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道:“凡俗不必我救,该获救的是我自己……本就是万丈深渊,就算是将自己藏了起来,也不过是在深渊里挣扎。有时候我想灭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可我本就是不灭之魂,无生无死,就连了断自己的权利都没有。”
这些话传到迟芸耳朵里,搞得她一阵发懵,她是最听不得这些大道理的,什么不灭?什么生死?什么了断??她完全听不懂啊。
迟芸听着,不耐烦道:“前辈前辈!那个……您能不能先告诉我,我该怎么出去?家中人见晚辈时间长了还未回家,会担心的。”
那个声音似乎听不见迟芸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渐渐糙乱了起来,什么修仙,什么飞升,什么饮血……之类的,也听不清到底在讲些什么。
“问苍穹之下,谁人不私?问沧海桑田,安能无变?问苍古今夕,不灭多艰!”
“前辈?前辈?”
那个糙乱的说话声仍未停下来,随着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模糊,迟芸感受到了身旁一缕缕细风吹过,不再像方才那般空洞。
风渐渐大了起来,那声音却渐渐消散。
“前辈?前辈?您还没告诉我要怎么出去啊!您……您不要走啊!”听不见回应声,她焦急了起来。
·本以为风会越来越大,可没想到这风达到一个值却渐渐停息了下来,那个声音也不见了,像是被风卷走了一样。
眼见着四周什么也没有了,只留得迟芸她一个人,她不由地寒颤,试探道:“前辈?我……我要怎么出去?”
她警惕地扫着四周,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突然不知哪里的一声响动,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从上空掉落到了她的脚边,迟芸连忙跳到了一边。
那东西像是有生息的什么灵物,自它掉落,迟芸便能感受到轻微的灵动。
“好熟悉的气息……”她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中鬼地方,怎么会遇见这么熟悉的气息?好像在赤风谷遇见过,在夜邑?!
像是怨灵的气息......
那个东西躁动起来,灵息一阵起起伏伏,又像是不断逼近她。
待她惊慌离它远一些,它竟然更加躁动,像是一头吃不到肉的巨兽,如有一种贪婪的欲望。
迟芸沉沉地呼吸着,她看不见对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是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虽明显能感受到一种隐隐的杀气,但对方却一直未对迟芸造成什么伤害,又或许是在等待什么。
“就这样僵持着也不行啊……”迟芸吊起了精神,缓缓朝着灵息的方向走进,道:“本小姐可不是个怕事的主,你若识相些,或许我能让你死得体面些。”
本欲抱着试试的态度吓一吓那边,没准管用呢?又或许可以让它发出点声音,也能知道对面是个什么,起码迟芸不会像现在这般对对方毫无知晓。
越是走进,对方越是平静了下来,连声音也没有发出一点,倒像是个静物了。
“难道被我吓到了?”迟芸心道。
她便渐渐靠近了它,伸过手摸向一片昏暗,手指试探性地各处寻,却什么也没摸到。
“真是活见鬼了。”
那东西越是这样,倒显得神秘了。这样怎么着也摸不着它在哪,迟芸却有些烦躁了,便胡乱地抓了一通,指尖正巧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迟芸一把抓住了它,手掌可感的有一股强烈的灵力。
突然间,周围的东西像是碎了的镜子一样一块块裂掉,她手掌紧握着它,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处的幻境碎裂消失。
第42章 一段离别一段聚
再睁开眼时,迟芸身边都是树,她竟到了一片林子。待她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这就是自家后山的林子。
她看了一眼手中,是一把精巧绝伦的扇子,坚硬无比,骨架凹凸不平,像是用什么东西雕刻而成,一股由内而发的阴气,显示出一种死气与沉寂。
迟芸对着它愣是发了一会儿呆,原来一直有一股很强的灵气的东西竟是一把扇子,一把阴气极重的扇子。
她试探地扇了扇,除了有点小风,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玩意儿怎么用?”她疑惑地又扇了扇,还是与平常的扇子并无不同。
她舒了口气,不屑道:“就是长得吓人点,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物件儿呢!”
迟芸一边把玩着那把扇子回去了,见迟岚从床上起了身,连忙过去扶着。
“哥哥,你还没休息好呢!快回去。”
迟岚气息还有些虚弱道:“你若是再不回来,哥哥就要亲自去找了。”
她像是撒娇道:“和凌师兄说了会儿话嘛!这难道哥哥也不让吗?”
迟岚轻轻笑道:“哥哥最了解你的脾气,你怕是不想让凌师兄走了吧?”
想了一会儿,迟芸拉着迟岚,开口道:“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回流暮去呀?我已经落下很多功课了!师尊该生气了。”她不自觉地撅起了小嘴。
听到这儿,迟岚突然顿了一下,道:“哥哥怕你受不了那里的苦,你若是不愿意再学下去,哥哥即刻便去拜见师白老先生,请他准许你休业。”
她惊住了,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受不了!你不是说让我去历练历练吗?难道你要反悔了吗?我还想继续留在流暮再学几年呢。”
“今日天色晚了,你若想明日回去,那哥哥就明日同你一起去拜会师白老先生,若想后日去,那我们便后日一同去。你想何时就何时。”
迟芸瞬间开心了起来,道:“那明日就回去吧!”
见迟岚波澜不惊的面孔看着她,她突然又担忧了起来,道:“可是哥哥还受着伤了……要不,哥哥你让司年陪我去吧。”
迟岚轻笑一声,道:“傻阿芸,哥哥又不是小姑娘,哪有那么娇贵?阿芸在流暮修习,我这个做家主的反倒从来没去拜会过你的师傅,这是何道理呀?况且,我是你的哥哥。”
“那……那我们后日再去吧,我突然不想明天去了,后日吧哥哥。”
她是很想早些回去的,如果可以,她能连夜御剑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她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了,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一个弱小的身影呆呆地站在迟芸的院子外面,似想进而非进,徘徊踟蹰着。
想必是迟芸听着了外面的动静 便走近门口呼唤他进来了。
迟芸一边招呼着陈子逸自己先用些果子吃食,一边大包小包的收拾,道:“明日你就不必来找我了。我明日就回流暮去了,我不在的日子,你也要好好修炼,要是有师兄弟欺负你,你能躲着就躲着点,等我回来收拾他们。”
他忙道:“你……你要走了。”
迟芸见他一脸委屈巴巴的,连忙凑近道:“想要多学些东西,总是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小圈子里的。流暮有整个修真界最好的修炼环境,等我学成,到时候就能保护好咱们安定山,保护好哥哥,保护好你啊!”说着,她摸了摸他的脑袋。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要多久你才能回来?”
“嗯——或许或许四五年?也或许两三年?再或许我天资聪颖,一年就回来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听说好些人都是修炼个十来年呢。要是想就此平庸一辈子,尽管修炼个几年就足够了。
可若是想登峰造极,修炼个十几年几十年都是不一定够的。
“等我回来,我要看看你有没有长进。你不要只顾着砍柴打水嘛!努力让带头的师兄们看见你,好带着你修炼,再不行就偷偷学嘛!”她坏笑着。
她继续道:“等我回来后,虽然你可能不及司年师兄,但起码也不能差的太远,如果做不到,我可能就不理你了知道吗?如果做到了——我就带你做一些好玩的事情。”
闻言,陈子逸稍顿住了片刻,眼神灵光地看着她。
“爬树、抓山鸡、摸鱼……总算后继有人了!哈哈哈!”迟芸只管自己心里乐着,可能也没顾及着这个小男孩。
“嗯。”
……
“唉,听说了吗?那个迟家小姐要回来了。”
“迟芸要回来了?听说那日她出了流暮就杀了好几号人,真的假的啊?”
“连平日里最是温顺不过的迟家主都将她关了禁闭,肯定是惹了不少的事啊。”
……
“快别说了,迟家主已经到了露寒堂。背后嚼舌根,小心断舌头。”不知是从哪里来了这么一句,整一群人都不敢说活了。
正当迟芸目送迟岚下了流暮山宇,见到一个小身影躲在檐下柱子后面,时不时探出头来看她,又连忙缩了回去。
她循着那身影找过去,没想到他竟差点要跑。迟芸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不怀好意道:“小师弟,跑什么呀?”
那人转过身,唯唯诺诺道:“师……师姐……”
迟芸惊喜地松开他,道:“杜子熙!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在这儿?是专门等我的吗?”
他愣是没说什么话,就要过了迟芸的包袱,道:“我帮你拿吧。”
话说这个杜子熙,自从迟芸那日让他吃酒被罚之后,好像就没再也没见过,听说是被罚得不轻,就连迟芸也不知道。
许久不见,没想到这孩子还是这么天真无邪的,不光帮着迟芸拿包袱,连房间都给他收拾好了。
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实属不易啊。
早知道回了安定山就是天天被罚禁闭,当初就不该私自出流暮山宇的,这地方虽然规矩太多,管束太严,又太不近人情,但起码能自由走动,起码能在想修炼的时候修炼,还起码能偷偷摸摸地去抓条鱼。
迟岚一人待在自己房里,近日里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自他昏迷那几天就老是梦到尸横遍野的场景,周围没有一个人,却总是有个小女孩坐在尸体上哭,他想跑过去抱起她,但任他怎么往前跑,都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第43章 于流暮脾性难改
“仙道之本在于灵,灵生而本固,本固则坚毅,虽有妖祟侵袭,亦坚守本心,心魔无所生……”
听着师白老头头头是道的讲学,迟芸甚觉枯燥无味,忍不住打了个盹。
她素常最烦这些枯燥的东西,倒是对实践性的东西感兴趣极了。
“果然听讲不如睡大觉啊……”她心道,竟悄咪咪地眯上了眼。
就这么神情迷离着,好似感到了有个眼神在看着她。又或许是太过迷离了,虽有这个感觉,却也好像真没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况且就连师白老头都没说什么,想必是偷盹没被发现。
头脑不清,神情迷离,飘飘欲仙,似神似佛……
“迟芸!!”被这么一吆喝,迟芸猛然惊醒了过来,正看见师白吹着胡子瞪着它。
“听讲不认真还有脸睡觉!你对得起你兄长把你送来吗?!”师白严厉喝道。
迟芸站起身,羞愧地微微低首,挤了挤笑,道:“师尊,这好端端的,提我哥做什么?”
“怎么就提不得了?!当年他为我座下弟子,就连他我也是能教训的!功课不如他,你倒有脸了?”
迟芸竟不知道就连哥哥也是被这个老头教过的?!
怎么看不出来啊?虽说这地方仙气充沛的修炼绝佳地,可这老头看着这么古板,竟然能教出来像哥哥这么温柔可人的徒弟?
她撅了撅嘴,摸摸耳朵道:“师尊……我功课还是会的……”
师白轻哼一声,甩袖走下堂中,摸了一把胡子,道:“那好,我且问你,仙道之本在于什么?”
迟芸笑道:“在于……吃饭!”
顿时课堂一片大笑,叫那师白气得胡子差点起飞。
迟芸看了看四周,继续道:“不吃饭怎么修炼仙道?我看这吃饭不光是仙道之本,更是万物之本啊!不吃饭什么事也做不了,更别谈什么修炼仙道、降妖除魔了。所以,师尊……现在是不是该用饭了?”
她笑嘻嘻地看着师白道。
“你!冥顽不灵!如此行事,如何能成事啊?”
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个声音,道:“师尊,好像真该用饭了。”
师白看了眼漏刻,已是酉时三刻,索性叹了口气,道:“今日就先到这吧。”
迟芸正打算随着一群人冲出去,还没等跑,就被师白喊停住了脚步。
“迟芸!留下这将我今日所讲内容抄写完十遍再离开,写不完不准吃饭!”
“啊?!师尊,我能不能晚上回去抄啊?您通融通融嘛……”
师白这人,一生到头来没啥特点,要说特点也就两个,一是严厉,二是无情。
遇上这个师尊,任凭她撒泼打滚也是无济于事的。
待她抄完,一出门,夜色已经深了。眼瞅着玉寒堂关了门灭了灯,竟是一点吃食也没留给她。
“这……好你个师白老头!算我惹着你了!”迟芸忿忿道。
正饿着肚子往自己房里走,竟迎面撞见了面瘫脸凌芫。
流暮一向不爱点灯,就算是深夜有人想出门登东什么的,也得自己点好了灯提出来,要是半夜遇见没提灯的,那基本是看不清他的。
这一向是迟芸最讨厌的流暮的一个奇奇怪怪的规定,她一直以来都很奇怪,这么多年来流暮的弟子都是怎么受得了半夜外面连个灯都没有的?真是没有人情味。
也难怪了,流暮的人晚上不喜出门。
就看见一身白衣半夜走过来,迟芸活生生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凌芫,又加上被罚了还饿着肚子,便没好气地对凌芫道:“你就不能出个声?这大半夜的是想吓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