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巧的有些邪乎吧，而且她看我们的眼神明显怪异？”路非下意识地翘起二郎腿，习惯性地抬手挠了挠眉心，看莫澜之那表情，更觉得事有蹊跷。
“我先去进去看阿姨。”莫澜之起身往病房走去，那些不重要的事，与他无关。
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莫澜之与父亲四目相识，父亲的还是一贯的沉默、冷淡。
“爸。”
继母似是听到了他是声音，吃力地睁开了双眼，“澜之回来啦。”
“嗯，您昨晚睡得好吗？”莫澜之闻声冲着她笑了笑，俯身向她凑近了些，好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些。
“挺好的，我昨晚还梦见和你下棋呢！”她的声音虽虚弱无力，但脸上的笑意依旧温暖。
“嗯，等您好些了，我们再来切磋。”
“好，我……”他只是恍了下神，而耳边阿姨的话还未说完，仪器便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随后医护人员便鱼贯而入，阿姨连床带人被紧急转移，根本没给莫澜之一丝的反应时间。
路非从病房外冲了进来，只见莫澜之呆立在病房的中央，似失了魂般，整个人看上去有种绝望的空洞。
“澜之。”路非刚想说什么，便有人抢先了一步，他回头看，原来是顾璟微的继母－－乔羽站在他身后。
见他没回应，乔羽直接走到了莫澜之的面前，“澜之，我想和你聊聊？”
“抱歉，我不想。”莫澜之眼皮都没抬的转身往门口走去。
“顾氏在研发一款新药，是针对你继母这个病的特效药。”莫澜之闻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乔羽的眼神冰冷又透着期待。
被他那么直直地瞪着，乔羽心中有股莫名怵感，“那个药目前还在试验阶段，顾氏医疗可以为获得特批的病人提供新药试验。”
“你能做什么？”莫澜之标志性的微凉声线终于拉响。
“我能确保你继母的特批申请落实。”
“你的条件呢？”莫澜之寒光扫过乔羽的双眼，有那么一瞬，他希望母亲能摇摇头。
那一刻，乔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莫澜之软糯呆萌的幼时模样。
她忽而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她在顾家16年的辛苦付出，至今都得如履薄冰，因为顾家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自私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乔羽忍下了眼里的泪水，眼眶微红的缓步走到莫澜之的身侧，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言，“你和璟微分手，我就帮你救她。”
不过一瞬间，乔羽便被莫澜之逼到了墙边，路非见状赶紧上前拉开了莫澜之，并在他耳边低言：“冷静点，她好歹也是璟微的继母。”
莫澜之双眼猩红的瞪着乔羽，咬着牙一字一句，声音冷冽低沉，“你想都别想。”
“没关系，你可以先考虑，想好了给我打电话。”乔羽说：“还有，别想着找璟微，如果她能帮我也不会来找您。”
说完，乔羽便将名片递给了路非，她虽有不忍但她深知，顾家容不下她有儿子的事实，更容不下她儿子和顾氏幺女的爱情。
“这……”路非刚想说话，便见莫澜之疾步跑出了病房，他拿着乔羽的名片，一头雾水地追了出去。
急救室的门外，莫澜之坐在廊椅上，背脊僵硬，双手用力地抓着大腿两侧的座椅，微微颔首，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沉默。
终于，急救室的灯灭了，继母也平安出来了，可莫澜之的腿却没了半分力气，他只能目送医护人员将阿姨推走，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路非，我有过一个妹妹，你还记得吧？”莫澜之将身子往前探，双手撑在大腿上，头埋得很低很低。
“记得，怎么了？”
“阿姨……我谁都舍不得，可好像来不及了。”
“什么？”莫澜之这没头没脑的，路非完全理解无能。
“澜之，你……”他们之间好像总是这样，每次都是他追在莫澜之身后。
不过三天的时间，莫澜之便将继母顺利地转去了顾氏医疗，这中间的代价就是离开顾璟微。
既然是交易，乔羽在确定他们分手后，便迅速着手莫澜之继母试验新药的事，乔羽最终也实现了她的承诺，为莫澜之的继母获得了特批申请。
确认好治疗方案后，继母的病情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有效地控制，但很快又急转直下，数次调整方案后便到了回天乏术之际。
此刻，心力憔悴的莫澜之正独坐在医院的花园里，路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莫澜之的跟前，“我说莫澜之，你的手机怎么总是关机啊。”
“什么事？”
见他瞬间就绷直了身子，路非莫名的难过，但此刻来他也没时间伤感了，“我过来前听璟微的舍友说，璟微要出国，就今天的飞机。”
“让司机开快点，她下午4:50的飞机，去法国的。”路非拉住了准备开跑的莫澜之，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他。
机场里，满目都是人。
这是莫澜之第一次来机场，一入机场他便迷了路，他疯了般的见人就问，语无伦次，没人懂他的意思。
最后，他终于在一个上行的电梯上，看到了安检处的顾璟微，他扒开人群，终于逆行而出。
“微微。”莫澜之生平第一次发出如此失控的声音，终于在最后关头叫住了她。
离安检入口只一步之遥的顾璟微，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还是回了头。
很快，人群里的莫澜之便闯入了她的视线，他看上去很憔悴，但为什么呢，她不想知道，她只记得似梦非梦间他说他不爱她了，而她累了。
顾璟微的泪第一次为他断了线。
“澜之，过去的6年里，你爱过我吗？”她在心里底喃着，眼中的他很模糊，顾璟微抬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最后冲着他笑了笑，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安检口。
那样笑容他太熟悉了，温暖、甜腻、明媚，他绝望地意识到，这次，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微微。”莫澜之冲过人群，发出了最后的嘶吼声，顾璟微听到了，但她不愿再回头了，因为胸口的位置真的太疼了。
手机的来电铃声在莫澜之的手里固执地响着，莫澜之泪眼望着安检口，眼前黑便失去了意识。
“先生，你醒啦。”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医生，迈着走秀般的步伐向他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意识瞬间归位的莫澜之，翻身下了床，“这是哪？”
“这是机场的医务室，你刚在机场晕倒了。”
“那，我的手机还在吗？”
“在桌子上，你自己去取吧。”年轻女医生说：“对了，你现在血糖底，一会记得去吃点东西。”
医生的嘱咐，莫澜之在拿到手机时点头回应了下，他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多个未接来电，还有路非发的微信：“澜之，阿姨快不行了，赶紧回来。”
“路非，阿姨现在怎么样了？”莫澜之坐在出租车上，用颤抖的双手给路非拨去了电话。
“情况不太好，下午抢救了一次，现在还没醒……”
待他急匆匆赶到医院时，早已过了可探视的时间，不管他怎么哀求，护士都没同意他进去探视。
夜幕下，莫澜之在住院部楼下久久的徘徊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这空旷死寂的夜幕下，显得格外的突兀。
屏幕上的那串号码很熟悉，那是继母的，莫澜之诧异之余赶紧按下了接通键。
“阿姨。”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怕惊扰了这份不真实感。
“澜之，晚上凉，别在楼下呆着。”这虚弱而温暖的声音，曾安抚过他整个的年少时光。
他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球被泪水浸泡着，喉咙似被什么堵住般，想说话却怎么都发不了声。
他缓缓抬头，从一楼开始默数，一直数到12楼，视线凝滞在12楼的那扇窗前，他惊讶地发现，继母居然站在那。
震惊之余，他看不清继母的模样，但他能感觉到，继母在冲自己笑。
他的唇不住地颤抖着，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他想唤她妈妈，克制、隐忍令他崩溃不已。
他的一生，从开始就在逝去，那些他曾用力爱过的人全都离开了，现在连继母也要丢下他了，他不知道，那命运的深渊何时才能放过自己。
“妈妈，我舍不得你。”他用尽力气，终于冲破了声带的阻隔，喊出了心底最深的眷恋。
彼端沉默着，许久，耳边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澜之，别害怕，妈妈今天感觉好多了。”
那温柔的声线下，透着极尽疲惫的虚弱，莫澜之迅收好情绪，轻声道：“嗯，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妈妈等你。”
彼端的信号断了，断的有些急，窗边的身影也迅速消失了，莫澜之的心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窒息感一阵强过一阵。
他最后看了眼12楼的窗户，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酒店，拍照发给了继母，随后他又快速地往医院赶去，路非也追着他出了酒店。
俩人彻夜坐在住院部12楼的消防通道内，等着太阳的再次升起。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特别是在医院，那一分一秒都是逝去的悲凉，他们还未等到太阳的升起，急促的来电铃声便响彻了整个消防通道，诡异苍凉。
莫澜之本能地从消防通道的门后冲了出去，“在哪？你阿姨走了。”
彼端父亲的声音很轻，可在莫澜之听来却犹如惊雷，震的他的耳膜生疼，随即就是头疼，剧烈的头疼。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合眼，抑或是心底巨大的悲痛，他的眼睛此刻猩红可怖。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病房，稳了稳颤抖的身躯，又脚步极轻地走到继母的身边，半跪在她的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她。
继母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神情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他努力地扯动了下嘴角，挂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妈妈，澜之来看你了。”
他拉过继母的手贴着自己的左脸颊，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似是怕惊扰了继母的美梦，他眼角缓缓淌出的血泪，是他心底未曾说出口的话。
“妈妈，您说过会等澜之的，您睁眼看看我可好？”
“妈妈，我还没告诉您，您的围棋下得很好，比我好！”
“妈妈，我深爱过妹妹，也深爱过您，您是知道的，对吗？”
“妈妈，谢谢您今生爱过我，您慢点走，等着我些，下辈子换我来守护您。”
***
“妈妈……”莫澜之嘶吼着从梦中惊醒。
“澜之？”
涣散视线因耳边的声音开始缓慢的聚焦，路非的脸在他的瞳孔里缓慢的清晰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莫澜之虚弱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一天一夜了！”
“有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莫澜之莫名的紧张。
“顾家出事了，一小时前……”
第22章 再说吧
“爸，大哥他……”
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顾璟微，下车便遇到了同样火急火燎赶来的父亲。
父亲抬手打断了她，声音透着疲惫的无力，“走吧。”
父女俩赶到的时候，顾璟弘还在抢救。
“王叔，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顾璟微无措的望向第一时间赶来的管家。
“肇事者酒驾。”管家满眼担忧的看着顾冷云。
“大清早的肇事者酒驾，竟……”顾璟微有些失控的低吼出声,最终还是忍下后面的话。
竟如此凑巧？偏偏发生在了父亲会见律师，商讨股权渡让后的第二天，而股权渡让的直接受益人便是大哥。
这是父亲为大哥以后继任顾氏医疗，而有意为之的，主要目的，是让他能在今后的决策中拥有更多的控制权。
“老二呢？”顾冷云有些站立不稳，被眼尖的管家给扶住，让他坐去了椅子上。
“还没找到。”管家王叔顿了顿，继续道：“三公子也没找到！”
王叔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父亲在怀疑二哥或者三哥吗？不，她在心里低吼着，不可能是三哥。
但她并不确定，曾漠视过妹妹和弟弟安危的二哥，是否会再次向大哥出手，她希望不是，不然这个顾家就真的太让人窒息了。
顾璟微反复地拨打着三哥的手机，无一例外是关机中。
看父亲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垂放在两腿间，平时精明的眉眼，此刻明显少了些许的凌厉，神情也极尽疲惫。
看着这样的父亲，她满心的苍凉，她抬头看了眼急救室的红灯后，缓缓坐去了父亲的身边，双手挽上父亲的胳膊，轻声道：“爸，大哥会没事的。”
顾冷云身子微怔了下，抬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并未说话。
与此同时，莫澜之也被路非用轮椅推着赶了过来。
这样的状况下，哪怕莫澜之是从顾家死里逃生，靠着强烈的意念苏醒过来的人，顾家父女此刻也无心在意他。
但莫澜之来这，并非为私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想守着顾璟弘。
身为顾家的长子，顾璟弘于莫澜之而言，是个优秀的商业对手，他儒雅精明，有勇有谋也有手段，较顾冷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向来低调的顾璟弘，相较于顾家的老二和老三，他的存在感似乎要低很多，作为顾家的掌门人，顾冷云也并非平庸之人，他虽宠爱三子，但顾璟弘是顾家最佳的继承人，这事他从未糊涂过。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优秀的大夫，当初在知道莫澜之身份的前提下，依然为他的双腿坚持着。
为了瞒住顾璟驰，顾璟弘甚至动用的私人资源，如果没有顾璟弘，他后半辈子注定得以轮椅为伴。
这段往事，顾璟微知道多少，他不清楚，但他不希望顾璟弘有事，是真心的。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见医生出来，顾璟微立马冲了上去，“医生，我哥还好吗？”
“病人的主要伤情是在头部，现在颅内的出血点已经止住，血块也顺利导了出来，后续就得看顾院长自己的意志了。”
医生说完，见顾冷云也在，遂向他点头致意。
“顾总裁，放心吧，手术方案没有任何问题。”
“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