有了主意,与其失了孩子连那管事也抓不住了,还不如借机除了孟梓霖把罪名推给现成的“罪人”。
之前孟家人是一时悲愤没往别的可能性上想,如今有了明确的线索,这二人很快就被揪了出来。百年世家的实力不光是嘴上说说的,作为家主孟义熊的眼线势力遍布整个飞云堡,只要他想知道,根本没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傅家直到接到飞云堡传来的准信,这才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傅莹之前打了孟梓霖搁在平常根本不算什么事,但现在这也算的上是孟梓霖被害的一个引子,也幸好真凶另有其人,他们之后慢慢想办法给孟家赔礼道歉做些补偿也就是了,否则傅家兄弟真不知道该如何在孟家的怒火下保住傅莹的小命,说不得真的要昧着良心拉这群路人下水了。
出于对他们的愧疚,容清婉一行人离开傅家庄时傅家还特意备了礼。
傅莹自己跟容清婉他们也算是有点不大不小的交情了,她单独送了容清婉一把做工精致、锋利异常的匕首。傅家兄弟则是送了一匣子的银票,这礼物倒是实惠,想来是看她这小姐衣着有些过于朴素了,有点配不上她这前呼后拥的派头。
另外傅明梁还交给了她一个只有巴掌大的檀木匣子,这匣子虽小,可做工装饰都十分的精致,里面装的是一个沉香木制成的木质令牌,令牌的正面刻着“飞云”二字,背面则是一只正欲破云而出的猛虎。按照傅明梁的说法,持此令牌者可以令飞云堡辖下的产业在权力范围内为其行使方便,算是孟家为她无辜受到牵连还有帮忙查出孟梓霖死因的赔礼和谢礼。
临别了傅莹又问起容清婉的姓名,她的理由是:“咱们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听着也太不像话了吧。”
容清婉想了想,人家待她以诚,她也不好一直糊弄人家,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傅莹。
对容清婉的名字傅莹倒没什么感觉,欢欢喜喜的送了一行人离开就回去了。
倒是傅家兄弟总感觉有些不对,回到庄里无言对坐了一会,傅明梁先打破了沉静。
“容清婉这个名字我怎么总感觉有点说法,前段时间跟州府里的那些老爷一起吃饭时听他们谈起,皇上刚册封了左安伯家的一个庶女做县主,圣意已然通达给各州县,听说还有按察卫负责护送她归京。若我没记错的话,那左安伯应该就姓容吧。”
“兄长记得不错,就是姓容,他家的嫡女在京师还有些名气,当是叫容清瑶。”
“容清瑶,容清婉……”再想到那姑娘身边那些精悍的护卫随从,傅明梁觉得自己可能已然摸索到了什么真相:”傅家庄好像曾来过什么了不得的人了呢。“
 
过了平州还有几日路程就能到达京师,胜利已然在望,一行人又打起了精神启程出发。
马车里容清婉一改往日一坐马车就蔫哒哒的模样,正喜滋滋的点着傅家送她的那一匣子银票。
作为一个根红苗壮的无产阶级出身小市民,容清婉的缺钱是从现代一路延伸到了现在。
别看自己被皇帝钦封为县主,听名声像是有多么高大上似的,可实际上全都是虚架子。
原主够穷,她来了也没能改变什么现状,该穷照样是穷。
这一匣子银票真可以说是雪中送炭,来的相当的及时。她这回多了县主这么个没用的虚名,自己的开销搞不好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以前看小说电视剧里的那些古代的女主个个华服美食,各种给人打赏,那日子是无比风光,可一想到这种日子要轮到自己过了,还没等开心,先就开始愁钱。要不是这些日子是一个事接着一个事闹得她没法多想,她这会儿这头发都得愁光。
容清婉抱着钱匣子兀自美了一会,觉得不安全,想了又想还是依依不舍的把钱匣子塞到了坐在一旁的秋声怀里。
秋声抱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都傻了,这又是哪一出啊,刚才还看着县主自己抱着这匣子傻乐,怎么转眼就塞给自己了,这是啥意思啊?
“你帮我保管,你会武功拿着安全点。记住一定要收好,钱在人在,钱不在……哦,人也得在。”
旁边的绿碧“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虽然她们是缺钱了点,可县主好歹是大家出身,用得着这样么。
可笑完又隐隐有些为自家县主感觉心酸,毕竟是伯府的姑娘呢,竟然跟普通百姓家的姑娘一样得些银钱就这样满足。有些人坐拥万贯家财,手握富贵权柄,却依然暴戾狠毒、贪得无厌。
 
抓着顾修衍的手吊在向悬崖崖壁上的那一刻,容清婉的内心是既惊恐又颓丧。颓丧的是自己不仅最后还是走到了绝路,而且还连累了顾修衍;惊恐的是自己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拜托,她恐高啊!
半个时辰前他们一行人在官道上又又又遭遇了刺杀,为什么又要说“又”,她痛恨这个字!
这次这波杀手准备的倒是充分,很快把蒋彻他们都给缠住了,秋声驾着马车突围却被对方事先放置的路障挡住了去路。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秋声只能护着她带着绿碧下马车跑进道边树林。
她们被追兵一路追出了林子,逼到了悬崖边上,也怪她自己脚软,怎么就失足掉落了悬崖?以至于现在他俩在这悬崖边上真实上演了电视剧的经典桥段……这也太狗血了吧!
容清婉这人一紧张就爱胡思乱想,思绪的马缰拽都拽不住。
拉着她的顾修衍却没她想的那么多,他一手握着插在崖壁里的长剑的剑柄,一手紧紧拉着容清婉的手,他在中间被两头拉扯着,压力都落在他的身上。
顾修衍在湖州刚解决掉赵元的事,还没等喘口气就接到容清婉她们在平洲被傅家庄给扣了的消息,他立刻动身赶往平洲。
可等他到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启程离开平洲了,他一路追上来正看到容清婉掉落悬崖的那一幕。
他从没感觉到这样慌张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住容清婉的手了。
顾修衍反手将手里的剑用力插入岩壁,又下滑了一段才稳住了不再继续掉落。可这样一直吊着也不是个事,两个人的重量还是大了些,插在崖壁里的剑身已经有些松动了。
顾修衍脑中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能安全脱身,一条黑色铁索从崖上甩了下来,崖顶很快有穿着墨蓝衣衫的冥使探出头来:“主上!”
一众冥使武功稍逊于他,慢了顾修衍一步才赶到。
顾修衍拉着容清婉的手猛一用力把她拽了上来:“抱紧我!”
确认容清婉抱紧了,顾修衍凝神聚气,脚下一蹬崖壁,身子腾起,握剑的手同时将剑拔出崖壁,手腕一翻,连手带剑一同缠住索链,借着悬崖上面的人上拉的力道飞身跃上悬崖。
绿碧满脸是泪的扑了过来:“县主你没事吧,你可吓死奴婢了!”
容清婉堕崖的一幕简直吓得她心胆俱裂,要不是顾大人及时赶了过来,自家县主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她都只能一死自赎其罪了。
秋声也咬着嘴唇,面色苍白的跪在一旁,都是她护卫不力才会出了这样大的差错,作为死士她当领罪罚。
“行了行了,我没事啊,都快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容清婉自己也是吓得够呛,这才刚逃出生天,她这俩丫鬟这又哭又跪的,简直让她心力交瘁好么。
绿碧也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失态了,抽噎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扶着容清婉上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顺便掸掉她身上的灰土。秋声则抬眼瞄了顾修衍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站起身站回容清婉身边。
蒋彻他们终于摆脱了那些杀手赶了过来,看到突然出现的顾修衍都很是意外,忙上前行礼。雨阁的冥使在救顾修衍二人上崖后就悄无声息的撤离了,他们并没有遇见。
“属下护卫不力,请公子治罪。”
听过秋声转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蒋彻也是心惊肉跳的,好在公子和县主都福大命大,有惊无险。
“好了,此事无需再提了,大家都收拾一下,准备启程。”
一行人重新打理好行装,继续向着京师的方向而去。
 
 
京师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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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清婉坐在院子里阴凉的树荫下,边抿着茶水边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
她刚回京师的那几天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又是回伯府安置,又是进宫向皇上谢恩,连轴转到这两日才得了些安闲。
左安伯府早就接到了嘉元帝册封容清婉的旨意,既然都已经是县主了,那让她再继续住在以前那个破旧狭小的院子里就有点不太合适了。在她启程回京的路上,左安伯夫人于氏就已经让人另收拾出一个宽敞的院子,内里的陈设摆件都是参照着容清瑶院子的规格来的。
容清瑶对于父母这样的决定当然不会高兴,可谁让这庶女命好,也不知道皇上是看中了她哪一点,居然会封她做了县主,该不会真的是像京师百姓私下传的流言那样吧?她都有点怀疑了。
在容清婉忙活完进宫那一堆繁琐又麻烦的礼仪流程,回到自己的新院子刚想好好歇歇的时候,就听到了绿碧这些天在府里打探来的一系列小道消息。
当听到现在京师百姓间都盛传她之所以能被封为县主是因为她是皇帝的私生女时,她的表情简直是目瞪狗呆。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惊悚的宫廷秘闻原来的容清婉她知道么?
不过这样的市井流言听听也就罢了,更让她在意的是绿碧带来的另一个消息,伯夫人于氏要清理她以前住的那个小院。
照理说她现在不住在那个院子了,府里让人清理干净院子以备日后用作他用也是正常的,可听绿碧提起这个话茬就让她想起前几天秋声跟她说过的,她们经陆路运回京师的行李半道上让人给劫了,护送行李回京的护卫全被杀死。
她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伯府的护卫虽远不及按察卫,但也不至于弱到连几个山匪都对付不了,以至于全军覆没。况且因为经济状况拮据,她们从岑州带回来的行李并不多,也就崔管家给左安伯府带上的那点土产还算值钱,可那些东西也没值钱到要杀光所有人灭口的地步吧?
容清婉觉得这事还是跟之前刺杀自己的那些人有关,自己是临时转道跟顾修衍走的水路,这些人有可能是事先不知道。但车队里有没有主子他们应该是能看出来的,为什么还要动手?就算他们动手前没看出来,交上手了总能看出来了吧,为什么还要对那些护卫赶尽杀绝?又为什么要将那些对他们根本没什么意义的行李拉走,难道就是为了做实山匪打劫的假象么?
如果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想从容清婉的手上拿什么东西,杀她只是为了灭口顺手而为呢?反正她也没了记忆,留着反而是个不定时的隐患,因为那些人并不知道“容清婉”这个身份是彻底换人了,而不是众所周知的失忆。
那梅香将原身推入水中害的原身命丧黄泉又该怎么解释?那时的容清婉还没失去记忆呢,难道不应该留着严刑拷问么?也有可能原身的死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利用了梅香被赶出伯府的契机,借杀死梅香做了个局。
这件事纷繁杂乱,可能性实在太多了,她手上的线索又太少,容清婉想来想去也没理出什么头绪,脑子里一片混乱。
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最终容清婉还是决定亲自来小院盯着下人们收拾东西,万一走了狗屎运能发现什么呢。
 
“县主,这么热的天您让秋声送您回去歇息吧,要是有什么事,奴婢可以留在在这替您盯着。”
容清婉一行人回到京师之后,顾修衍也没让秋声离开。刺杀容清婉的幕后之人还没有抓到,有秋声在也方便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绿碧其实不太理解容清婉非要到这里来看这些下人收拾院子的原因,她觉得这些琐事她完全可以代劳,县主这些日子为了进宫的事没少操劳,没必要继续坐在这里干耗着。
“没事,回去也是无所事事,再呆一会。”
容清婉表面上怡然自得的坐在树荫下纳凉品茶,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仆从丫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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