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今安故城——破小寒风
时间:2022-04-14 08:14:49

 《惜今安故城》作者:破小寒风
 
文案:
 
当她深知自己陷入泥障无力回天时,这不过只是悲剧的开始而已。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如今 ┃ 配角:小清荷夏如是何佑平邹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当惜如今,死亦作瑾臣。
立意:夏如今不过血肉之躯,她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初入地府
 
 
听清荷说,自尽的人死后不能投胎,他们的亡魂会被抓到无间地狱受到九九八十一种折磨。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折磨能够比死亡更痛苦。不过,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有人将死亡看作解脱,殊不知死亡却另一种苦难的开始。
 
我做人的时候自然没有这般见解,不过我现在不是人,我是地府最下等的亡魂。这就是令我无法赞同的规则。做人的时候要分三六九等,做鬼竟然也有尊卑!真是欺负我们这些在地府没有关系的孤魂!
 
不对,我也算不上孤魂,因为我下来没几天就遇到了清荷。清荷是我小姨的女儿,她来我家时不过十三岁,没成想好日子没过上几年就入了狱,冷房寒风什么罪都受尽了。我就是别人口中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多少年来名利虚名都罢了,一样没带走,只剩了个空壳留给至亲。她下来得比我早,不过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我见着清荷时,她正在苦水房做苦力。苦水是苦的,也熏眼睛得很,每个人都得用一条黑布蒙住眼睛,不然眼睛就废了。也有不守规矩的,这些人在上面就不守规矩,死了更加无法无天,他们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准备措施也不做,自以为是进了来,一眨眼的功夫好好一双眼就废了。不过鬼是不需要眼睛的。人死了之后会开鬼眼,就算是在黑漆麻黑的地府,行走跑跳也不耽误。眼睛没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外观上丑了些。所以姑娘家都是守规矩的,毕竟谁也不想活着时貌美如花,死了之后反而落下一个‘丑姑娘’的绰号。
 
清荷见到我时,下巴都要惊掉了,手中的铁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不甚清脆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如今,你怎么也死了?”
 
我理解她的心情,毕竟我今年才满十八,就晚了她一年而已。别人都说‘祝卿长命百岁’,而我竟然连百岁的影子都没抓着,想来或许是先头的十几年过于顺遂,将这辈子的福运都用光了,便挤不出多少来润泽后生,便早早下来了。
 
我叹了口气,“都怪那老顽固,将我许配给何家,我不堪受辱,就服毒自尽了。”
 
清荷震惊地看着我,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这时,苦水房鬼差飘到我们面前,硬邦邦地说,“工作时间,不能交头接耳,否则罚苦时!”
 
我正想问什么是苦时,清荷立马躬身道歉,“大人说的是。不过我这朋友是新来的,很多规矩都不懂。我不敢让她劳烦大人,便自作主张亲自教了。还请大人勿怪!”
 
那鬼差瞟了我一眼,似乎在质疑我的身份,不过他神色不变,应该相信清荷说的是真的。他道:“你有心了,既然如此放你半天假,好好教教你这位朋友吧。”
 
清荷拉着我道谢。
 
走出苦水房,清荷和我都将黑布摘了下来。清荷对我说,“你别看那些鬼差长得吓人,其实跟人一样,也是可以相处的。比如苦水房这位,是小黑大人,他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心肠还是很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黑心肠’,不禁抖了一下。
 
“话说回来,姨父为什么要将你许配给何家?”
 
我答不上来。
 
或许是家道中落现实所逼,又或许是有人生来就无权选择自己的命运,或如蝼蚁般活着,或如棋子般被利用,直到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我应该是后者,不过老顽固算错了一点,我不愿意做他手上的棋子,我也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清荷眼里疑虑深重,却不催着我说话。但是她眼神坚定,我知道,这个答复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不过是夏家败了,老顽固为了重振夏家,用我换取夏家一线生机。”
 
我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清荷声音有些颤抖,“那姨母呢?她也同意这门亲事吗?”
 
在清荷看来,虽然我娘平日里不待见我,但好歹是骨肉血亲,怎么说都该为我考虑考虑。或许清荷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已经无法得到证实。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天滔天火光,烧得夏府面目全非,而我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娘了。
 
我说:“我娘疯了,被老顽固囚禁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清荷伸手捂住嘴,我听见她喉咙里破碎的声音。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当时的我自己,一时间只感觉悲从中来,胸痛难忍。很奇怪,明明我已经死了,可那些感觉还在。
 
“姨母为何疯了?”
 
清荷的样子有些吓人,我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清荷......”
 
她打断我,“你告诉我!”
 
沉默片刻,我还是开了口,将真相剖给她听,“你还记得禾丰书院的顾春春吗?”
 
见她迟疑着点头,我才接着说,“如是爱慕顾春春许久,许是色迷心窍起了歪念,给顾春春下了药玷污了她的清白......顾春春悬梁自尽后,顾家人找了打手将如是活活打死了。”
 
说完之后我大脑一度空白,喉咙似乎有些痛,我想伸手揉揉,却发现手好像也痛,根本抬不起来。
 
清荷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她如遭当头一棒,甚至重心不稳向后退了好几步。如果鬼有眼泪的话,她此刻一定成了泪人。但是鬼的眼中,除了黑白什么都没有。
 
“如今,如今——为何我走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除了抱住她颤抖不已的身体,给她一丝丝安慰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曾经风光一时世人想方设法想要巴结的夏家,是怎么落到今天这般田地的?夏家家主,一辈子都在追逐富贵名利,机关算尽,人心尽失,到最后众叛亲离家破人亡,他可曾有过一丝悔意?
 
可是哪怕他有悔,又能怎样呢?娘疯了,清荷、如是和我都已经不在了,一切已成定局。他那点一文不值的忏悔,还是留给旁人冷眼相待吧。
 
待清荷稍微缓和,我说,“如是会不会也在地府的哪个角落?如果我们去找的话,能不能看见他?”
 
虽然如是上辈子犯下的罪孽永远无法摘除,但是他还是我的弟弟,血缘是骗不了人的。我无法原谅他,但是我放不下他,我想再看看他。
 
清荷闻言一愣,“地府地形错综复杂,光凭我们两个人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她眼睛一亮,“或许我们可以找小黑大人!”
 
话音刚落,小黑大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我们身边,见我们神色诧异,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我只是恰好路过。”
 
我努力憋笑。他这句话和‘我没有在偷听你们说话’几乎可以画上等号,如此欲盖弥彰,反而显出他几分可爱。
 
清荷直接开门见山,“大人,我们的弟弟在几个月前丢了性命,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地府找到他呢?”
 
小黑大人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说:“被人打死的。”
 
小黑大人接着问:“那他生前可曾犯下罪孽?”
 
我心头一跳,与清荷交换了眼神。有些鬼差嫉恶如仇,如果他认定一个人犯了罪,便毫不留情。如果小黑大人也是这种人,那他还会愿意帮我们找如是的下落吗?我完全不敢肯定。
 
似乎看穿我们想法,小黑大人话音一转,“不说也没关系。只是找起来会更加耽误时间而已。”
 
意思就是:就算你们不说我也还是会知道的。
 
我心想这件事已经够麻烦他了,又怎能不坦言相告,便一五一十地将如是生前所犯之事告诉了他。
 
小黑大人面不改色地听完,点了点头,“好。我查到了就告诉你们。”
 
他飘了几步远后回过头来看着我,“夏小姐,人这一生艰难苦恨,多少无能为力和迫不得已,有时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我怔在原地。
 
待他消失无影后,清荷才拉了拉我的袖子,“小黑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
 
这番话说得毫无由头,小黑大人提到的‘真相’又是什么?莫非他是在暗示我如是的事可能另有隐情?
 
我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心底隐隐生出诡异的不安。
 
按照惯例,所有亡魂必须到灼骨殿洗魂魄,因为每个魂魄性质不一样,有些心地良善单纯的,一次就可以结束。而有些坏事做尽心肠歹毒的,洗十次都洗不干净。本来我刚下来就应该来的,却因为等待入籍也就是身份确认一直耽误着。
 
清荷不放心我一个人,本想陪我一起来的,但是考虑到她可能会被罚苦时,也就是苦力时长,我不想连累她,并且向她保证我肯定不会有事,她才放心我一个人。
 
灼骨殿外观普通,与一般建筑无异,却是大多数魂魄无比惧怕的地方。虽然确实存在纯净的魂魄,但那毕竟是极少数。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生世多畏惧,爱恨生忧怖,于是常有违心之举。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心里是干干净净的呢?
 
所以我并没有抱着乐观的心态。
 
令我十分意外的是,我去的时候灼骨殿外已经排起了几条长龙,笔直几条线,都是等待洗魂魄的鬼魂,场面颇为诡异。
 
“敢问小哥,为何今天这么多魂魄?”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男子,断了一条手臂,袖子轻飘飘地垂落,看着十分凄凉。
 
小哥神色古怪,“不止今天,已经好一段时间都是如此。每天最少都有上万条鬼魂,哎,真是造孽哦。”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赶忙追问,“可是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哥语气中有些嘲讽,“看来你真不知道。看你这打扮生前非富即贵,你们这些有钱人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哪里在乎百姓生死?前几天战事爆发,古兹人谋划了十几年就等着今天呢——每天数以万计的朝歌子民惨死在敌人刀剑之下,可笑的是,我国竟然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屡战屡退,真是将祖宗的脸都丢完了。”
 
我活着的时候只听说边境战事紧急,没想到古兹人来势如此凶猛。
 
队伍终于动了动,我往前迈了一步。而长龙依旧只增不减,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我身后就又多了几十个鬼魂。我心里感慨,从来国家兴亡百姓受苦。只希望战事赶紧结束,免了更多人受罪。
 
也难怪这些天我一直在等待编号,原来是鬼魂太多,地府工作过于艰巨。
 
我问小哥,“小哥你这是等了多少天?”
 
小哥疑惑地看着我,“什么等了多少天?”
 
我说:“下来之后不是要等几天才能拿到编号吗?”
 
小哥:“我今天下来的,今天就拿到了。”
 
我:“?”
 
这时,身后一个男子插进话,“那个,姑娘——地府规定,但凡是为国捐躯的人,死后是有优待的。就比如说,编号都是这种人优先,排队也是。我刚才见你们聊天没好意思说,其实我也是有优待的,我应该站在你前面。”
 
我:“......”
 
让男子站到前面之后,我猛地注意到他背上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像是被利物剜过。男子见到战友格外兴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老家地址聊到军营伙食,最后惊讶地发现,他们曾是一个军营里的战友,亲上加亲!
 
他们的笑声吸引来了许多目光,那些人并未觉得吵闹,反而露出笑容。他们中的大多数身体并不完整,断手断脚都是轻的,有的甚至头被砍断了,用手指粗的线缝上......
 
我低下头不忍再看,鼻头酸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可能挺短的。
想了挺久的,但是一直写不满意。
头秃......
 
 
再见如是
 
 
终于排到我的时候,却只见里面走出一个鬼差,举着鼓槌在门前鼓上敲了一下,“今日到此结束,特殊登记的鬼魂可以留下来继续,其他的明日再来吧!”
 
我:“……”
 
那鬼差抱歉地笑了笑,“姑娘,真是对不住,你明日再来吧。”
 
他转身走了两步,将手上鼓槌挂在鼓架上,“现在去应该还赶得上喜宴。”
 
“鬼也可以成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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