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小凳子递给陈氏,一起坐下来,边干活边唠嗑。从家里今年的收成,到最近都忙了些啥,方方面面都给说到了,可就是没发现有啥可让她娘愁的。
“对了,娘。你们今年想在哪边过年?”
陈氏蹙起眉头,手里的动作停滞了,她也不知道,从心里说她想留在这儿。若是只她自己在这儿边,她说啥也不回去,可现在加了个秦百福,这事可就难说了。
“要不就留这边吧。听老人们说,这地界隔几年就有场大雪。去年雪不大,今年保不齐就要下几场大的,何况今年比去年还要冷点。娘,你也别老往我这儿拉白菜萝卜的,家里的菜也得多攒点。屋里种点菜没有?大豆、绿豆都多留点。”
过年这事,她去年就和秦大川提过。冬日里来回一趟实在太遭罪,费功夫不说,天也太冷了。去年她们是跟着商队回去的,倒是没太遭罪,起码没咋冻着。可也花费不菲。还不如赶个暖和天再回去。
过一个月再说吧,反正再着急也不能这时候回去。陈氏舒展眉头,心里打定主意。
接下来,母女两个都没说话,只一心收拾白菜。秦雅是觉得不好多说,陈氏则只顾低头砍着白菜根。等她抬起头,面带忧色,道:“你弟,他要去服徭役了。”
服徭役?这词对乡下人来说可不陌生,像修河、修路都得农人出工服徭役,就是这时候有点不对,再有一月都得上冻了。再者,也没听说最近哪儿有地方要修的。
“哦。那是修河还是修路?这咋还挑这时候?”秦雅抱起几颗白菜,捡了个能晒着太阳的地方放下,随手摘去身上粘的菜叶子,问道。
“要是修河、修路就好了,是修城墙去了。”陈氏的声音有些激动,音调都抬高了,脸也看着也有些苍白。
“修城墙?哪儿的城墙?也没听说县上要修墙。”秦雅还是没当回事,别是村里人瞎忽央呢吧?
“说是再往北边,边境那儿。听人说,上回打仗那当兵的就都在那儿和鞑子打的仗。”
秦雅一个激灵,不是她想的那个吧?不是听说那墙前几年就修完了吗?咋又修上了?“那咱就出银子,咱不去行不行?”现下服徭役可都是能用银子买的。
“你爹问过了,说是这回每家都得出人,花钱买也不行。再过两日,人就得出发了。”陈氏说完,积攒了许久的泪珠子纷纷涌向眼眶,直到眼眶再也撑不住它们,一滴滴掉了下来。
“娘,你别急,我这就让大川去把刘力找回来问问,县衙肯定有人等知道消息。”屋里那俩爷们那心也不知道咋长的,这么大的事刚才咋问也没说,还让她自己个猜。那心粗得都快赶上屋里那根柱子了。
秦大川出门的时候还纳闷呢,到底出了啥事?他姐刚才可把他好一顿催,还瞪了他几眼。
等把人找回来,一问,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爹,娘,这回不是新建,是有那塌了的地方重新给修修,用不上一月就能完事。没啥事,这回我大伯家的柱子也去。到时候有他照应着大川,不会有啥事。您二老放心。”
说完这话,刘力先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回掌。瞧瞧,他这话说得好听吧?回头准得让媳妇好好感谢感谢他。他这一路上可寻思了好久,才想出这番安慰话。
陈氏脸上郁色稍解,那颗始终吊着的心总算又落回了肚子里,原来只是修修,且还用不上一月。那想来没什么大事。
“我说啥来着,没多大个事,你偏给整得吓人呼啦的,连觉都睡不好了。还累得我被闺女埋怨半天。”秦百福道,“你忘了?前些年老大还去过一回呢。那时候才是建城墙,老大在那儿足足待了俩月才回来,人都晒黑两圈,那胳膊腿瘦得,养了一月才给养回来。”
说起这事来,秦百福脸上那褶子仿佛又密实了一些,眉也锁得紧紧的,他想起家里头那三个,也不知道现下情况咋样了。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那三个没心没肺的指不定都想不起他来,来了这么久就通过一回信。
“爹,我娘那不是担心吗?大哥去的时候肯定都二十多了,大川还小,我娘担心也正常,连我都放心不下,别说我娘了。”秦雅赶紧接过话头,再说下去她娘又得怨她爹不把大川放心上了。可人这心本就不是平的,就从数量上说,那头有三个呢。与其老想着这个,还不如赶紧想想给大川都带点啥。
听闺女问起来,陈氏把家里准备的东西都给念叨了一遍,两人又合计一会,也没想出还能带啥,再带那就不像是服徭役,像是去搬家了。
待把她娘安抚住,秦雅又想起服徭役这事来。虽然刘力说着是没啥事,可秦雅总觉得不对劲,再一回想起这几日他总是早出晚归,她确定这事肯定还有别的说法。
“哎呀,瞧我,都忘了做饭了。你们先歇着,我去做饭去。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要是不忙就等会我简单做点,你就搁家吃。”
“我在家吃吧。”老丈人过来,他可不敢把人给扔下不陪。
因时间紧,秦雅只做了几个炒菜,幸亏有陈氏帮忙,两人一人一锅,那菜没一会就炒好了。至于饭,昨天煮的高粱米饭还有许多,上锅蒸一蒸就能吃了。
下午,把白菜都放进缸里,撒上盐,陈氏几个就说要回去,再晚点,风该起来了,赶车太冷。
秦雅也没硬留,天冬这回没跟来,他们必然得回去,还不如趁暖和点回去。她站在门口,目送驴车远去,心里想的却是,后天得回趟东沟村,这两天她多给准备点放得住的吃食。虽说打完仗才两年,可有些事还真不好说。
至晚间,把零零碎碎都给收拾完,秦雅拿出针线笸箩,她想给秦大川缝个被子。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工地上肯定没家里暖和,多带被子肯定冻不着。虽说是怕秦大川冷着,可这被子她也不敢做得太好、太厚,万一被人看上了,把这被子给抢走咋整?
她打算把刘力以前的被子给拆了,重新把棉花给絮絮,那被子几年没弹过棉花了,有点硬了。反正这被子盖完也不打算要了,用新棉花也犯不上。只这样一来,家里就得再做被子,万一来个人啥的,都不够盖的。
她心里打算着,手上也没闲着。这被子下午在外头晾了不到两个时辰,比一开始是要好点,可还是有点硬。两人一人一根棍子,用手抻着往被子上轻轻拍打。
其实,被子若是勤洗勤晾,短时间内并不会变硬。奈何刘力这人吧,就没这耐心烦,总得摸着被子有点发潮了,他才想起来要晾被子。所以这被子现在才这么硬。可别以为关外空气就干,赶上连雨天屋子里头一样潮乎乎的。
拍完一面,又拍另一面。俩人边干活边轻声说着话,主要是刘力讲,秦雅听。这一晚,他说起了故去的爹娘,还说起幼时爹娘在时一家三口的快乐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