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晟芳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白堇玥对上她的视线，极其认真：“我活了一千三百多年了，在一千三百年前，我就死了，靠人血才能存在这世间，如今却有了心跳，需要吃人吃的食物，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让章晟芳震惊了好久好久，要不是知道白堇玥不善说谎，要不是此时的白堇玥格外认真，她真的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胡话。
这样诡异的事件，章晟芳是从未遇到过，可回想以前的白堇玥，和此时是真的不一样，以前的她，冷静又沉稳，身上更是时时泛着寒气，此时却是如同正常人一般，有温度有情绪，也会发泄会难过。
她想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或是碰了什么？”
白堇玥呼吸一滞，瞳孔剧缩。
“我跟九御睡了一觉算吗？”
章晟芳瞪大了眼，捂住了嘴，好半晌反应过来，脸红着。
“你说，睡了一觉，是指……”
“行夫妻之事。”
章晟芳先是惊讶，然后羞涩，最后微恼。
“你怎么能……那可是蛇妖……你这样会没命的。”
“是啊，人和妖相容是会死的，可是我这活了是怎么回事？”
这等奇事，章晟芳哪见过。
不过在她看来是好事：“堇玥，你活了难道不好吗？”
白堇玥怔住。
好吗？
她不知道，她当吸血鬼的这些年里，特别渴望的是回到做人的时候。
可是现在回来了，拥有了心跳，拥有了体温，她却感觉不到欣喜。
或许，她更习惯做吸血鬼吧。
“你帮我抓一只老鼠来。”
章晟芳不解，但还是很快去了。
白堇玥恍惚坐下，还是很冷，她微颤着。
很饿的她，三两口解决了那碗算不上好吃的面条。
饱腹的感觉虽不及吸血鬼时，但不至于难受了。
她自己穿好了衣裳，这才注意到，她所在的屋子，不是之前她带章晟芳到的院子。
老鼠章晟芳很快就抓来了。
“堇玥，抓到了，你要做什么？”
白堇玥起身，看向桌上，拿起那剪子，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
伤口并没有立刻愈合。
章晟芳张了张嘴，很想问，还是忍住了。
而白堇玥把手指上的血滴入老鼠口中后，那老鼠挣扎了几番，咽了气。
白堇玥拧眉看着，心底的疑虑更深了。
“这老鼠……怎么死了？”
章晟芳知道，是白堇玥的血，可不明白为何白堇玥的血能立即毒死老鼠。
“奇怪，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白堇玥举着手指：“我成为吸血鬼，是因为血液里的毒，可若是我活了，我的毒应该解了啊。”
“吸血鬼？”章晟芳一愣，随后理解了，这是白堇玥对自己之前的称呼。
章晟芳拿出手帕，帮白堇玥包扎起手指。
“不管怎样，你现在无事啊，说不定这毒，会慢慢解了。”
“慢慢？”她呢喃后又问道：“今日几号？”
“二十六。”
二十六？她记得，她从蛇族离开那日，是十一号，难不成她在那里睡了半个月吗？
“你为何没有住在容县？”她忽然问道。
章晟芳轻笑：“那院子一看就很贵，我知你在这没有去处，定不是你的，旁人的我也不想住，便来这小村子了。”
她又道：“这里的村民都很好相处，日后你便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吧。”
在她离开蛇族的时候，唯一想到的去处，就是章晟芳这里，她在这个幻天大陆，除了九御，她就只剩下章晟芳这里可来了。
“我那日伤那么重，你是怎么让那些伤都消失的？”
白堇玥抬眸：“吸血鬼的心头血，可肉白骨。”
章晟芳轻轻点点头，又一脸紧张道：“日后这话你可别跟外人说起。”
白堇玥呼出一口气：“我又不傻。”
章晟芳失笑，心里却是无比开心的，白堇玥跟她说，那是信任她，拿她当朋友了。
沉默须臾后，章晟芳小声问道：“那蛇妖……”
白堇玥猛然抬眼，眼底冰冷：“别再提他。”
“不提了，不提了，妖就是妖，我们人族就该离得远远的。”
就算从吸血鬼变成人，她心底那分难受，半点未减，想起九御，想起那些利用，她心里还是很难受，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的动心，就是这结果吗？
第86章
怀孕了？
蛇族
已经两个月了，霄南黑着脸，眼底都是自责。
“九御，还没找到她。”
白蛇连眼都没有睁：“你说，她是不是也被妖神之灵认定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他该是生气，还是愤怒，可心底还是有一丝庆幸，庆幸白堇玥还活着。
“不可能，那日我见她，额间没有圣火莲印记。”
但凡被妖神之灵认定的人，圣火莲印记就是证明。
“说不定她早就死了。”
九御睁眼，那双异瞳里有些颤意。
狂风大作后，屋内多了一只鸟，一只鹤鸟，却是浑身带血。
鹤鸟落地，幻化人身。
末山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狐族攻来了。”
霄南大惊：“不是有蜈蚣族挡着的吗？”
“蜈蚣族，叛变了。”
九御抬头，那双蛇眼看着门外，乌压压的一片，那暴躁的灵力扑面而来。
雪悠带着不少蛇族赶来。
“九御，快走，族里顶不住了。”
霄南挥手瞬间，将九御藏在了袖中。
“末山，你带着九御先走。”
末山却摇头：“你们离开，我鸟族还能顶住。”
“你受了伤，别逞强。”袖中的九御冷声道。
“轻伤而已。”
外面已经战火燃起。
“别废话了，赶紧离开。”
霄南犹豫，可也明白，他是蛇族，留下来也帮不上忙，狐族就是冲蛇族来的，但是末山留下是不一样的，他是鸟族，可带领鸟族战斗。
“末山，你撑住。”
“好……”
霄南转身，袖中传出声音：“末山，明日我一定要见到你。”
“好，我定回去见你。”末山轻笑。
雪悠和霄南带着蛇族，不断的逃窜，期间无人说一句话。
霄南袖中的九御，更是一声不吭，那湛蓝的眸子，蕴藏了无底的暴寒。
想不到他也有今日，成为累赘，被带着逃窜。
这一逃，就是整整一日。
霄南的灵力算高的，一路以来，倒是没有被狐族追踪到。
当他们落脚后，紧紧等来的，却是鸟族带来的消息，末山被狐十八，杀了。
蛇身的九御呜鸣了一声。
末山和霄南，都是他亲手养大的，不光是他的帮手，还是他的家人。
霄南闭眼：“末山，是为了护着我们才会被杀。”
九御的蛇头渐渐垂下，眼底再无半点情绪，只剩下寒气。
“誓要抓住白堇玥，生死不论。”
白蛇吐出这一句后，眼眸阖上，直挺挺的倒下了。
此时的小村庄，依然平静又和谐。
这里的村民对于新来的白堇玥还是很好奇的，只是那姑娘气息太过冷漠，倒是没什么人敢上前搭话。
徐大娘看了看坐在树下的白堇玥，小声的跟身边一起洗衣裳的章晟芳道：“你这朋友可真够奇怪的。”
章晟芳心下一惊，面上不为所动，惊讶的问道：“怎么奇怪了？”
“昨日王家老三跟她搭话来着，她就恶狠狠的叫人家滚。”
徐大娘啧啧摇头：“这姑娘，怎么嫁得出去。”
虽说是外地人，村里人热情，两人一来时就问了个清楚，知道章晟芳成了亲，也知道白堇玥没有成亲。
那王家老三是个单身的，二十岁，正是要娶妻的年纪，偏生就看上了那总是披着头发的白堇玥。
“多谢徐大娘关心了，我这妹子啊，就是性子冷淡些。”
“不止性子冷淡吧，也够懒的。”
来这里一个多月了，徐大娘从没看到白堇玥动手洗过衣裳做过饭。
整日不是坐在树下发呆，就是坐在桥头发呆。
章晟芳笑了笑，没有再搭话。
她洗好了衣裳，端着盆子走向白堇玥。
“堇玥，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白堇玥蹙眉，她细细听了好久，都没能听到章晟芳跟那徐大娘说了什么。
淡然的起身，伸出了手：“我来拿吧。”
章晟芳赶紧推开她的手：“你身子还弱，我来就行。”
一听到身子弱，白堇玥的心情更不好了。
抢似的要去端盆子。
章晟芳担心她的身子，这段时间眼瞧着她越来越瘦，担心得不行。
白堇玥还没拿到盆子，头脑一阵眩晕。
章晟芳丢到了盆子，抱住白堇玥：“堇玥，你怎么了？”
白堇玥甩了甩脑袋，最近总是犯晕，她如今对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理解了。
章晟芳正巧看到路过的张大叔，忙开口喊道：“张大叔，麻烦你帮我妹妹看看，她最近总是犯晕。”
白堇玥黑着脸：“我不要看大夫。”
章晟芳可不由着她，已经把手腕递给了张大叔。
张大叔一阵细瞧过后，神色怪异了。
“张大叔，我妹妹怎么了？”
张大叔眼神闪烁：“白姑娘不是没有成亲吗？”
“这跟成亲什么事？张大叔，你直接说我妹妹身子是什么不好就行了。”
“不是不好。”张大叔支吾着：“这瞧着，是喜脉。”
“喜脉？”章晟芳怀过孩子，当然知道喜脉代表什么。
但是她并不高兴，瞳孔一震，盯着张大叔，重复问道：“张大叔，你确定是喜脉？”
“我虽医术不高，但是诊脉，倒也没错过，章家娘子要是不相信，可以进镇子找个厉害些的大夫瞧瞧。”
张大叔说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说完又叮嘱道：“白姑娘的身子，实在是弱，要不好好养着，这孩子未必保得住啊。”
他说完，却见两个姑娘脸色都变了，张大叔摇摇头离开了，未婚先孕，确实是丑事，他也不方便多说了。
白堇玥起初的震惊，慢慢化为欣喜。
她一把抓住章晟芳的手：“我们进镇，找别的大夫瞧瞧。”
“好好……”
这事章晟芳也拿不准，火速的带着白堇玥进了镇子。
可是连看了三四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说法，白堇玥怀孕了，两个多月了。
回来后，章晟芳一脸愁思，而白堇玥也很恍惚。
良久后，章晟芳说道：“堇玥，这孩子，生不得。”
沉浸在喜悦里的白堇玥，瞬间愣了：“为何？”
“这可是……蛇妖的孩子，人族生妖族的孩子，你可想过，你会如何？”
会如何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深想。
一双手捂在小腹：“晟芳你知道吗？我们吸血鬼，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的，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拥有家庭。”
第87章
千年来的的念想
章晟芳如鲠在喉，那种感受，她明白，从她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孩子后，她也感觉到，这世间，今后就只有她一人了。
“不管这孩子是人是妖，他是我千年来的的念想。”
章晟芳俯身，手亦放在了她的手上：“我陪你……”
因为白堇玥怀孕的事，村子里传了个遍，白堇玥和章晟芳再待不下去，只能搬走。
第二年秋天，河边那摇曳的小船里，走下来一男子，扶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出来。
船家是个热心的，望着男人叮嘱道：“小哥，你夫人这身子，可不能再到处走动了，这瞅着怕是要生了。”
男人善意的笑了笑，声音很清脆：“多谢船大哥了，我们回来就不走了，就等着孩子出生了。”
白堇玥扶着肚子，头上戴着斗笠，一身淡色衣裳，倒是不引人关注。
章晟芳付了银子，跟船家告了别又赶紧扶住白堇玥，她一身男装吗，在外都以白堇玥丈夫的身份自居，倒是省了不少异样的眼光。
“这里是我老家夜都，在这里应该不会被妖族注意到。”章晟芳说着。
这半年多来，一有妖族活动的苗头，她们就赶紧搬家。
斗笠下的白堇玥轻声嗯了一句。
妖族在找她，这她并不意外，只是找得这么着急，她很诧异，九御就那么需要她吗？
而如今的她，哪里还能给他利用。
白堇玥轻嘲一笑，如今她倒是情绪多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孕期，还是因为她成了人。
落脚后，白堇玥不过收拾了点衣裳，已经累得不行了。
章晟芳见她气喘吁吁，忙按住她。
“你就别动了，我来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