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和孙纬这两人天资弱了一次,但也好过常人,而且他们交的好友都是聪颖努力之辈,拉一把,也是能步入仕途的。
祝文乐更不用说,其天资可谓是他平生所见最高的,周举人对于自己的慧眼识珠十分自傲。
对于自己的三孙周清元,周举人万分庆幸提前把孙子要了过来,虽然无法杜绝儿子对他的影响,但也拉回来了。
这些,足已让他自得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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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不过我想先生更高兴他有你这么孙子,等到三年后,先生会更高兴的。”
祝文乐看着这个院子,心中升起一股劲儿,权臣他没份儿,但仕途定会有他一份儿。
“他、怎么还在?尹家还没被拖垮吗?”陈睿见到学堂里的尹具才问道。
其余人也看了一眼,周清元不好在这里说,就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书房。
这几年他和尹家妹妹的往来并没有断过,知道尹家妹妹的情况,自然也知道尹具才的情况。
“尹具才去年终于过了府试,如今已是一名童生。成为童生后,他跟县里的富商之女结了亲,如今他用的,是那女子的嫁妆。”
“这是哪家的倒霉姑娘啊,居然要这样供养一个男人?”陈睿觉得不解。
“我知道,是吴家的,和我外祖家有些生意往来,不过他家没适龄的姑娘啊。”祝文乐觉得不解。
“是庶女,舍一个庶女给贫穷的读书人,要是那个读书人日后高升,他们也有几分面子情,就算没有高升,一个庶女,他们给得起。”严奇志说道。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人都有些不适,祝文乐说道:“就算是庶女,那也是他们的女儿不是?既然不喜,又为何要生她们出来?”
“自然是有利可寻,并且管不住自己啊。平民百姓三妻四妾犯法,这些富商虽然有钱,但也是平民,纳不了妾,这些姑娘怕是连庶女都不如。”严奇志感叹道。
严家和祝家一样都是乡绅人家,但远不如祝家清净。他爹纳不了小妾,却有好几个通房女婢,惹出好些庶女庶子,要不是他自己立住了,还有了功名,他娘和妹妹也不知会被挤兑到何处。
孙纬对此感同身受,他娘厉害,却还是没管住他爹,而且他爹是县丞,能纳一妾,不过现在他爹最看重还是他。
争鸣书院注重私德,特别是一些学说,觉得纳妾之事有伤家庭和睦。还建了专门的院子,讲述一些家宅之事,其中就有一妻多妾的害处,让学生引以为鉴。
不过他们也没强制,只是大部分学生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严奇志在知道还有这些学说后,就特意去接触了这些师兄师弟,他打算给自己的物色妹婿。
祝文乐颇为认同,他可是有两个妹妹呢,现在已经十四,再过几年就到年龄了,所以也一起去看了。
妹夫还没找到,这两人倒是学进去了……
“虽然那庶女倒霉,但我们也就只能这般感叹一番罢了。只是,我上次听先生说要跟尹具、兄谈谈,让他回家自学,有问题再来请教,还能省一笔束脩,怎么还在?”汪夏山问道。
“他觉得自学不比在私塾读书,而且真要自学,他就来不了县城了。”周清元说道。
“说起来,尹家妹妹如今已经开始坐堂了吧?”孙纬想起那个姑娘。
祝文乐只是让人送过几本书,但没怎么关注,不过他也不觉得尹素云会放弃,这是个有韧劲的姑娘。
也是因为这些书,尹素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些药丸送给他,不过周清元的更多。
这次他在乡试吃的药丸就是尹素云做的,所以这次他找了不少医书、还有一些她用得上的东西送过去,算是感谢。
“医学之道,博大精深,没个十年学不出来的,不过尹妹妹说吴大夫很器重她,义诊时她开始诊脉了,至于开方还差一丝。”
“那可真不错,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份上,值得敬佩。”陈睿说道。
“陈师兄,女子虽然体弱了些,但其余的可不比男子差,有些地方甚至还超出了男子,我觉得尹家妹妹还能更厉害,你不要轻视女子。”周清元严肃地说道。
祝文乐也觉得不爽,说道:“师兄,我知道你是想夸赞尹家姑娘,但你这话却让人觉得别扭。女子和男子的起点是一样的,而不是像这样低了男子这等。”
“至少,我从不觉得我母亲低父亲一等。我想我母亲也不会觉得,她做到男子寻常做的事,就觉得自豪。”
孙纬严肃点头,他娘可厉害了。
见此情景,陈睿直接投降,说道:“是师兄说错了,师兄绝不小看任何人。”
这些人看得他有些慌,不过这些师弟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够让人意外的。
也不知道这三人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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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各家开始摆宴庆贺,怎么热闹怎么来,今天去你家吃,明儿去我家吃,一轮轮下来,几人心力交瘁。
终于又到了回书院的时候,他们飞速整理行囊,逃一样的上了船。
“父亲、母亲,大妹、二妹的婚事不要急啊,大不了交几年婚嫁钱,我在书院定会好好找的,你们这边也看下。”祝文乐不放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我们还想多留你妹妹们几年呢,你慢慢找,不着急。”
这一通念叨,把祝父、祝母的离别之情给念散了。
周清元看到远处的尹妹妹,跟她挥了挥手,见父母都走了,连忙跑过去,和尹素云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
他们六个人中除了严奇志定了亲,没错,这次回来,严师兄定亲了。
其余五人都未结亲,不仅是没遇上合适的,更是他们家里还期望他们能考中进士,结一门有助于他们仕途的婚事。
岑竹县的,怎么算都不合适。
汪家也是这般想的,自从汪夏山考中秀才后,他们家就好过了不少,汪夏山去书院后,还有周家的帮助,自己也琢磨了赚钱的营生。
如今成为举人,大钱没有,小钱却是不缺了,平时多攒攒,也能攒出一笔钱。
而祝家,根本就没想这件事。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岑竹县,继续他们的求学之路。
第146章 锦鲤文中的秀才
看着船越行越远, 尹素云慢慢放下自己的手,回保安堂去了。
听清元哥哥说那些药丸帮到了他们,这让尹素云很开心, 因为这个,祝家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医书应该是祝家大少爷送的,至于其它的应该是祝夫人送的, 都是她用得上的。
几个月前,她开始给家里银钱了, 不多,但说闲话的人少了很多。有的时候听多了大哥大嫂说的话, 她也会迷惘,不过见到那些痊愈的人, 尹素云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到底,她做不到像大嫂一样,明明被娘家像货物一样交易,却还记挂着娘家的好,又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要听丈夫的, 孝顺公婆。
现在她更应该做的是提高自己的医术,虽然一些人会介意被女子诊治, 但看不起病的人是介意不起来的。
她以后要面对的问题还是来医馆看病的人,他们会质疑、抗拒, 甚至不会出钱让她看病,不过这个问题, 师傅已经帮她考虑到了。
吴大夫让尹素云专注妇女科,有些人家规矩打, 姑娘夫人不方便让男大夫诊治, 如果是女医, 那就没这些顾虑了。
这样的人家完全可以让小徒弟出面,既能让小徒弟赚到些银子,用以糊口,又能得些名声。平日的义诊磨炼医术,等医术高了,为了性命,大夫是男是女又何妨?
而且小徒弟对药丸什么的颇感兴趣,实在不行,卖药丸也是一项活计,当然他的弟子不能这么没出息。
尹素云专研医术、药方,帮妇人看病,如今有了些名气,这些银子都被她攒了起来,十六之后她得出婚嫁钱。
她现在没想过嫁人,也不想草草嫁人,毕竟很少有男子愿意接受一个抛头露面的妻子,特别是读过书认识字的男子,就更难接受了。
而让她嫁给性格一般,又不识字的男子,她又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女子学医极难,吴大夫又问了尹素云一次后,就摆桌,正式收她为弟子,师傅师傅,为师为父,这代表了,吴大夫有了插手尹素云婚事的权利。
三跪九叩后,尹素云再无隐忧,尹家无法随意处置她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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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鸣书院内,周清元收到尹家妹妹的来信后,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就怕等他下次回去,看到尹家妹妹被尹家胡乱许出去。
他已懂情事,自然能感觉到自己对尹家妹妹的特殊,但现在的他虽然在家有了一定的分量,却还是很难拗过父母。
而且尹家妹妹还小,他也不知道她对他是个什么心思,乍然闹出来,尹家妹妹怕是无法安心习医了。
她那么喜欢医道,周清元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她。
祝文乐听着他的烦恼,随声附和着,他现在正为一个机关的一环感到苦恼呢,周清元的话他只听了一部分,反正支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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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年后,老师们将书院里的举人们都叫了过去,说是有事要说。
祝文乐六人站在一起,听老师吩咐。
听完后,有的双目放光,有的眉目紧皱,还有的低头思索……
回去的路上,孙纬有些不解,说道:“文乐师弟,你说老师让我们去游历干嘛?”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①。虽说我们的书还没读到万卷,但路还是要去走的。”祝文乐说道。
“而且孙师兄,你真的不想去外面看看吗?看看其他省府的风光。”
孙纬一听心中意动,刚刚老师并没有强硬要求他们外出游历,而是一个建议,去不去由他们。
想到两年后的会试,孙纬是不想去的,但听了祝文乐的话,他又有点想去了。
“除了风光,更重要的是民生,还有阅人,游历途中,遇到的人和事之多之复杂,可不是这样安于一隅能比的。”汪夏山说道。
他是想去游历的,这几年他带了两个学生,并在几位好友的帮助下,把自己的文章策论整理成册,卖于书铺,赚了一笔,只是这样去游历,他还是囊中拮据。
“我和孙师弟不比你们,本来中举就是勉强,若是还去游历,下一次会试怕是难了。”陈睿看的很明白,他们的天赋不如另外几人,只能靠努力才能追上。
“那我还是不去了,留在书院读书,你们去吧!”一听这话,孙纬又偏了。
随后孙纬又问一言不发的周清元,问道,“清元师弟,你怎么说?”
“我想去,老师说我的文章太虚,如果切实看过百姓的生活,或许能务实些。”周清元不假思索地说,刚刚他已经在想游历要带的东西了。
祝文乐也点点头,现在他对于机关的想法都是怎么更复杂更不易被人破解的,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他要把以前的感觉找回来。
他想制作的机关,不是如何复杂的,而是如何便于百姓的。
随后汪夏山又因为游历的事情向老师请教,原来每个外出游历的学子,都能得到书院提供的一份资助,里面有药丸、书信、火折子等等,尽量减少学生的开支。
为了让学生走出去,书院已经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了。
如此,六人分为两派,四人结伴外出游历,另外两人在书院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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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出发后,先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码头,他们打算先走水路,前往北地。老师给了他们不少荐信,让学生沿途拜访他们的好友。
祝文乐他们到一地后,先行拜访老师好友,然后深入当地,看民风民情,有的时候他们会将自己看到的记下来,一起讨论。
“文乐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小心?”
“我刚刚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奇怪,我们初来乍到,谁会跟着我们呢?”
严奇志听到后,想了片刻,说道:“很简单,盯上了我们的骗子们,要知道,这些骗子最喜欢骗外乡人了。”
“我觉得此地有些不对,你看街边,这么多乞儿,而且百姓都一脸愁苦,最近朝廷并无徭役等决策啊。”
祝文乐说话的声音很轻,这个县城,让他觉得不安。如果朝廷没有下令,那么只能是当地官府所为。
其余人没有说话,汪夏山仔细辨别周围的人,除了几个衣衫鲜亮的人,那些百姓,全都一脸麻木。
这些人,别说无法跟岑竹县的人比,就连岑竹县的村人都比他们有朝气。
几人找到一家客栈入住,坐着喝了口水。
“一个县好不好,只看百姓的面容,就能看出大概。”祝文乐说道。
“这武川县着实古怪,感觉每个人都很压抑,连谈笑声都少。”
周清元长呼出一口气,他被外面的百姓影响了。
“而且我看那些说笑的人,没有乡绅和富商,都是官吏的家眷,真的很奇怪。”
严奇志看的比较细,富商也是商,衣着有定数,乡绅虽然能穿的衣料、配饰多些,但也不像刚刚经过的那几人那般。
“那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吗?”汪夏山问道。
“再看看吧,不在县里,去村落看看,”祝文乐停顿了一下,又说,“不对,如果照这么算的话,刚刚盯着我们的真的是骗子吗?”
所有人一顿,看向门外,感到一阵心惊。
“我们有四个人,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的。只是,今夜我们得小心些,不要全部入睡。”
“严师兄说的不错,熬过今夜,明天我们就出城。”汪夏山说道,比起探求真相,自身的安危更重要。
祝文乐和周清元点头,他们都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先离开这里,找到可信的人后,带着人再来一探。
四人两两相伴守夜,虽然灯光已灭,但里面的人还是清醒的,他们谨慎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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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祝文乐和汪夏山守夜。
轻轻扯了扯汪师兄的衣袖,他听到门口有动静,虽然小,但逃不过他的耳朵。
汪夏山领会到他的意思后,两人快速躲到床上,轻轻拍醒另外两人。
隐隐约约中,祝文乐看到窗纸被戳破了,急中生智,状若无意地把灯台扫了下去,发出响声,外面的人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