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快给我看看!”说着,她将手伸过去,没想到他却愣是不给,一扭头跑到了一边。
她赶忙追过去,“陈子逸!你快给我看看!要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师姐追上我再说!”
“你!陈子逸!!”
没想到他一个猛蹬飞身跳上了树,下一刻,他将手撒开,一只只蝴蝶猛地飞了出来。
山林子里突然涌现出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
迟芸看得惊住了,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它们,“好多蝴蝶!”她惊喜地大叫起来。
陈子逸蹲在树杈上,发冠束发,一副丰神俊逸的模样,他的眼睛里像是闪着光亮一样看着地面上欣喜的迟芸。
他柔声道:“阿芸,你喜欢吗?”
迟芸面带着笑容看向他,他突然期待起来,定定地看着她。
山中的蝴蝶翩舞起来,穿梭在两人之间。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像是梦中的情景,他所期待的面前那个人的眼睛,满满地装着的都是自己,她的笑容所给予的,也都是自己。
他期待着她说,期待着她的回答。
他猛然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死寂,窗外还是昏暗着。
“又是梦……”
陈子逸最近经常梦到这个场景,每次都是他在等她回答的时候,梦就醒了。
他翻来覆去再想睡去,却总是睡不着了。
不知道她在流暮的那几年是不是……她和凌芫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好想知道,却又没有理由知道。
他凭什么管她的事?他们只是同门,又没有别的关系……
陈子逸躺在床上沉沉地呼吸着,不知道躺了多久,时不时看向窗外。
夜晚里安静极了,除了月光之外,没有一丝光亮。
这几年,他经常半夜醒来,但都没有像这几天这样,每天都做同一个梦,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他有时候想赶紧睡着,说不定那个梦还可以接上。
陈子逸猛然坐起身,走出了门外。
待天色熹微,远处的鸡鸣声也叫了起来,微风徐徐触摸着树叶,只听一声剑鸣,树叶哗啦啦地掉落一地。
“看,陈师兄又练剑了。”几个小女修躲在树后面。
风声与剑声融合,树叶徐徐飘洒不知风是动是静。
一个俊逸的身姿于飘洒的落叶间翻腾,他眼神中的几分坚毅和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全然看不出他仅仅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师兄!”
陈子逸收了剑,看向声音的来处,一个女修一脸羞涩的走过来,伸手递出了个东西。
“师兄,这是我亲自为你绣的香囊。”
“多谢师妹的好意了,不过,这么好的东西放在我这里就浪费了,师妹还是拿回去吧。”
他没有拿。
小女修突然委屈了下来,小心翼翼道:“师兄,不浪费的,这就是我给你绣的。”她着急地看着他,又扭头看向身后的伙伴。
远处还有个女修看向这边,看着甚是期待的样子。他面前这个羞涩的女修定然是被推过来的。
陈子逸温和地对着面前之人笑了一下,便继续回去练剑了。
那女修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既委屈,又有些局促。
后面那个女修想必是知道了情况,便连忙跑过来一边安慰着,一边将她拉了回去。
正巧迟芸往这边走,见着个姑娘哭哭啼啼的从山林里出来了,还一阵疑惑。
“哟!又在练剑呀!”
陈子逸听到声音,便连忙收了剑,小跑着往迟芸这边来了。
“师姐,你怎么来了?”他局促地将手放到了身后。
“我来都不许了?我就想来看看咱们大名鼎鼎的‘剑仙’是怎么修炼的。”
“师姐,我……我,我不是。”
见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迟芸突然好好大笑起来。“没想到你小子脸皮这么薄?!”
“我,我……”
“算了,不拿你打趣了,哥哥叫你过去。”
虽然刚才的玩笑让他局促,但心底却略有着隐隐的欣喜。可一听见正经的话,突然欣喜都没了,一下子又回归了正常,但为什么他突然又冒出了一阵空落感。
“好,我就去。”说着,他拿起剑便往外走去。
这倒是让迟芸不明白了,“脸变得这么快?!”
陈子逸见着了迟岚,便恭敬地拱手拜见。
迟岚坐在恃翊殿内,只有司年在身边。他起身道:“不必拘礼了。”
迟岚面带着笑意,道:“听闻你对阿芸感情至深?”
陈子逸猛然一怔,连忙道:“家主,弟子一心为了安定山,只是担心师姐的身体,才时常探望,绝无其他想法。”
迟岚见他一手握剑,另一只手覆之于上,低头不敢直视自己,便道:“我知你忠心无二,又修炼刻苦。”迟岚欲伸手抬起他还拱着的手,没想到他连忙缩了回去。
“家主!弟子今后定忠心安定山,光耀门楣!”他垂着头,字句间透露着谨慎小心。
迟岚收回了手,柔和地笑道:“你有此心,我便放心了。阿芸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只求她能快乐、自在。我知你对她用心至极,不如,就补苴调胹、竿头一步?”
陈子逸猛然怔住了,咽喉像是被堵塞了一般,又像是被灌满了糖水,说不出话。
他不知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和他想得一样,如果是的话,他该以什么态度来接受这句话?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便愣在了原地。
他多想听见这句话!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他生怕一不小心梦就醒了,就像他夜里的场景一样。
他连忙拜道:“多谢家主!弟子今后定当对她诚心以待!”
他甚至呼吸都紊乱了起来,更急切地等待着对面的下一句话。
迟岚扶起他“好,今后,你便叫阿芸姐姐吧。”
“姐姐?!”他的脸猛然就怔住了,咽喉中的糖水瞬间变成了一口痰,阻塞难耐。
他不知此时应该是悲是喜。原来,是姐姐……
原来,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换来的竟是一个只能与她以姐弟相称的资格?
“是。”他垂头拜谢,松垮无力。
待他出了恃翊殿后,司年疑惑地向迟岚问道:“家主为何选了他?”
“他是个好苗子,”迟岚饮了一口还飘着叶的浓茶,“也是个有野心的。”
微风不燥,他轻生道:“日后若是我不在,也不愁阿芸没有依靠。”
第51章 霜叶为酿醉佳人
夜里寒气正浓,一贯清致典雅的风室映着火红的灯笼,倒别有一番景致。
凌芫早已散了发,一身素衣披肩,走出房门,一股骨感又清丽的感觉,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多了几分柔静。
他拉了拉衣衫,俯身蹲在了门前的那棵挂满红灯笼的树边。
那棵树边放着一个小锄头,藏得极为隐蔽,得拨开一旁的草丛,再用手拨开表面的土才能看见。
他在那拿着小锄头,不知在挖着什么,不一会儿竟挖出了一坛子酒,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但白瓷坛子依旧干净光亮。
迟芸在自己屋子里辗转反侧,要说她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竟然会害怕凌芫?
她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他现在是不是在盘算该怎么戳穿我?好把我赶出去?”她一会儿踱步到门口,一会儿又回了房里。
“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起码说句话呀!要不,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说着,她便出了门。
毕竟住得久了,就算他流暮跟个迷宫一样,但她基本也是能摸得清路了,便一路顺利地到了风室。
她蹑手蹑脚地在门口偷偷看了一眼,没想到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进来。”
料想相处久了,她也没那么惊吓,只是暗暗感叹了一句,“又被发现了。”便推门进去了。
她倒是不像上次来的时候那么胆战心惊的了,毕竟习惯了凌芫这张板着的脸了,况且这次凌芫也没有上次那么妖娆,起码衣裳没上次那么凌乱,人也没醉。
见迟芸过来,凌芫便倒上了两个人的酒,她也没那么拘谨,顺当地便坐下了。
想必凌芫是故意等着她来的,桌子上的酒壶酒盏,还有几碟小菜看样子都是没动过的。
迟芸拿起酒盏,问道:“这还是那个霜林醉?”
凌芫轻轻一笑,“是。”
“没想到仙君这么爱喝酒,每次我来都让我遇上了。”
“你住在流暮之后,我只饮过两次。”
她放在嘴边的酒盏突然顿住,“那么巧?”说完,便一饮而下。
见她一杯下肚,凌芫又给她满上了。
她回味了一会儿,惊喜道:“你别说,你这酒入口虽苦,可饮尽却有回甘。”
凌芫轻拿起了酒盏,那酒水看似十分清冷。“此以霜叶为实,以露珠为酿,苦中含甘,甘中透苦。”
“是你酿的?”
他抬了抬眸子,正好对上了她闪烁的又期待的双眼。“是她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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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芸在流暮求学的时候,常年过着清新寡欲的日子,这不是她的脾性,但流暮的规矩是这样的。
酒在流暮虽然不是禁品,但也只有在举办盛典或者什么大事的时候才能用,在平时是决不能饮用的,以免耽误了修炼。
但迟芸偏就喜欢破坏规矩,不让饮,她偏要饮!
下不了山,她就自己试着酿,想着以前在安定山见迟岚酿过桃花酒,那她便用冬日里经霜的嫩叶作实试试,再用晨间的露水为酿,亲自酿了些,就埋藏在凌芫门外。
那时候凌芫院子里并没有树,但就算直接埋在他院子里也没事,毕竟没有人敢翻他的院子。
但若是迟芸埋在自己院子里,指不定马上就被翻出来了呢。
所以,迟芸特意把酒埋在凌芫院子里完全就是为了自保。
她也没想到凌芫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但这个酒她一直没舍得喝,想着再多陈几年。在那几年里,她一共就喝过一次,那时候还没酿好,入口之后只有苦味,回甘倒是一点也没觉得。
但没想到后来回了安定山,这几坛子酒就这么一直埋在流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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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芸有些疑惑,朋友?知己?或者是,妻子?
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是妻子吧,就这么个冷漠脸怎么可能有妻子。
“她是我,心心念念的人。”说着,凌芫抬眸看向她。
“那就是……你的妻子?”迟芸有些疑惑,看着他。
凌芫垂下了眸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是,又,不是。”
迟芸突然惋惜了起来,“那就是还没来得及成亲,结果经历了什么事,对吗?”
见凌芫一直沉默着,她便洒脱一笑,道:“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有机会,有情人,自当终成眷属才对。”
“她曾经告诉我,许我生生世世,两人成双,不离,不忘。”
迟芸还真从没想到过这么坚强的人竟然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那女子到底是多么让人着迷的佳人啊,又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要离开了他。
“她是死了吗?”迟芸小心翼翼问道。
见凌芫定定地看向她,她立马不敢说话了,心想:“这或许就是他的痛心之处了,还是不要提得好。”
“不离,不忘,到头来,都是空话。”
他垂着头,缓缓闭起了眼睛,一缕缕细发垂在了鬓边。
“又醉了,酒量那么差还老是喝酒。”迟芸站起身,在房里找了找什么,见着了凌芫的衣服,便拿了过来给他披在了身上。
她四处瞧了瞧这房里的陈设,除了书本古籍,就是笔墨纸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不一会儿,迟芸便退出了风室,看着院子里挂满红灯笼的榆叶梅。
这么与清心寡欲的踏月仙君格格不入的东西,竟然能被他养着,看样子,这是他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留下的吧。
迟芸不禁想起自己,她记得她上辈子死得很惨,周围除了对她喊打喊杀的人之外,竟没有一个人护着她。
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这么被一个人想着是什么滋味。
有时候她也想,她习惯了别人对她的厌恶与唾弃,看淡了所有人对她异样的眼光与议论,她不再在意任何东西,这样她才能活得自在。
但如今想想,曾经所有的这些想法,竟然都像孩子一样幼稚。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如果她和一个普通人一样,哪怕多一个人,该多好。
佳人已逝,曾经的诺言说得再好听,在变故与死亡面前,其实什么都不是,换回来的,除了无尽的黑暗等待与失望绝望,再无其他。
第52章 玉佩青丝踏雪结
迟芸回安定山之后,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爬爬树,捣捣乱,但好像又和以前不一样了。
曾经都是司年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现在却变成了陈子逸。
他不是个甘愿给人擦屁股的人,但确是个非常上进的人。有了他,迟芸就算想出去捣乱,也经常被拦下来,然后逼着她一起修炼。
迟芸虽然觉得他挺烦的,但好像没有那么孤单了。
司年对她来说,就像是个护卫,或者说是老妈子,动不动还会跟她顶嘴。
迟芸想过无数次把他的嘴给缝起来才好。
陈子逸却是个没那么唠叨的,但很心细,也很温柔,经常给她带些甜糕花饼什么的。
耳边少了个唠叨的家伙,迟芸自然自在些,虽然还是有陈子逸管着她。但他毕竟是个小辈,只有让她管束的份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