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今安故城——破小寒风
时间:2022-04-14 08:14:49

 
夏如是却猛地退后,“不要碰我!”
 
我顿住,有些意外。
 
夏如是脸色不好看,语气有些紧绷,“我喝了酒,有些不清醒。”
 
这时,等在门外的厌舟敲敲门,目光在我和夏如是身上扫了两圈,才开口道,“大哥,喜宴开始了,你真的不去吗?”
 
其实这门本来也没合上,不知道厌舟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不过看他样子,或许并不知情。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方才夏如是不知道我进来了,说了那些奇怪的话,会不会就是跟这次的喜宴有关系?
 
难道那新娘和夏如是有什么关系?可是夏如是才来地府多久,而且看他样子,应该是对那女子用情至深……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夏如是道:“去看看吧,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夏如是这么说了,厌舟也马上应下了。夏如是简单迅速地将自己收拾一遍,脸上神色平淡,似乎刚才的事就像是一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
 
可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安。如果夏如是说的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是老头给他做的血亲熔炼法。可是,老头不是最喜欢夏如是的吗?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我盯着夏如是,后者已经整装待发,“姐,新娘你也认识的,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我皱了皱眉,本想问他血亲熔炼法的后果到底是什么?到底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可是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诧异,“我认识?”
 
他抿了抿唇,转身走了,显然不打算此时告诉我。
 
没想到我又来了,鬼差见到我时睁大眼睛,正想说话又看见我前面的人,立马神色一变,身子晃了晃。
 
我走到他旁边,自然询问,“请问这喜宴进行到哪一步了?”
 
鬼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新人马上就要入场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条用红绸铺就的路在宾客中蜿蜒绵长,尽头在上溪台最外侧,两个铜架搁在两边,上面各燃着一团红火。那红火烧得热烈,似要竭力为喜宴添亮加彩,不过仔细一看才能发现,红火的颜色有些奇怪,不像是平常的红色,这个要深得多,就像是———鲜血的红。
 
想必夏如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着眉在想些什么。然后对着他身边的厌舟低声说了什么。厌舟站在他和我之间,隔了视线,因此并不能看清楚夏如是的口型。不过厌舟像是领了什么任务,说了一声“是”之后便挤进宾客之中,朝着那铜架走去。
 
鬼差道:“这是地府喜宴的传统,新人共同走过“火柱”,一来是图个吉利,二来是新人永世不离的寓意。”
 
我低声吐槽:“这算是哪门子寓意。”
 
突然,旁边的夏如是靠近了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姐……”
 
周围有些吵闹,我没有听清,“什么?”
 
不过夏如是没有再说话。
 
我看向那两个铜架,周围并没有见到厌舟的身影。或许刚才厌舟并不是往这里来的,是我看错了?
 
我倒是希望一切顺利,因为心中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让我堵得慌。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地府喜宴2
 
 
这时,只听见一声锣鼓震天响,尖锐地像是要将人耳朵震聋。紧接着又是一声,周遭许多同我一样的,已经受不了捂住了耳朵。
不过也怪不得这敲锣的鬼,只因为这地府习俗,越是声响越是好。
鬼差的脸皱成一团,也是难以忍受,他张着嘴说话。
我第一时间没有听清楚,啊了一声,那鬼差顿了顿,等到锣鼓声停了才重复一遍,“夏姑娘,我———”
陷入沉默。
我摇了摇头,“我还是听不到!”
可是说完之后我怔住,因为我发现,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不会真给震聋了吧?
我立马转头,寻求夏如是的帮助,却不知身旁之人何时离开了,已经换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鬼。
魁梧鬼和我目光撞上,许是因为我还沉浸在失聪的恐慌中,目光中少不了几分震惊。不知让魁梧鬼误会了什么,只见他羞怯一笑,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举起手臂,向我展示着他健硕的肌肉。
我:“……”
鬼差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手指着我的耳朵一手摆了摆。他可能注意到我的异常,猜测到我的情况,我立马点了点头。
鬼差抿住唇,不再说话。
我这才发现不对。周围鬼怪的脸上都神色自若,谈笑说话与之前并无差别。似乎……只有我一个聋了。
这个结论让我有些眩晕,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如此身娇体弱被几声锣鼓震聋了,还是感慨这地府的锣鼓的威力就是不一样。
鬼差突然将手放在我手腕上,一阵冰凉的触感让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唐突了。这是归零传音术,用鬼气作为交流的媒介。”
我稍微镇定了些,感激地看着他。他的手也迅速放开。
不过,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建立了联系,下一次交流就不需要肢体触碰了。夏姑娘,你试着气运丹田,用内力与我说话。”
我按着他的法子运气,只见一股微弱的黑气在我手腕处溢出,我吓了一跳,黑气又瞬间消失了。
鬼差在一旁出言解释,“夏姑娘,鬼的体内有黑气很正常,你不必紧张。”
我干笑两声,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有些丢人,不过很快又保持精力集中的状态。这一次黑气溢出得更多了,它们在我手腕处饶了两圈,然后才消失。
“夏姑娘,你现在可以试一下用传音书与我说话。”
我心想:“试什么?我又没哑巴。”
鬼差嗯了声,“不错。夏姑娘你学的很快。”
我:“……?”
鬼差点点头:“因为听不见,多少会影响说话,若是用传音书交流,倒也省了许多事儿。不过夏姑娘,有一事需要注意——”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顿住。不止他,连我也注意到了红毯尽头的变化。新人身着红衣,新郎面色红润,笑意缱绻,新娘头上盖着红布,看不清模样。
 
那铜架上的火似乎感受到什么,烧得更加热烈。
 
这时,鬼差的声音夹着些紧张,“不对——”
 
 
地府喜宴3
 
 
我道:“哪里不对?”
 
鬼差道:“这火不对劲,好像———被人动了手脚!”
 
这鬼火颜色蹊跷,与成婚用的火有明显不同。一般来说,新人为了吉利,双方都会扎破手指,放出一点血作为火引子。可是这铜架上的火明显不正常,两个人的血怎么会烧出这种诡异的颜色?除非———这里只有一个人的血。
 
鬼差简单地向我解释着,我越听越震惊。难不成这桩婚事存在什么隐情?
 
突然,我看到那新娘子浑身颤抖着,脚步顿住,不管那新郎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见愈发多怀疑的目光看去,新郎紧张不已,他干笑着对着众伙说着什么。然后手不停地去拉拽身边之人。终于一个重力将新娘扯到自己身边,不过那新娘像是不会走路一样,直直往前栽去!
 
不过,已经有人更快一步。消失了一会儿的夏如是再次出现在视线之中。只见他一个箭步越到新娘跟前,将她紧紧抱住,然后他表情冰冷,张嘴说着话。
 
我好奇不已,忙问鬼差他说了什么。鬼差咂了咂嘴,道:“夏公子不愧是地府新秀,连抢亲都这么与众不同。”
 
我:!!抢亲?!
 
这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虽然我猜测这夏如是与新娘有些交集,但完全没料到夏如是会做这种事情。之前见他喝醉酒,想的也不过是少年郎因情所困借酒浇愁罢了,谁想到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哦不,女鬼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我脖子有些僵硬,紧紧盯着地面,想着要不要先走为上免得丢人。
 
只是天不遂人愿,鬼差又道:“夏姑娘,夏公子说若是今日带不走新娘,就要将新郎的血放干净,一把火烧了上溪台。”
 
我:“……”
我听不见。
 
鬼差看热闹不嫌事大,“夏公子还说,他与新娘早有婚约,可请长姐作证。”
 
我:“……”
夏如是在胡扯什么?
 
话音一落,我注意到确实有好多目光往我这边看,看热闹的,凉飕飕的……
 
闭了闭眼的功夫,那夏如是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新娘子往我这个方向来了!我只感觉头皮发麻!
 
他停在我面前,没有将新娘放下来的打算,却还是单手扯下新娘的头盖。
 
我愣住了。周身血液翻涌,一时间天旋地转。
 
女子精致的五官,清丽的眉眼……曾经在哪儿都蹦蹦跳跳讨人喜欢的姑娘,所有人都说她像只小燕子,永远不知消停,永远单纯快乐……
 
我却只感到满心荒唐。
 
顾春春。怎么会是顾春春?
 
她此时在夏如是怀里没有动作,除了眼里淌着泪水,顺着侧脸流下。
 
夏如是用求助般的眼神看着我,张嘴说着什么。
 
我听不到,加上此刻我大脑有些迟钝,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二人。
 
那新郎追上来,身后跟着十几个身形彪悍的鬼,其中一个就是方才向我展示肌肉的鬼。不过他们此时个个面色不善,像是随时要将夏如是抓起来揍一顿。
 
鬼差急迫道:“夏姑娘,若是你再不作证,夏公子可就要吃些苦头了。干扰婚宴,在地府可是大罪,弄不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可是再也无法转世投胎了。”
 
夏如是张了张嘴,我知道他叫了我一声“阿姐。”
 
征愣过后,我僵硬地挤出一个字:“是……”
 
却没有将话说完,因为我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突然看向另一个方向。那边过来一个黑衣青年,正是苦水房的小黑大人。
 
鬼差道:“小黑来了就没事儿了。”
 
我不解,“为何?”
 
鬼差道:“小黑说他可以证明夏公子说得是真的。”
 
 
地府喜宴4
 
 
小黑大人的到来似乎并没让夏如是多意外,他表现淡定,如果我没看见他抱着顾春春的手微微颤抖的话。
 
小黑大人走到我们面前,先是扫了一眼夏如是和顾春春,目光又放在我身上,不过并没有立马挪开,而是短暂的停顿,随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露出了然的表情。
 
那新郎显然是认识小黑大人的,此时态度明显转变,堆出一张笑脸。
 
鬼差倒也乐意给我做个讲解。
 
那新郎说:“大人来得正是时候,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滚蛋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抢我妻!您来评评理啊!”
 
夏如是怒气冲冲,正要反驳,却被小黑大人拦住,他慢条斯理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你们之前并不认识?”
 
新郎愣了一下,“这……”
 
小黑大人接着说,“杀赦鬼于每个摘星日都会开坛设典,所有刚报道的鬼体都会前去折算功德———”他稍作停顿,却是看了夏如是一眼,“那日夏公子只身前往,看到的就是你与顾小姐在一起的场景。”
 
夏如是垂下眼眸。
 
顾春春嘴里发出呜呜声,求助的眼神看着小黑大人。小黑大人眉心紧锁,手指微动,一道黑气从他手里飞出,又没入顾春春身体里。不过很快,顾春春的手脚终于能动了,她从夏如是身上下来,明眸中不断落下泪珠,她紧紧攥住夏如是的手,“如是,那日是他骗我,他说只要我同他成婚,他就可以帮你解除血亲熔炼法的诅咒!所以……所以我之后才对你说了伤你的话!”
 
周遭一圈皆将顾春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喧哗一片,皆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新郎,他们张着嘴说些什么,不过一猜就知定是些谴责的话语。
 
而我此时像是落入迷雾之中,愈发看不清这故事走向。
 
上一世的婚约不过是老头为了保全夏家名声不得已而为之。夏如是确实在之前就表达出自己对顾春春有意,不过老头向来重视门当户对,从来都否决得无情。出事以后,顾春春不堪受辱悬梁自尽,顾家便对夏家怀恨在心,趁着夏如是一人外出将他活活打死。为了迅速将这件事情翻篇,老头花重金买通了顾家人,同意给二人办冥婚。不过后来夏家的变故来得太快,先是家族衰败,后是联姻……反正我到死也没看到冥婚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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