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哗哗落下,将一群人围在了焦灼的气氛之中。夜半三更,没有亮光,只能看见在雨中模糊的身影。
一声惊雷响起,楚若钰急忙看向外面,大雨哗哗地下,只是没见着君淮回来,心里不由地慌了,在屋里徘徊着。
她有些后怕了,君淮最近的反常让她觉得可怕,还有君淮对她的质问,像是要剥了她一层皮。
虽然奇成早已回来告诉她君淮今夜会晚归,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本不该担心的,她早就上了床要睡觉了。但一听见雷声,便一点困意也没有了,索性披了衣裳等着他回来。
等到现在还没回来,到了下半夜,那种心慌越来越重了。
突然,楚若钰听见了外面重重踩下的溅水声,君淮推门进了屋,沉沉地喘着粗气。
楚若钰惊慌不已,见君淮身上的血迹早已把衣裳浸染透了,雨水让头发黏在脸上,他剑锋一样的眉宇一阵寒意。
也顾不上两人还在吵架了,她赶忙将他倚靠在床上,给他烧上热水,又急忙过来帮他把带着血腥味的衣裳扒下来。
只见闭目的君淮微微睁眼看她,胸口起起伏伏喘着气,然后又闭目不语。
直到泡在了水里,楚若钰的眼睛一直在君淮身上扫,君淮才开口道:“不是我的血。”
那一套衣裳基本被血液染遍了,那是流了多少血啊,楚若钰想都不敢想。
但在君淮身上找了半天,确实也只找到了几处伤,流不出那么多血,看来君淮说的是真的了。
楚若钰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但这时候又觉得难为情了,明明这些日子的关系那么差,她还这样,是不是会显得她过于担忧了?到时候君淮肯定会觉得她很烦。
她便悄悄挪了地方,只是坐在远一点的位置,也不再将眼睛定在他身上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又听见屋里的水声,显得安静极了。她不由自主看过去,只见君淮躺在木桶里歪头看着她,开口问:“你很担心我?”
楚若钰扭头,小声说:“有一点担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见着君淮之后吓得,现在还没缓过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楚若钰或是和饿了,肚子竟然叫了起来,她晚膳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就已经饿了。声音一出,她便不由地捂了肚子,有一丝丝的局促。
却听见君淮轻笑一声,“饿了?”
那当然是饿了,难不成是撑的吗?明知故问。
楚若钰不愿意搭理他,想了想说:“不饿,快撑死了。”
第44章 热浪
屋外下着雨,屋里两人刚刚缓下心来。楚若钰还不知道君淮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自觉一股寒意飘了上来。
她起身给君淮添了水,刚凑过去,就感受到了他的温热的鼻息,还有那似冷非冷的眼神。
君淮问:“你又在骗我?钰儿什么时候成了一个骗子?”
她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从她刚重生回来开始就已经成了个骗子。
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在他面前表现的温文尔雅、尽善尽美,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对他的厌恶或是不喜。
在张予安面前像是委屈的小猫,表现的极其不舍,但其实有多么的厌恶与痛恨。
她不多做解释,好像在他面前撒谎成了一种罪孽。
她微微笑了,抬眼看他,“夫君也知道我在骗你,不还是陪我演了吗?夫君知道我没怀孕,还张扬着让全府上下都知道,夫君知道郑夫人为此事罚我,还要问我她为什么罚我。夫君的演技也不错啊,怎么能只说我是骗子?”
君淮挂着一身血回府,楚若钰便已经懂了。先前他或许真的身体不好,但是现在绝不是那样了。
还有他与李宣的预谋,也是早早就开始准备的,或许从他俩儿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算了。狼子野心,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得出来的。
楚若钰算着时日,离着君淮一举成将之日已经不远了。既然君淮对她的态度已变,她也不能再遮掩着了。
“钰儿一贯伶牙俐齿,八面玲珑,只是喜欢耍小聪明。”君淮轻笑着,“若是不罚一罚你,你可能会这么一直演下去。你那表哥却是个傻子,别人叫他写信他就写信,丝毫不在意你的死活。”
楚若钰一顿,才明白了君淮话中有话。
张予安写信原来是他找人怂恿的,他要让她的谎言人尽皆知也是想逼她不再安于现状,更是想看她的态度。
楚若钰想的太简单了,她早就该料到,君淮这只老狐狸不会这么简简单单陪她演戏,更不会简简单单就信了那封信里子虚乌有的话。前世她吃了他一亏,这辈子又吃了他一亏。
这场互相试探的猎奇似乎极为平静,只是聊着天,说着话。
楚若钰本来是紧绷着神经的,这下释然了,便道:“妾身早就忘了那张予安,什么信也早已就着火烧了。我的死活不需要旁人在乎,妾身在乎着就够了。同样,旁人的死活,妾身也不在乎。”
她故意将那「旁人」咬字说出,字字直指张予安,像是赤ㆍ裸裸的指责。
“看来我在钰儿心里不算旁人了。”君淮身在楚若钰准备的浴桶之中,干净的身子也是她给扒了衣裳。
在这烟云缭绕的屋里,雾气掩盖了血腥味,君淮道:“我不知钰儿与那张予安有什么恩怨,现如今,你的面前是我。其他的我都不管,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吊着性子故作温柔贤良。”
楚若钰没说话,听着君淮说的话,突然一个热腾腾的手掌伸过来,一把捏住她的后颈,本就很近的距离现下更近了。
她心里一顿,眼睛不自觉睁大了,只见君淮瞧着她,挑了嘴角,眼神中满是勾人魂魄的丝。
“既然钰儿已经表了态,为夫是不是也该表态了?”
楚若钰在君淮面前承认了她对张予安的恨,这就是态度,这是君淮想看到的,如今已经看到了。现下还缺另一个态度,就是对他的态度。
只觉一股热浪袭面而来,君淮张了口覆过来,前面被他尽情地吻着,后面脖颈上的手因在水中刚拿出来而流着温水,顺着后背流下去,酥酥痒痒的。
楚若钰在心里叹笑,这一生,就当是被他抓着了。这么多日子的夫妻,天天提着心过日子,她看不到未来,如今像是看到了。算是看清了君淮的想法,也看清了自己。
她没有反抗,直接迎了上去,趴在木桶外,纤手勾住君淮潮湿光滑的脖子。
两辈子都是被君淮耍,她算是看透了,君淮就是吸血的魔,将她吸得一干二净,在他身边活着,离开他就是死。
结局如此,不如醉生梦死,两辈子缠上,将厌恶恨意抛开,她确实是离不开他了。
君淮的力气不小,楚若钰被木桶硌着,又被猛烈的按着,腿也趴麻了,不自觉闷哼了一声,君淮才小心着放松了力气。
君淮松开她,看着她,喘着,双瞳剪水如玉似月,像是刚毅中透露着的柔情,半分也看不见软弱二字。
楚若钰被吻的头昏,被突然松开之后有些懵,面色红润地抬头看着她,只见君淮起了身,那「不近人情」的身子全然暴露出来,丝毫不见羞怯之意。
楚若钰似乎预料到了,不自觉心跳猛烈跳动。
君淮果然是不会这么放过她的,就这么光着身子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在那成亲之后数月还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床榻上一放。
楚若钰原本身上干燥的衣裳不一会儿就没了,下一刻到了君淮那里,再下一刻,君淮身上的水也没了,那被丢掉的衣裳倒是变得潮湿不已。
她轻喘一声,笑道:“君淮一直都是这么心怀鬼胎吗?”
君淮捧着身下之人的美人骨啄着,每说一个字都会从口中喷出热气,让人瘙痒。“我心怀鬼胎,钰儿心想怀胎,你我半斤八两。”
没想到她本是随便糊弄的一个理由,竟被君淮记在了心里,天天拿出来说,如今成了床上之语,摆明就是故意的,惹得她面红耳赤,被他钳在怀里。
一夜风雨,磅礴倾盆,夹杂着雷鸣,没有寒意,尽是热浪滚滚,翻云覆雨,夹杂喘息。
晨起之时,天已微明,终于安静。院子里的落花凋落,在地面上染了红,成了一种景致。
楚若钰还是头一次这么劳累地起身,往身边一看,君淮已经不在,她不禁嗔怒,想着君淮不会还在跟她赌气吧?昨天的话难道都成了放屁?
她叫了声彩雀,打算起身洗漱,没想到却叫来了君淮。
她捂了捂被子,只见君淮过来,一挑嘴角,道:“现在捂被子怕是已经晚了。”
楚若钰脸都红了,忙问:“彩雀呢?”
“我觉得你该叫夫君比较好,或是直接叫君淮,就像昨晚那样。”
顿时一幅画面袭如脑海,昨日她被君淮弄的不自觉叫出声,口中呢喃着「君淮」二字,现下还能想起了,君淮还有脸在她面前提?简直就要没脸了!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君淮看起来一般般,但是竟然这么有魄力、有毅力?
完全就不是什么「不近人情」嘛!或许「不近人情」该解释为——没有人情味,不在乎她的死活?
总之,她是没脸了,君淮也变得没脸没皮了,掀了被子就把她支愣起来,伺候着她穿衣裳。
“钰儿资质非凡,竟让我熬了这么久才尝到甜头,也是辛苦,日后让我来伺候钰儿可好?”
穿了鞋,楚若钰可不怕他再说话了,拔腿就溜,只是这溜的速度赶不上君淮,她瞬间又被提住了,只得笑笑,说:“夫君若是想伺候钰儿,那钰儿只能受着了……”
楚若钰一返昨夜那般傲气绰约,或是妩媚袅娜,这娇嗔软糯的语气算是触动了君淮的心门,他不由地一怔,一个没留神让她跑了。
楚若钰送君淮出了门,看着骑着马出门的君淮,不由地一笑,她算是不再遮掩了,认了这一世夫妻。
彩雀见她今日格外艳丽,头顶珠钗,面色红润,袅娜身姿,不禁好奇,问:“少夫人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
楚若钰笑道:“君淮病了,我去药店给他抓点药。”
他身上带着伤,虽然没太严重,但也不能就这么耗着不处理了。病了也确实是病了,脑子出了问题,老是忍不住犯病。
彩雀疑惑,公子病了,少夫人这么看起来那么开心?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心想:“不会是我病了吧。”
彩雀当了真事了,急忙道:“那公子要不要告假?”
两人先去药店抓了药,彩雀见一堆药材里包着些药丸,便问:“少夫人,这是什么药?”
楚若钰不自觉揉了揉腰,看着红花丸陷入了沉思。心想,这应该也算是给君淮治病的吧?
专治他那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力大无穷、无眠无休……让人浑身酸痛的疾病。
主仆二人在马车里,突然马车停下了,楚若钰掀开帘子一看,前面聚集着不少人,吵吵嚷嚷的,仔细一看,竟然还有大内的禁卫军。
彩雀一看这条路怕是过不去了,便跟马夫说绕路回去,谁知楚若钰让马车停下来,自己下了车,去看了眼前面的情况。
彩雀见状,忙找了路人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架势确实不小,竟然连禁卫军都能惊动,怕是连皇帝也惊动了,一定是什么大事。
那路人咂咂嘴,道:“姑娘还是离这儿远一些吧,前面的景致可不好看呐!”
彩雀纵然不信,便问:“有什么不好看的?还能吓死我不成?”
那人笑,“前面可是躺着十多具尸体,各个浑身是血,惨烈的肠子都流出来了。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见到了就算吓不死也怕是会吓个半死。”
第45章 被捕
楚若钰一听到死人,不自觉想起君淮昨夜那一身血,心里不由地寒颤,招呼彩雀便离开了。
人群中,李宣将那死去的人细细检查,脖子上有明显的刀痕,身上和头上也有打击印,明显就是被杀害的。
地上因为下了一夜的雨,泥泞不堪,又因为打斗,早就看不清脚印了,实在是有些难办。
这群人看着实惨,但也没办法,他们穿的是夜行衣,又不是普通人家,就算是死了,他们虽不能算是活该吧,也算是半个活该了。
李宣咂咂嘴,将那两个摞在一起的死人挑开,只见上面那人胸口处一个脚印。
因为沾着泥巴,所以格外明显,其他人各个身上泥泞不堪。唯独他胸口上只有一个脚印,看来是跟凶手发生了打斗。
脚印上的花纹十分独特,似乎是带着很粗糙密集的细钩,组成鸟翼一般的形状。
鸟翼细钩靴,这是翊卫军所独有的。因为翊卫习惯执行一些保密性任务,有时候需要飞檐走壁。
乾都的翊卫军是萧家组建的,现如今由当朝萧贵妃的弟弟,翊卫将军萧伍统领。
有时候会有人觉得翊卫军不能存在,怕引起祸端,但毕竟是当朝外戚组建的,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宣抬抬手,叫了人,道:“把人都拉到司检处,再细细查看一下有没有下毒或者是特殊兵刃伤害。”
回皇宫之后,李宣便找了君淮,告诉了此事。
君淮道:“萧家是打算毁尸灭迹,掩盖他们的恶行。殿下有没有查一下他们身上是否藏着什么?”
李宣不由地笑,“我又不傻,总不能连这个都想不到。”
不一会儿,司检处的人送来的检测的文书,果然跟他们想的差不多。
有的尸体中了鹤顶红,显然是提前藏在身上用来自杀的。有几个尸体身上被搜出来了鹤顶红,在指甲盖里,他们身上有明显的打击痕迹,看起来是不太想死,经过反抗的,但没想到还是被杀死了。
君淮跟他们打过,水平都是很一般的,不像是专业的杀手,看了萧家没有把君淮想象的太厉害。
君淮故意放他们一条生路,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下一步打算,如果能引蛇出洞自然是最好的。没想到萧家果然按耐不住了,急忙把这群废物杀了灭口。
如果杀人的罪名落到了君淮头上,对萧家来说,也是好事。
楚若钰正在想这件事,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但却实在知道君淮昨夜那一身血。正心慌意乱,便见君淮回来了,连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