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学!”
谢玉放缓了手脚动作,谢留在旁边睁着大眼睛,小胳膊小腿跟着一摇一摆。
第一次学尚且陌生,但小家伙学的很认真,在他动作规整,谢玉露出赞许笑容的时候,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璀璨璨的可爱极了。
谢玉眉眼弯下来,扶着小家伙的胳膊教的更耐心。
旁边四周的谢府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以往谢玉纵马驰骋,箭箭入靶心,舞剑弄棒各有春秋,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画面说不出来的好看。
整整一个时辰,谢玉都在教授谢留。
谢留的小脸上汗涔涔,胳膊腿儿都在打颤,还是恭恭敬敬的给谢玉行礼。
“谢大兄!”
“早点儿打赢他们!”谢玉留下这句话。
谢留重重点头,紧绷着脸上鼓鼓的回去。
看小谢留的背影,谢玉似乎就知道了未来几日小家伙的辛苦。
程老也听说了谢玉和自家庶弟在校场练了一个时辰的消息。
程老疑惑不解。
家主人就要来了,到时候郎君定是要跟随家主人离开,若是这位谢大人想要做什么,就要尽快,怎么能按兵不动?
难道是他猜错了?
第18章
预兆
汉王还没到,寒潮先到了。
早晨谢玉一出门就被外面的寒风吹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扭头问小玖:“姜公子那边可安排了?”
“主子放心,小的都张罗好了,棉褥子热毯子各都备上了两套,连那两位仆从也照顾着来,炭火都是上好的银丝炭,保证的没有半点儿的灰,晌午的饭菜有肉有汤,热热乎乎的也痛快。”
谢玉点头,氏族家的仆从只要想做事,能力就不用怀疑,绝对让主子满意。
姜晟不出谢府,谢玉每日都要出去转一圈,一来她是官儿,衙门的公事还有待处理。
二来街上转一圈,白框蓝框的一晃荡就知道江州城里有没有过来人。
和昨儿一样,虽也有蓝框标识,可上头的字眼是「护卫」。
「护卫」特意躲着谢玉的车架,谢玉也不好往人家跟前凑。
只是掀开车帘,不经意一瞥却是看到了街头瑟瑟发抖的人群角落胳膊腿儿脏兮兮都露出来颤颤巍巍脸发青举着残破的碗讨饭人。
过了一夜,树上空荡荡,地上枯叶败坏,冬日已然到了。
谢玉忽的打了个激灵。
她怎么忘了开篇的剧情里就有一段乍然天寒,百姓冻死不计,翌年开春又逢天旱,秋时雨水连绵不绝,一整年下来整个国朝几乎半个天下颗粒无收的凄惨时日。
当时她只顾着看剧情,并没有多在意地图大小分布,也就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旱哪里涝,可现在肯定是天寒的预兆啊!
进了府衙的第一件事谢玉就吩咐:“去看衙门储备的粮草炭火几何。”
“下告示,今年寒冬,各家务必多备些御寒之物。”事吏腹诽,这才刚入冬,这位司马大人就这么大惊小怪,大张旗鼓。
还真是氏族子弟的风范!
先不管成不成,阵仗得大!
王刺史也听说了,冷笑不屑:“如此心性就是氏族嫡脉也不堪没落,只是天冷一点就以为千里冰封?还有心思关心那些下贱之人!随他去!”
“不过倒也提醒了本官,告诉下面的人,多收柴炭,虽多花不了几个钱,可若当真天寒地冻的,还是能挣上不少!”
“是!”
府衙之内并无隐秘,告示还没有下发,江州城内不少的富户商贾就已经听说了消息。
谢玉早就知道,估摸着那些家伙大都该知道了消息,直接召来了衙门的文书:“两样告示,各写十份,这十份贴到城东,那十份贴到城西,城东的不用管,城西的每个时辰派人过去念上五遍。”
这两样告示都是谢玉写的,内容都是在说御寒,一个辞藻华丽,另一个直白的让文书都难以入目。
“家中多备薪柴,稻草,秸秆,牛粪等等,只要御寒的能多一点是一点。房屋如果有破洞露口的地方告诉所属里长,寒冬日子里如果有冻死的,里长保长都要获罪。”
原来这位谢大人也写过文书,可从没有写的这么,低劣。
谢玉不管这些,城东所居都是富户人家,识文断字者不计,用词自然华丽。
城西都是寻常百姓,能识字断文的没有几个,又谁知道哪家里穷的脸稻草都没有呢!
她就是要让整个江州百姓都知道这个寒冬的到来。
府衙把责任摊派到了里长头上,凡有冻死百姓里长罪不容恕。
两份告示一出来,整个江州城热闹起来。
有抱怨的,有骂街的,有不知所措的,有担心害怕的,还有的寻到了商机。
富户人家肯定不会用稻草秸秆牛粪取暖,薪柴却是必备,穷苦老百姓们用不起薪柴,可不怕辛苦天寒能去外头砍柴炼炭。
一时间江州城外的山上尽是百姓。
薪柴的价儿也比去年高了几文。
王刺史等人咬牙切齿。
还以为能挣上一笔,可先得多花上一笔。
“岂有此理!”
第19章
蓝框多了一个
天寒凉,府衙内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务,半日谢玉便下衙回府。
照例的掀开车帘往外瞅,在不意外收到早就守在衙门附近不远的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儿们娇羞红颜,香帕粉红之外,眼里的蓝框多了一个。
这一个有名有姓,叫「江涛」。
隔着三五条街道,正是城西方向。
江涛,江涛……好像是有这个人,但不记得在哪里出现过。
所以应该和她一样,炮灰。
谢玉敲了下车轿壁。
外面小玖应声:“大人……”
“去城西转一圈。”谢玉道。
即便是炮灰,可蓝框就值得她过去看一眼。
“是!”
车轿转向城西。
车轿内谢玉背对城东,也就不知道城东大开的城门外,几匹快马转眼入城。
和其他的城市一样面南背北,东西经纬,越是靠近城西,可见的房屋败破,直到城西的城墙下就更只是茅草屋搭建的房子。
穷人富人,哪里都有,但这般的贫穷,真正天寒之时,真的会冻死人的。
虽然她也是为了活着,可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视若无睹。
车轿停下来,前面的「江涛」已经能看到身影。
身上的衣袍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头发有些凌乱,背上的包裹残破,露出了里面同样深色的衣物,还有几卷木简。
而最显眼的是江涛手里拿着的一根棍子,棍子又直又长又粗,一点一点的碰在地上,就像是盲人指路……不,不是像,就是。
谢玉想起来了。
整本书上就写了一个盲人,不止是盲人还是瘸子。
他曾经是汉王世子的幕僚,但一直不被看重,还几次是汉王世子的发泄桶。
因为现在的汉王世子从马上摔下来腿上受伤不得不深居简出,汉王的其他子嗣都以为世子之位可争,却不知道这位世子正看「鹬蚌相争」。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江涛曾经离她这么近!
她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心头正转念,前头的江涛停下来,谢玉差点儿以为江涛察觉到她的存在,只是后面谢玉就知道不是。
江涛前面传来惊呼尖叫喧杂声,几个大户人家的仆从就像是看到什么东西都要撕咬一番的豺狼打骂拖拽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两个孩子从简陋的屋子里出来。
“老爷们的告示没看见?天寒地冷,贵人家里都要好好的修整一番,到时候少不得赏赐,老子也是关照你,赶紧的把贵人家弄好了,你再回来弄你家不就行了吗!哭嚎的什么,弄得像是咱们欺负人一样!”
仆从嘴里喊的听着很有道理,闻声赶过来的百姓们也都停下脚步,不知道是该上去拉劝还是做别的,他们都遗憾自己没手艺不能去贵人家帮衬挣钱。
男人也在哀求:“老爷们,咱谢谢老爷们,可天寒地冻的咱家里还露着风,家里头还有两个孩子要管,咱真去了贵人家里,怎么也得好几天,就算是街坊四邻的能挤出口饭来,这几天还不知道是什么天爷。老爷们,求老爷们了,让咱先给房子补一下,明儿个咱就去贵人家里头伺候成不成!”
“就说你傻了吧,让你家闺女也去贵人家里头伺候不就好了?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更不用怕这天爷了,你也不用担心是不是!”
仆从终于暴露了用意。
第20章
有人要害主子
不止要老的,小的也不放过。
老的去了,最多了就是不给工钱,白干几天,小的去了可就是囫囵的最后怕是连骨头都出不来。
围观的百姓们再也听不下去,脚步挪着就有往前走。
仆从早就眼观六路,当即抬起胳膊高喊:“我们可都是王家的人,你们可是不要命了!”
一句话,百姓们的脚步停下来。
在江州,王家谢家不止是氏族更是地方官员。
男人的眼睛涨红,看着那两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全身紧绷的想要冲过去,可脑袋和脊梁早已经弯下去直不起来。
“姓王的多了,可说不定是谁家呢!”
“就真是王氏族人也得讲理啊!”
“人家不愿意还逼着人家去,光天化日的想逼死人呢!”
“衙门不许有人冻出事儿,可眼见着要出事儿啊!”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冒出声,像是忍不住的嘟囔,又有些路见不平,更好像在挑唆。
百姓们也醒明过来,纷纷附和:“就是,咱又没见过王家人,可不就是凭着一张嘴嘛!”
“狐假虎威的事儿见多了,还指不定谁家做活呢!”
“爹走了,孩子怎么活,这大冷天的,衙门可是才上的告示,家里头都得防寒。”
“里长呢,找里长!里长不想出事儿,就得管!”百姓们的声音渐渐的大起来,还有人真的挤出去要去找里长。
几个仆从害怕了。
他们不是怕里长,而是告示上写的清楚,关系着里长的获罪与否,说不定里长还真会找他们麻烦。
“你你们大胆!无视王氏氏族!罪不可赦!”“皇上不姓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句话,仆从的心肝都开始颤。
好歹在大宅门里待过,感觉到有人要暗害他们主子。
“能给贵人做活是他的福气,你们说的这么热闹的,怕是你们也想去吧!”
“得,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你不去,有的是人想去。你为了孩子,谁管你死活,回头活计是别人的,别说你孩子,就是你的活路都没了!”
“家里头连个女人都没有,要孩子干嘛,小子,告诉你一句实心话,孩子没了能再要,你要是没了,可就是什么都没了。”
仆从煽动围观的百姓,更在煽动那个男人。
虽然没有下车,可外面的情形一清二楚的谢玉眯起眼睛。
她已经看出来找这家的男人去干活是假,看中了人家家里的两个丫头是真。
且杀人诛心不说,还在要挟!
什么「实心话」,就是在说眼下人多眼杂,若是没了别人,你也别想活。
哈,不过一氏族奴仆就敢如此胁迫。
她还真长见识!
谢玉正待抬手,就听着一道高声起:“那几位大人错了!其实是有活路的!”
高昂的音腔拖着尾音,不同百姓的俚语,更是让人或震惊,或惊喜的寻声而来。
不管是百姓还是仆从,但见着一众的脑袋转过来,数十的目光落在一个衣袍凌乱的男人身上,再仔细看,那男人还是瞎子。
“踏马的一个瞎子,找死呢!”
仆从推开人群就要过来,那瞎子就好像是长着眼睛退后了几步,转身往后行了一礼。
“大人!”
第21章
挺会的
临街店面上的悬帜宽大飘摇,几乎挡住了多半个街面,再加上众人的注意都在那个突然出现的瞎子身上,一时竟是没几个人看到就在那个瞎子身后不远正就是一辆不应该出现在城西的车架。
车架上带着氏族的标识,是「谢」。
谢玉扬起嘴角。
蓝框江涛,这是一见面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他瞎着眼,怎么就知道身后有「大人」!还会帮他?
但她还真就会帮他!
谢玉敲了下车厢壁。
“去给活路!”谢玉道。
“是!”
外头的小玖早就看不下去了,可偏偏有个不知道是哪根葱的家伙先跳了出来。
这个瞎子还挺会狐假虎威!
小玖恨恨的瞪了眼江涛。
这事儿是外人能干的吗?
小玖昂首挺胸从那个瞎子旁边走过去,倨傲跋扈的肩膀一甩就把瞎子江涛抖退了数步。
只是小玖以为自己是小小的教训了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外人,却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这个举动只显得和那个瞎子很不一般。
小玖没去看那些百姓们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的模样,只瞥着那几个已经变了脸色的王家仆从。
“啊呸,就你们这几个肮脏东西怎么还敢自称「大人」!”
那几个仆从意欲分辨,他们可没说自己是「大人」,是那个瞎子说的,可明摆着那个瞎子跟你是一伙。
小玖根本就没给他们张嘴的机会,后面的话一股脑的扔出来,“说什么收拾活计,不就是看上人家里的小姑娘!”
“我家大人跟王大人都是咱们江州父母官,王大人风清雅量,儒雅温文,怎么会做出此等无视朝廷法度的事,正亏了我家大人心头有感来这边转一圈,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你们的胆子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