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川自己就会写字,当然不会再去找人。他是日也写,夜也写,短短几日就把那书给抄了一份。就连孙大成几个找他出去说会子话他都给推了。陈氏还打趣他,说若是早知道他有这劲头,就给他送去读书了,怕是现在都能中个秀才回来了。
秦大川一听,吓得直摇头,他确实是想看书,只不过是这种地的书,至于那科举的书,他是半个字也读不下去。若不是他姐逼着,许是他现在还认不了几个字呢。
秦百福自然也是高兴。不管怎么说,儿子只要肯把心思放在种地上,那就比什么都强。前些日子,秦大川还念叨着要和秦雅去县上摆摊,被爹娘一起给说了一通。秦百福就有些担心,儿子若是瞧着闺女挣了几个钱,就自己也想往里掺一脚可咋办?
不是他这当爹的看不上自己孩子,秦大川就不是那做生意的料,也不是那当管事的料。若他真有那份才干,闺女不会不把他往那作坊里头放。可闺女压根就没让秦大川沾一点作坊的事。这说明啥?说明闺女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秦大川不适合做生意。
秦家底子薄,且秦大川今年才十五,若上来就给他一份厚家业,那他往后不说把家业壮大了,就是守住家业怕是都难。所以,秦家的根本还在这土地上。土地才是秦家兴家的根本。
眼瞧着家里这几个人,种地的种地,看书的看书,进学的进学,就连陈氏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只剩下自个还在每天闲着,秦雅也坐不住了。这全家人都在上进,就自个咸鱼瘫的日子可不好受。
她觉着自己可能就是个闲不住的,天天除了做饭啥事没有的日子竟也过不下去,可真是没那享福命。何况,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就连做饭的活陈氏都给夺了去,说什么怕整日沾水,那手该变糙了。
若是前世,备嫁的新娘还可以见见未婚夫,出门也不受限制,可在这里却不行。别看定亲后,没人管着见面了,可越是快到正日子了,两个人反倒越是不能见面了,就连门都得少出。算算日子,她和刘力都有一个来月没见着了,离成亲还有一月,就是说两人得有两个月不能相见。
两月不见,这人怕不是都要把自己的长相给忘了吧?
都说人居两地,情发一心。刚下衙的刘力也正想着这事,想着还有一月才能见着秦雅,他这心就烦躁,索性披上衣裳就回了刘家村,也不知道家里头准备啥样了。
“你咋回来了?”林氏一见他就问道,实在是这日子太过平常,既不是旬休的日子,家里也没啥人去找他,这回来是干啥的?她这几日为着他娶亲的事正忙着,这人偏要回来添乱。
刘力觉得自己还没吃饭,就先被噎着了。这成亲的难道不是自己吗?咋这些人就能理直气壮地把自己扔在一边呢?
“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有啥能帮上的。总不好啥事都让你们干吧。”刘力倒没说假话,他是真想帮上忙的,反正他闲着也坐不住。
林氏斜眼瞧瞧他,她是谁呀?从这小子几岁大就把他养大,他一尥蹶子,就能知道他要往哪儿跑。一听这话,还有啥猜不出来的?准是想媳妇了,又见不着人,想着上家里头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指不定一个人在那小院里咋转默默呢。
林氏接过刘力手里头的东西,边说边往屋里头走:“你帮忙?你能帮啥忙?这都快黑天了,你说你能干啥?啥事不能白天干,还得点灯熬油地下晌黑忙活?”
刘力心虚地摸摸下巴,他大伯娘这话在理,说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遂赶紧跟上,道:“我也不是不想白天来,这不是一直倒不出空来吗?等旬休我一准回来帮忙。到时您咋使唤我都成。”
“别介,还有一月就成亲了,你要是给累着了,那秦姑娘找谁成亲去?”林氏白了他一眼,净搁这儿耍贫嘴,“你有这口才,还是去讨好你老丈人去吧。我这儿啥都不用。”
“人家现下正忙着开荒呢,说是今年要把地都给开出来。”
“你就没去帮忙?就听一嘴就完事了?”林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脑子咋像锈住了似的,净在家门口转悠。
“去了去了。那树根啥的都是我给挖的。”刘力忙不迭答道,他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林氏把东西放到灶屋,跟着进了屋。刘根生正坐炕上喝水,见侄子进来,就招呼人坐下,问了些衙门的事,接着就聊起成亲的准备。
“力子,过几日咱就得去过礼。那彩礼的事你自己有啥章程没?若没有,我和你伯娘可就给定下了。”
“我今儿回来就是把银子给送来,我都准备好了。”说着,刘力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到炕上。他刚才只顾跟林氏耍嘴,都快把这银子给忘了。
“你这是把家底都拿来了?这下钱袋子比脸都干净了吧?”林氏打趣道,旋即又正色道:“力子,你先把银子收起来,听伯娘说完。自你爹娘去了,你家那地就一直都是我们在种,到如今,得有小二十年了。每一年收的粮食我们都给记上了。”
见刘力要开口,林氏给拦住了,继续往下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那收的粮食后来陆续都给卖了,银子也都给你攒起来了,就想着等你成亲时用。我俩盼了这么好些年,总算是盼到了头。成亲要置办的物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也别激动,那银子都是从这笔银子里出的,可别以为我俩会往里头搭钱。”
刘力心知,伯娘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是怕自己老惦记这事,“伯娘,那粮食咱不是说好了吗,就归你们了。你俩养我那些年,总不能白养,还自己往里头搭钱。我也不是喝凉水长大的,不也得用银子吗?”
“得了吧,你一个小孩子能吃几斤粮?再说了,你从小就帮家里干活,比柱子他俩干得都多。我告诉你,你可别搁我这儿淌那眼泪花子。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也好意思,小心回头被秦姑娘知道了,嫌弃你。”
林氏这么一说,刘力当真把眼泪给瞪了回去,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确实不该淌眼泪。若真有心报答,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况这眼泪也不值钱。
林氏起身,到炕头柜子里取出银子,递给刘力。“给,都在这儿了,和你那堆放一起。你自己琢磨琢磨该过多少礼。”
刘力扒拉一把银子,心下有了成算,遂把银子分成两堆,一堆多一堆少,把那堆多的推到林氏跟前,道:“彩礼就过这么多。”
林氏嘴里答应着收了起来,又问:“刘媒婆给算了个日子,就在十天后,你那天有空没?”
刘力算算日子,道:“有空,最近衙门里没啥事。”
“那成。到时别忘了提前回来。”
刘家选的过礼日子正好在秋收前,就是想着趁没秋收,大家伙都有时间。若都挤到秋收后,不管男方家还是女方家,都得忙不开。等过了礼,就开始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