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堇看着不顾形象,猛男哭泣的离帝,心头也有几分酸涩。
造化弄人,他们一家,都没有被上苍眷顾。
不过,这一世,再也不会了。
她会护住他们,每一个。
“言安——”李堇伸出手,季言安连忙上前握住,跪在她的床头,将那只冰冷的手,贴在脸颊上。
“我在,堇娘,我在。”
“大傻瓜……”
“什么?”季言安不解……李堇双眼,泪珠滑落。
季言安大傻瓜,只为了离倾城两分和她相似的眉眼,就护了她那么多次。
季言安大傻瓜,只因为她是未婚妻投胎,就护了她整整八年。
季言安大傻瓜,她都死了,他还要祭献魂体,让玉指环带她回南离。
季言安,大傻瓜。
第177章
嫡公主离堇离堇。
帝之嫡女……
南离唯一的嫡公主。
与太子离遇迟一母同胞。
三月初九,一道圣令,将京城震了三震。
一直长在云湖的嫡公主离堇,回京了。
住在那座离帝亲自督建的长安宫中。
三月十五,嫡公主将参拜太庙。
五品之上的朝臣和诰命夫人,皇亲国戚,王孙贵族,都须入宫观礼,参拜嫡公主。
“让他们都进宫参拜我?”李堇有些惊讶。
“认认脸,省得你日后遇到一群眼瘸的,白白生气。”离帝哄着李堇,一脸满足。
李堇垂着头,若有所思。
“怎么了?堇儿,你哪里不喜欢,跟父皇说,父皇让他们改去。”
离帝以为李堇不高兴,一脸紧张,身子不自觉地前倾。
“没有不喜欢。我只是想问父皇,我这个嫡公主,该如何行事?”
李堇歪头,试探问到:“说好了,我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我若是哪里行事不对不好,怎么办?”
离帝安抚地拍了拍李堇的肩头,他的小公主,是不是就是担心皇宫多束缚,才不愿意认他?
“堇儿,你只管按你喜欢的方式,去过。这宫中一切规矩束缚,都与你无关。”
离帝不由得想起阮夕语,当年,他还不像如今这般,朝政皇权,都握在手中。
夕语行事,颇受束缚。
他知道,她过得很累,可他,却给不了她随心所欲。
如今,不一样了。
这南离尽入他手。
皇权,皆在他控。
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让他的小公主,自在地活着了。
“堇儿只管随心即可,不管你做什么,父皇都兜得住。”
李堇狡黠地笑了笑,“我闯祸也行?”
“行。”
“那我像离倾城一样打官员,在京营祸祸呢?”李堇继续试探离帝的底线。
“你尽管去,万事有父皇。父皇给你兜着。”
“那我会不会像离倾城一样,被削爵?”
“她哪能跟你比?云泥之别。堇儿尽管随心,放心,就连太子,你都可以抽。有父皇呢!”
太子刚进暖阁,就见这几日化身女儿奴,加小公主挂件的离帝,又巴巴地哄着李堇。
脚还没迈进来,就说要抽他?
父皇为了哄堇儿开心,亲儿子都卖。
唉……
“堇儿尽管随心即可,父皇和为兄,都是你的靠山。”
“那我一直闯祸,你们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李堇刚冻过一场,小脸上的皮肤,白得都看见血管了。
这一垂头,楚楚可怜。
离帝和太子的心,都要碎了。
“不会不会,父皇永远疼你,太子不疼你,父皇打断他的腿。”
来不及表忠心的太子,无奈地看着离帝。
他发现,在堇儿面前,他很难有表现机会。
上次在西山,杨泓和陆小三,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如今,遇上父皇,也是如此。
“太子殿下,言安呢?”
李堇有好几日没见到言安了。
“堇儿,叫孤阿兄。”太子期盼地看着李堇。
“阿兄。”李堇从善如流。
自从知道自己就是原主,这本来就是她的父皇和兄长,李堇心里的芥蒂尽去。
前世,没有兄弟姐妹。
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再分别成家。
她一直,跟着外婆过。
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亲爹和兄长的疼爱。
“堇儿,你也可以唤阿爹。”
离帝小心翼翼地征求改口。
“阿爹……”
“哎……”
离帝虎目一涩,又想哭了。
忍住,不能让他的小公主觉得,他是爱哭鬼,影响他这个做阿爹的高大形象。
可是,长得像她娘的,软软糯糯的小闺女,呜呜呜——李堇无语地看了眼离帝。
明明高大俊美的中年大叔,怎么这么爱哭?
而且,他还把她当小女孩。
这几天疯狂往她这边送各种奇珍异宝,珍珠首饰就算了,他还送了一堆拨浪鼓风筝等小物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五岁。
“阿兄,你还没回答我,言安呢?我都几天没见到他了。”
太子自己搬了把凳子,在李堇的美人榻旁落座。
“言安不是任翰林修撰,他每天都要去翰林院点卯。等他能走了,宫门也下钥了。”
所以就不能进来。
“不能给言安一个特权吗?”
“后宫毕竟都是女眷。”
李堇皱了皱眉,转头质问离帝,“阿爹,后宫嫔妃很多?”
不是很爱她母后,难不成离帝是个一边说爱一边睡女人的渣男?
“没有很多,你别听太子胡说八道。你母后去了云湖,阿爹就住在御书房旁的侧殿,这十五年,都是住在这边。”
离帝一边解释,一边转头瞪太子。
太子赶紧跟着澄清,“父皇自从和母后大婚后,就没有选过秀了。”
“那柳妃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李堇记得,母后就是因为离帝纳了柳妃,才气得避居云湖的。
“不是这样的。是有缘由的。”
离帝疯狂摆手,“那柳妃不过是个摆设。”
“那我能欺负她吗?”
离帝想都不想,“可以……”
太子笑看着李堇,换作旁人,肯定是问,她会欺负我吗?
堇儿问的是,我能欺负她吗?
他父皇,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他家堇儿,可不是菟丝花。
“堇儿,寿康宫那边,你不能过了,其他地方,随你。”太子交代道。
“寿康宫?”
“夏太后的地方。”
“夏太后?她是敌?”
太子提到夏太后,很忌惮的样子。
“嗯,她那边,现在还不是时候。”
离帝也低声叮嘱了好几句,“不过你也不用怕她。”
李堇明白了,就是敬着,不撕破脸,但也不用太把她当回事。
“对了,阿爹,言安……”
李堇发现,她一提言安,总是有意无意地被他们把话题带开。
“毕竟是后宫,他是外男,不方便下钥了还进宫,有祖宗规矩的。”太子哄道。
“阿爹、阿兄,言安是夫君,是母后替我定下的,我,很喜欢他,他待我也极好。”
李堇怕……
离帝听着李堇夸季言安,哼哼了两声。
他的小公主,还没疼够,怎么能让季家小狐狸叼走?
没门……“堇儿放心,母后定的亲事,谁都不能不认。父皇也不行。”
太子这话说的……
离帝没好气地转头,不想搭理这糟心的儿子。
有小公主后,本来心肝的太子,也不宝贝了。
“我能出宫吗?”李堇又问道。
“当然可以,南离之地,没有你离堇去不得的。”离帝正色道。
李堇愣了愣,随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从今往后,她,就是离堇了。
南离离帝和元后之女,南离唯一的嫡公主,离堇。
而她要做的,除了最早的心愿,和季言安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现在,又多了让离帝和太子,避过今年的死劫。
找出一直对付季言安的幕后真凶。
还有,前世,害死季言安的小皇帝母子。
……
离堇端坐在朱红色的檐子上,檐子四周,垂有珠帘,附有彩绣在上面,窗间是白藤编饰。
檐子前后按李堇的喜好,缀了青色的罗纱。
檐子有四根金铜色的骨架,上面各缀着一根抬竿。
这是正正经经的八抬大轿。
“那个,不用这么隆重吧?”
她就是想回趟季府。
她好几日没见到季言安了。
“要的,堇儿是朕的公主,这些年,朕亏欠堇儿良多,以后堇儿出行,都要用仪仗。”
要把十几年错过的都补回来。
离堇没有再拒绝。
她知道离帝的意思,他是在告诉那些观望的名门世家,朝臣武将。
她是最尊贵的公主。
不长眼的,就凑上来试试。
“堇儿,你尽管闯点祸出来无妨,阿爹正等着有人来撞刀口。”
既然这么说,那她就不客气了。
公主全副依仗,自东城门出宫。
离帝亲自下令,大开中门。
这一消息,迅速传往各家各府。
……
翰林院门口。
离堇没有进去。
可是翰林院数百官员,大大小小,却尽数迎了出来。
“公主万福金安。”
“诸位大人请起,我来接我夫君。”离堇笑盈盈地道。
夫君?
之前就有传言,新科状元季言安的夫人,就是这位嫡公主。
本来以为,只是传言。
可是,公主竟然,毫不避讳?
翰林院掌管大学士,姓丁,正是之前殿试阅卷的那位大学士。
丁大学士犹豫地道:“公主殿下,季修撰正当值,还未到散值时辰。”
离堇并不打算为难丁大学士,“您看,我替他请半天假,或者说本宫在院外等他散值,都是可以的。”
这……
公主今天可是全副依仗,接头一直到街尾。
她等在这里,这条街都堵住了。
再说,让一位公主殿下,在门口等着,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当值?
“那就给季修撰休沐半日。”
“多谢丁大学士。”离堇恭谨道谢。
“公主殿下客气了。”
丁大学士满意地颔首,公主温柔谦恭,知礼数,懂进退,不愧是元后亲生,圣上嫡出。
季言安自人群后而来,先是拱手向丁大学士道谢,才靠近离堇。
眼前的女子,一袭青衫,外面套着同色的广袖纱衣,纱衣上绣着七翟详云花纹。
头上挽着高髻,簪着那根熟悉的金簪。
小脸上,两只杏眼,里面是星光点点,看到他的瞬间,喜意盈出,勾唇弯眉。
几日不见,恍如隔世。
“见过公主殿下。”季言安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要行礼。
“夫君请起。”离堇笑眯眯地道。
丁大学士不认同地道:“公主殿下,应该称季修撰为仪宾。”
“好的,丁大学士。”
离堇一手拉过季言安,将自己的小手塞入他干燥温暖的大手中。
“丁大学士,告辞。”
“公主慢走。”
“夫君,我们走吧,来看看我的公主依仗,这檐子特别好看……”
丁大学士呐呐地张口,离堇的背影已经远去。
罢了罢了……
一转头,丁大学士又拍了拍脑门。
不是,公主出嫁了吗?
……
“言安,这几日那么忙吗?”
季言安轻轻弹了弹离堇的眉心,“放心,确实是因为散值宫门就落钥了,圣上和太子,都没为难我。”
“那我就放心了。”
离堇拍拍胸口。
“我怎么说,也是姑姑的侄儿,这亲事是姑姑定下的,放心。”
“我才没有担心。”离堇吃吃地笑。
她只是怕,言安受委屈。
“走吧,我们回家。”
季府朱门大开,府中上下,都恭侍在旁。
云卫早就知道离堇的身份,并无异样。
但是,季府的下人,都快要喜疯了,其中以钱管家为最。
他们的男主子,是新科状元郎。
他们的女主子,是公主殿下,还是尊贵的嫡公主殿下。
他们季家上下,那不是要鸡犬升天了吗?
他钱春来,以后,在这京城管事圈,可以横着走了,说不定,还能和睿王府的大管家同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