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也听负责喂马的老缸头说,这些马,可能比王府里的还要品种优良。
钱春来是个人精,他早就发现,那些人都喊夫人主子,喊大爷姑爷。
这位夫人,出身可不一般啊。
他叫主子,也是想拉近和夫人的关系,毕竟内宅,是女主子的天下。
没想到被拒绝了,钱春来有些许失落。
将钱管家等人打发出去,李堇也让青叶改口。
“青叶以后,也唤我夫人可好。”
青叶点头,她早就想改称呼了,东家显得她跟店里伙计似的。
叫主子吧又不太对,青叶也看得出来,般可他们那种家臣,才叫主子。
她是奴婢,和般可是不一样的。
般可可不用自称奴,般可是属下,不是奴婢。
青叶对自己定位认得很清晰,她就是东家的婢女,是奴婢。
如今东家让喊夫人,青叶表示,她很满意。
“般可,你帮我送个信给木叔,我要几个帮衬的侍女。”
般可点头应下。
义父也有给主子准备侍女,但是怕主子多想,没有主动开口送人。
如今,主子开口要了,证明主子对义父对云湖,是信得过的。
青叶一听李堇要人就急了。
“夫人,是不是青叶不好?”
李堇拍了拍青叶的手安抚道:“我需要人,替我管着衣裳首饰,银钱库房,替我办事,青叶,这些你不擅长。”
青叶也知道自己不会这些。
“夫人,是不是青叶以后就没用了?”
“当然不是。”
李堇捏了捏青叶肥嘟嘟的胖脸,“青叶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到哪里,都带着你。”
可以吃饱,不用干活,就跟着主子,怎么想怎么是个美差。
但是……
“夫人,青叶不好看,青叶胖。”
夫人带她出去,会不会觉得丢人。
“胖好哇,胖不是显得你家夫人我瘦嘛!”
好像挺有道理的。
青叶一扫阴霾,乐呵呵笑了起来。
李堇是真的喜欢青叶,没啥心眼,多好,这样的丫鬟在身边,用得才安心。
她贪吃多长两斤肉,有青叶衬着,别人也看不出来。
极好……
李堇是个念旧的人,只要他们不负她,她就不会嫌弃。
……
季言安一早就到了国子监。
南离皇宫位于上陵城中轴线上,国子监离皇宫稍远,位于皇宫对角线。
季言安到的时候,国子监学子们刚刚到。
车如流水马如龙。
季言安没有靠上前去,等国子监的学子们都进去得差不多了,他才示意般乐驱车上前。
“您是?”
季言安身上没有穿国子监蓝底白边的监服,一看就不是国子监学子。
但是门房并没有盛气凌人。
这可是京城,掉下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五品官。
狗眼看人低,那是不想活了。
“在下季言安,来自落霞山,求见监正大人。”
般乐从怀中取出拜帖和书信,递给门房。
“落霞山,季言安?”
门房双手接过,隐晦地打量了一下季言安。
落霞山,那是裴大儒的人,季言安,前段时间,裴大儒收徒季言安已经传遍了南离。
哪怕他只是国子监门房,他也听学子说起过。
毕竟,裴大儒的五个弟子,个个春闱,都名列一甲,这第六个,也不会例外。
眼前的季言安,可是未来的一甲,由不得他区区一个门房不客客气气。
“季公子请在此稍作片刻,待小人进去禀告。”
不出一刻钟,门房便回返。
“季公子,监正大人请您入内一叙。”
季言安点头,他来国子监是拜访一下监正大人。
国子监的监正和副监正都是学富五车的先生担任。
碰巧,监正大人徐名是裴大儒的好友。
临行,裴大儒就给季言安准备了信和拜帖,让他春闱之前,找徐监正入国子监藏书楼借阅历年科考答卷。
历年的科考试卷,都封存在国子监藏书楼,一般人可无法入内借阅。
必须征得监正的许可才行。
“见过徐监正。”
徐监正已近花甲之年,须发皆白。
季言安进来的时候,他正在阅读手中的书信。
余光扫过桌上的信封,季言安便知道,他正在看的正是裴大儒的信。
徐监正头也没抬,温和地道:“找个椅子坐。”
“是,大人。”
待徐监正看完手中的信,叹了一口气。
“可有些年没见着裴信了,竟是又收了佳徒。”
打量了季言安几眼,徐监正暗暗点头,小小年纪,端的起稳得住,不错。
怪不得他们国子监的首席陈旭阳,都铩羽而归。
有点道道……
“别那么客气,我与你老师相交近二十载,你无需太过拘束,唤我先生即可。”
“是,先生。”
徐监正见季言安不骄不躁,平和乖巧,印象好了几分。
“你老师是希望春闱前,我让你进藏书阁顶层,翻阅历年高中的那些试卷。”
“还往先生行个方便。”
徐名摆摆手,给季言安说了一下关于试卷的存储。
“每一科金榜公布后,前三十名高中的卷子都会在吏部封存一年,一年后才会移交我国子监藏书阁。”
季言安点头表示明白,这是为了防止科考舞弊查卷。
“去翻阅试卷需要老夫和副监正梁大人的印信才可。我已经让人去请了梁大人过来,你且稍候片刻。”
“多谢徐先生。”
季言安抬头看看徐名,等着也是等着,不如……
手伸入怀中,摸出昨日做的经义,默默地往徐监正面前一送。
“这?”
徐监正看着季言安塞入他手中的一卷纸,有些懵。
“这是学生昨日做的文章,能否请徐先生帮学生看看。”
季言安眼神坚定,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直直地盯着徐监正,殷切地等候他帮忙看文。
徐监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失笑地摇摇头,展开手中的几页纸,阅起卷来。
“你这篇文立意不错,行文也挺好。”
就这篇经义,已经是妥妥的一甲水准了。
他们国子监首席陈旭阳,今年不会被挤出一甲之外吧?
徐监正已经开始担忧了。
若真如此,他的老脸,可要丢了。
“你可以在这里……”
感叹归感叹,徐监正还是用心给季言安拆文指导起来。
两刻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人未至声先到。
“抱歉,监正大人,那边有点事绊住了,印信我拿过来了,不知哪位是裴大儒的高徒?”
来人四十几许,蓄着一把胡子,端是儒雅君子。
梁永之笑呵呵的脸,在看到季言安时,猛然顿住。
这人的脸好生眼熟。
这不是……
想起来了……
梁永之脸瞬间垮了下来,原本取出握在手中的印信,也塞回了袖袋里。
“永之来得正好,来来来,这是裴信新收的六弟子,季言安。”
徐监正乐呵呵地为两人作介绍。
“言安啊,这是梁永之,我们国子监的副监正大人,做学问严谨了些,为人却是极和善的,你称一声梁先生便是。”
季言安已经留意到梁永之脸色不对了,不过没多想,还是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见过梁先生。”
梁永之板着脸,“你便是那季言安?”
“这么严肃做什么?别吓着孩子。永之,昨日你不是跟我说,要见见力压旭阳的人是何许人才?”
徐监正也留意到了梁永之脸色不对,虽不解其意,但也打着圆场。
“本来我是挺好奇的,现在,呵呵,闻名不如见面。”
季言安皱皱眉,他没见过这位梁永之,怎么这人对他敌意那么大?
“不知梁先生此言何意?”
“哼。”梁永之也不落座,看着季言安,语含训诫,“年轻人,文才高固然好,但是为人无德无行,即使让你得了状元,也是枉然。”
季言安再次打量了梁永之几眼,他很确定,他没见过此人。
可梁永之为何,对他敌意这么大?
“学生不明白梁先生的意思。”
梁永之侧过身,不愿意搭理季言安,对着徐监正道:“监正大人,请您见谅。永之不觉得这位季公子适合上藏书阁阅卷宗,这印,永之不愿意盖。”
“永之?”
徐监正沉着脸唤了一句,季言安不管怎么说,也是好友裴信的弟子,梁永之这般不给季言安面子,那便是不给裴信面子,便是不给他徐名面子。
第147章
李堇护夫“有监正和副监正共同盖印,才能上藏书阁顶层翻阅科举试卷。这是我国子监第一任监正定下的规矩,目的便是,防止一人私心独占。”
这话没错,徐监正无法反驳。
但话虽如此,自梁永之升任副监正以来,彼此提名的人员,都没有被对方否决过。
今日,是第一次。
梁永之说完,冲徐监正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梁先生且慢。”
季言安站起身,不解地问道:“梁先生是否对学生有误会?”
梁永之冷哼一声,他亲眼所见,这季言安的护卫当街伤人,飞马把那小儿撞出血,还威胁民众,把那两姐弟带走。
行径跋扈至极。
就这种人,还想让他梁永之开方便之门。
休想……
徐监正看着梁永之离去的身影,眉头深深皱起。
“言安,你之前可见过永之,和他有冲突?”
“回徐先生,学生不曾见过梁先生,今日是初见,怎可能有冲突?”
季言安也满腹不解,这梁副监正,对他一脸不屑,浑身排斥,意见颇大的样子。
徐监正也不知道梁永之今日发什么疯。
“言安,这藏书阁的规矩,是第一任监正定下来的。他梁永之一天是副监正,只要他不同意加盖印信,老夫也无法让你借阅卷宗。”
季言安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插曲。
“既然规矩如此,那也无法,言安多谢徐先生。”
徐监正摆摆手,“没帮上你,老夫有愧。”
“不知学生可能前来请徐先生指导文章。”
“额……”
徐监正平常忙得很,就连他国子监的学子,他也很少指导。
但是,好友拜托的事没有办成,徐监正也有些愧疚。此时,季言安求教,徐监正一句拒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你,便来吧。”
反正离春闱也就十几日了。
出了国子监,季言安脸色发沉。
本来万无一失的事,没想到竟然错失了。
“般乐,云卫在京城情报上有人手吗?”
般乐也看出了自家姑爷的火气,姑爷很少生气,能让他上火,除了主子和母亲弟弟,便是阻他科举了。
“好像是没有。我们不擅长情报。”
阮夕语也不需要情报。
“二老爷好像就擅长情报。”
季言安愣住,“你是说,我爹?”
“对,我听义父说过几句。”
季言安倒是没想到,他爹不是文人吗?怎么……
“你去打听打听,京城有没有卖消息的地方。查查这梁永之的底。”
季言安实在不明白,梁永之怎么对他成见那么大?
……
“般乐,主子找你。”
刚用过晚饭,季言安在书房用功。
般乐躺在书房窗户对面的屋顶上,右手枕在脑袋下面,跷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般可自天而降,衣袍翻飞,脚正好落在亲弟弟脑袋旁。
般乐被亲姐吓了一跳,猛然窜起,脚尖点地,飞出去三丈远。
“嘘……”
食指在唇上比个噤声的姿势,般可狠狠瞪了般乐几眼。
还好书房那边,季言安没注意两人的动静。
“今日去国子监,发生了什么事?”
季言安一回来,李堇就留意到,他情绪不太对。
问了,季言安又不肯说,只笑着安慰她说无事,只是累了。
“主子,姑爷交代了,不让告诉您。”
般乐挠挠头,一脸为难。
“是吗?”
李堇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般乐。
“主子你干嘛?”
被李堇打量得,般乐后背发毛。
“看看我家般乐,真是不错,听姑爷话,是好孩子。”
般乐颤巍巍地道:“主子把属下给了姑爷,在不伤害主子的前提下,属下得听姑爷的吩咐。”
做属下的,要有原则。
“嗯,不错。”
李堇反思了一下,确实,她背着言安,从般乐身上问话,确实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