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正色:“下官想于王爷领辖之地为官。”
汉王眉角扬起,这倒是意外。
“谢司马自救还怕身边的人无妄,若是随在本王身侧,就不怕了?”汉王问。
“下官信王爷。”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汉王也只有拍掌。
车轿外不知道车轿内说了什么,车马一众到了谢府,谢玉和汉王下了车,直奔姜晟所在。
大难过后,父子相见,谢玉自动告退,给人家父子俩足够的空间时间。
回到自己院中,谢玉唤了谢伍来。
“那位是王爷。”谢玉道。
谢伍一惊……
“我已经向王爷陈情往所辖为官。”谢玉道。
谢伍惊的胡子都抖起来。
家主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完全措手不及。
顿了顿,谢伍道:“家主是要攀麟。”
攀麟,攀龙附凤的意思,也就是抱大腿。
如果是寻常人家倒也无妨,可是同为六大氏族的谢氏嫡脉啊!
谢伍流露痛意。
谢玉感同身受,道:“攀麟为时尚早,要紧的是活着。”
谢伍脑中骤然一明:“我谢氏救了皇室之子,不免会为人所嫉。家主是怕那些死士背后之人盯上我谢家。”
谢玉颔首……
“家主,我谢氏之人不畏死。”谢伍撩袍就要跪。
死很简单,可活着不好吗?
谢玉扶住制止,清秀的面庞如青山冷玉:“我也不畏死,可我还想谢氏在我手中踵事增华。”
谢伍看着谢玉,眼中滚动泪光。
谢伍知道她是女子,一女子扛起一脉已然不易,偏她还有如此鸿鹄之志,又怎能不让人心悸感动,至死效忠。
至少谢玉被自己打动了。
第25章
躺赢
汉王姜枫也被打动了。
他的儿子丧母,被袭,没有说半句的委屈不甘,只诉陈情。
“母亲不在了。”“父亲究竟是谁?”“汉王,陛下亲弟。十二岁就藩,为国朝镇西北边陲之地,阻飞戎骑兵骚扰,安民数十载,汉王世子秉父之志,从军数载,冲杀敌阵,却被流矢所伤,陛下感汉王世子之勇猛,封明威将军。”
“我知不是寻常姜氏,却不想竟是汉王之子。”
“那夜袭杀背后之人,儿子会自己去寻。”
“这是什么话!”汉王道,“你是我儿子,动你就是找为父的麻烦,为父绝不会姑息。”
“若是母亲听到,母亲定会高兴。”汉王想到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心下生痛。
她总是不争不抢,名花解语,可刚刚身死,最像她的孩儿便几乎命陨,而他偏偏又不在。
若是她知道,定会难过!
“晟儿,随为父走吧。”汉王道。
“母亲呢?”姜晟问。
“她不喜欢那里,不然也不会在外面待这些年,你带她去并州城外的玉明寺,在寺里点上长明灯,这样你我父子就可时常的去看她。”
“是,儿子听父亲的。”姜晟道。
“好。”汉王道。
“父亲不在时,儿子苦练不辍,请父亲指教。”姜晟道。
姜晟和汉王到了院子里正中的场地上,和往年每次汉王回到家的时候一样比武切磋。
只是和往年不同的是这次姜晟的力道招式都更凌厉更迅猛。
汉王眼中赞许更盛。
如此经历之后,这孩子的目光一如清澄,性子却已变得坚毅,强韧。
原来这个儿子像他的母亲,现在更像他。
谁不喜欢更像自己的孩子呢!
于是汉王公示了身份。
谢府震惊……
江州震惊……
谁想到那位夜里差点儿被袭杀的姜氏子弟竟是汉王之子!
王刺史急忙忙的赶来。
虽神色镇定,官袍整齐,可额角发鬓都湿润了一片。
谢玉同样惊讶的模样看在王刺史的眼里,王刺史头顶眼皮直抽抽。
王刺史相信谢玉不知道那个姜氏小子的背景,完全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的福大命大!
陛下的亲侄子啊!
天上掉馅饼了。
谢玉也是真的惊讶。
她不记得原来的《江山如画》里有这么一段,不然朝中上下都知道她江州谢氏救了皇帝的侄子,又有谁敢又快又狠的找同为氏族的麻烦!
这是在打姜氏,谢氏甚至是王氏的脸。
被三大氏族盯上,哪个是凶手还能查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汉王来这么一出,是不是就是拒绝她往并州的意思?
太好了!
她是怕死才不得不往主角身边凑的啊!
只要她的安全不成问题,她可是极其想在地图边缘安安稳稳的直到大结局。
躺赢不好吗?
汉王单独召见了王刺史,就在姜晟所居谢家院子的屋子里。
姜晟和谢玉在外面。
看到谢玉时,姜晟愣了下,只是随后姜晟就看向王刺史,直到房门关上,姜晟才收回目光。
第26章
漂亮
屋子门口守卫的是汉王的侍卫,里面说的什么外面听不到。
谢玉身穿官袍,面若冠玉,长身而立。
正是方才姜晟见时风姿挺秀之态。
姜晟走过去。
“谢大人……”
“姜公子……”
彼此拱而礼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汉王之威笼盖四野,院子里除却瑟瑟风寒,又是无声。
谢玉亦是目光平静悠远,似别无旁骛。
姜晟心头升起莫名,道:“谢大人与前日见时似有不同。”
谢玉道:“不曾想令尊竟是汉王爷,心有惶恐。”
哪里是她和前几天不一样,姜晟才是和上次见到的不一样。
如果说原来姜晟如桃花灼灼,那现在就是明亮耀眼像是沐浴在日光之下的灿烂。
有爹在就是不一样。
头顶上的金框都比先前亮。
谢玉腹诽,姜晟也在思衬。
惶恐的应该是那位王大人才是。
“晟并不以为如是。”姜晟道。
谢玉赞同:“汉王爷风姿高雅,龙骧虎步,仰不愧天,自当为我等所仰。”
姜晟知道这话是在赞颂自己的父亲,以后也不知道会听到多少,可从谢玉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觉得不舒服。
“与我而言,只是父亲。”姜晟道。
谢玉认可,随后也不等谢玉说什么,姜晟转向那边关着的房门:“是他吗?”
谢玉心领神会,姜晟问的是袭杀是否和王刺史有关。
“不是。”谢玉道,“若是,此刻不是在百里之外,便已然身首异处。”
姜晟也早有所料,可脸上还是流露出憾色。
在谢玉的眼里就像是娇艳的桃花徒然的变得黯然。
“公子应感谢那人。”谢玉道。
谢玉道:“水无形而有万形,若非姜公子有此荆棘,又怎会知路途之险峻崎岖。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是那人给了姜公子机会。”
话锋一转,谢玉又道,“当然……最后还是要杀了,既想杀郎君,便是郎君的敌人,必不能饶过!”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姜晟道。
“正是此道。”谢玉怡然道。
姜晟粲然一笑。
看在谢玉的眼里是那株桃花越发的绚烂。
谢玉也笑了。
她相信这个道理主角是明白的。
可主角去并州了,她所见到的风景就少了一半儿啊。
能多看一会儿也好。
「吱呀」声,房门开启。
王刺史白着脸,双股颤颤的出来,头上的乌沙都歪了些。
谢玉吃惊状:“王大人……”
“谢大人,本官还有事,还有事……”
王刺史根本不给谢玉机会,官袍一撩,脚下一转的跑出去。
谢玉遗憾……
她没想说别的,就想打个趣儿。
“王爷请谢大人,公子入内。”门口侍卫道。谢玉正颜归装,和姜晟入内。
屋中还是先前的摆设,正中的座位上汉王高大魁梧的身形像是一座大山巍峨宏伟。
行礼过后,汉王道:“这段时间辛苦谢大人了。”
“下官职责所在。”谢玉道。
“王刺史为首官,责不可卸,本王已启禀皇上,不日便有圣裁。”汉王道。
一听就知道汉王知道的不比她少,出事儿那天王刺史不在,也是确实没动手,说是不会死,但活罪难逃。
“是。”谢玉道。
“并州尚有要事,本王在此不会久留。”汉王道,“谢大人襄助本王良多,若有本王协助一二,尽可道来。”
几乎和在车上一样的话。
“王爷贵胄之躯,镇国朝之疆土,功在社稷,下官安守在内,不过略有薄功,又岂敢贸言。”谢玉凛然坦荡,“下官惟愿王爷美意延年,长乐永康,愿郎君心想事成,前程似锦。”
汉王目光微闪。
谢玉这番话说的和在车上就像是两个人。
原来不知道他是哪位王爷,他都敢求辖地为官,现在知道他是如今最为腾达的汉王,竟然不提了!
这张眉清目秀的面皮下面藏着什么心思!
谢玉不怕深究。
她很坦然……
她就是不想受累。
圣旨下来,江州王氏肯定会被收拾。
就是王氏自己也不会留着这个把柄给其他氏族。
这样一来江州谢氏不会一支独大,也会有发展的机会。
不用跑到旋涡里,照样能光大门楣。
她干嘛要辛苦?
汉王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可越是这样越是疑惑。
六大氏族同气连枝,若独木难支依附强势是顺其自然,江州谢氏嫡脉已是艰难。
如今有他这么轻松就能摆脱困境的汉王在侧,竟然不知道攀援一二?
这位谢司马可不傻。
汉王看到自己儿子愣怔的神色,心头微动:“晟儿,你可有要说的?”
姜晟走到谢玉身前,长袖荡漾成波,躬身一礼。
“晟于父羽翼,不曾有功望,蒙谢大人相救相交,晟感激不尽,只愿谢大人日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多谢郎君。”谢玉含笑。
汉王哑然,就这!
自己这孩儿还真是好孩儿!
汉王住在谢府,白日里王刺史大人匆匆而来,仓皇而去,外头的人不知道,谢府里的人都看的清楚。
灯下谢伍与谢玉表述白日里的事务时,背挺的若白杨,声壮的似洪钟,整个人精神的像是少了十岁。
谢伍正收拢着铺子,安排着族人,佃户,繁繁琐琐大小事务忙乱中还不能让旁人看出什么来就是本事。
最后谢伍道:“来时看王家大门早早的就关了,街上也都清净了不少。”
“有往来并州的商贾说,那里可是个好地方。”
谢伍见识多广,也看出来江州王氏的颓败,但既是家主吩咐,便听家主安排。
谢玉当然不好表示出自己的朝令夕改,只说:“先把行差的处理了,其他的不急一时,朝廷的文书没有那么快下来,何况寒冬在即,先顾当下。”
“是……”
谢伍应诺退下。
没一会儿,外头说姜郎君到了。
谢玉相迎……
姜晟不是第一次来,这回身侧随行两名侍卫,矜贵之气自然而生,而灯火中姜晟披着的正是先前谢玉送过去的那件披风。
浅蓝色的披风泛着白芒,整个人像是乘风而来,笑意盈盈,目光含露,青丝若黛。
谢玉只能由衷的叹一声:漂亮。
第27章
什么时候看上的
茶水氤氲,清淡香气缥缈,相比屋外的寒风,屋内恍似春日悠远。
再有对面坐着的桃花灼灼,连春日里的香气都浓的醉人。
“郎君日后更好的茶尽有,这茶也实在一般,不过这回子路上也还是给郎君备上几两喝着玩儿!”谢玉道。
姜晟说是想喝茶才会临夜叨扰,谢玉当然是要给泡上,更还要备上姜晟路上喝的,这才叫周到。
“几两,贤兄长连茶也舍不得呢。”听着姜晟像是在开玩笑。
“哪里有舍不得,只要郎君说了,尽可拿去啊!”谢玉可不能当是笑话,转头交代小玖,“去库房拿上半数给郎君。”
“是……”
小玖应声去了。
“多谢贤兄。”姜晟道。
“也是我考虑不周。”谢玉道。
哪想到姜晟就真这么喜欢她家的茶叶啊!
茶香淡淡萦绕,桌上檀香轻轻,茶水入喉,静心轻品,以往姜晟来她这里喝茶也是如此,可这回就觉得四周太空旷。
谢玉放下茶盏,还没说话,姜晟先开口了。
“今夜从我来贤兄长这边,贤兄长一直以「郎君」相称,再也不唤「二弟」,莫不是此后贤兄长不想再见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