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竟是状元恩师——来盏扶头酒
时间:2022-04-19 08:01:59

  还有大大小小不少相关官员先后下跪叩首,场面一时间有些诡异的恐怖。
  顾采薇心中情绪难明,对帝王的雷霆之怒导致后果更加感受深刻。
  然而若非母妃带着自己下足了水磨工夫,皇上又岂会有这么一场发作?谁还能记得三哥的冤屈?
  顾采薇悲喜交加,不着痕迹地抬眼打量前方的皇伯伯,她直觉知道,皇上还有下文。
  务丰帝抬抬手,令臣子们起身,终于说出诚王太妃熏陶给他的话语:“直郡王失踪一事,老大你难辞其咎。”
  不待顾瑾手忙脚乱地要分辩,皇上已经抬步向前,同时轻描淡写地吩咐身边奉旨翰林:“记下来,大皇子顾瑾品行有瑕,难担储君重任。”
  “父皇,我冤啊!”顾瑾听到务丰帝就这样剥脱了他争位资格,软倒在地,半晌才回神一般出声叫喊。
  奈何君心似铁,务丰帝早已走远,独留下不甘心却无能为力的长子。
  不过有心人注意到,皇上左手亲密地拉着大皇子妃的父亲,右手携着二皇子妃的祖父,两位都是朝廷肱骨,一派君臣相得景象。
  对于诚王府众人来说,务丰帝这一锤定音,聊以安慰,他们纷纷怀着厌弃的眼神看向狼狈的大皇子顾瑾,只恨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为亲人报仇。
  六月入夏,天气迅速炎热起来,诚王府撤下了悬挂三年的白布白帐,又因京城人人皆知的直郡王失踪一事,没有一下子转到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反而频频找寻京兆尹、宗令等处,督促各方继续找寻顾值,也成为高门大户私下唏嘘的一件事。
  朝廷之中,务丰帝彻底放弃了长子,给他册封了一个比孟州更偏远地方的亲王,打发他们夫妻去往封地。大皇子党一哄而散,成为过往烟云。
  然而在二三子之间,务丰帝又做出了令人迷惑的操作。他将大皇子妃的嫡亲妹妹许配给了三皇子,顺理成章让其父转成了三皇子党魁,取曹承恩伯而代之。
  一时间,二皇子文有外祖父柳祭酒若有若无的支持,武有岳祖父郑国公的背书,自己为堂兄顾值请命搜亲兄府邸的故事广为人知,有人觉得他是沽名钓誉、陷害长兄,也有人认为这是敢于担当有情有义,不论如何大家总是更了解知晓顾珩了。
  但是皇上就是不让他入朝听政担事,明明当年大皇子在顾珩这个年岁都积累了不少业绩,打压意味明显。
  三皇子长到十四岁,一直藏在深宫,未曾出来开府,被皇后护得牢牢的,众臣对其所知甚少。
  但是他到底占个嫡字,在礼法上天然得到拥护。众所周知,比起文臣之首的二皇子外祖柳家,三皇子的外祖曹家是暴发、没什么人才,然而皇上今年才将四公主下嫁,多少抬了抬曹家门楣。
  如今三皇子妃人选已定,就待两年后成亲,三皇子党势力大涨。
  众臣都记得,务丰帝说过,待幼弟逝世满三年后再提立储之事。现下正是时机,已有胆大之人试探着上奏请立太子了。
  诚王府本来已被京城诸人看成昨日黄花、冷板冷灶,门前冷落车马稀的。
  不过务丰帝亲自主持满忌一事,如同入水石子,在有心人那里不知被分析了多少个来回。
  在这立储当口,渐渐地,登门拜访、做客探口风的人多了起来,还都美其名曰亲近宗室。
  诚王太妃只想扳倒大皇子,轻而易举实现了,对于太子之争并无兴趣。
  诚王顾传自然更想躲得远远的,也就平郡王顾采蓟,旗帜鲜明地站到了二皇子顾珩队伍中。
  顾采薇知道顾珩是帝星转世,相信帝位迟早是他的,有时候也通过四哥表达下支持之意。
  但是毕竟由于男女有别,与二皇子关系疏远,倒也没有占据自己太多心神。
  让大皇子在天下人面前当众承认害了顾值、以命偿命,是顾采薇下一步的目标,好像还有很长的路要做、很多铺垫需要做。
  除此之外,她更多的是在思索自己到底如何实现理想,她还是一如既往想要教书育人。难道自己出面在京城开办一家书院么?
  还不待顾采薇想出个所以然,诚王太妃实在苦夏,厌恶京城暑日天气,提出要带着女儿去京郊湖边庄子上避暑别居。
  顾采薇募地想起,柳庭璋最近所转述的二哥心情。
  三弟骤逝,信担忧母妃,想面见亲慈,询问顾采薇有无办法陪母妃出京。只要京外即可,他就能不违禁令地赶赴母妃身边。
  当年皇伯伯曾将京外一处山庄赏赐给他们,为父王养病所用。三年来未曾使用,说来恰巧符合二哥请求,能安排母妃与之见面。
  可是,母妃是否愿意再度踏足父王薨逝的伤心之地?顾采薇不知道,她犹豫着要不要向母妃提出这样的建议。
 
 
第81章 
  出乎顾采薇的意料,听罢女儿期期艾艾所转述的二子愿望,诚王太妃只是沉吟片刻,就定下今年夏日去往先任诚王薨逝的山庄避暑。
  面对顾采薇欲言又止的神态,诚王太妃一声苦笑,只说了一句“逝者已矣,生者为大。”
  顾采薇在这头反复回想,自从父王过世后,母妃变得衰败的身体、日常不爱惜自己的种种细节,有事没事到父王灵位前的举动,等等。
  再咀嚼着母妃这次干脆利落的决定,才发现,自己一直自诩通透,站在千百年后的高度上远远看着世人,其实不过是个顾影自怜、自己禁锢自己的糊涂蛋。
  就是这样的反思,令一只斑斓蝴蝶逐渐破茧重生,摇光小公主终要长大。
  那一头,诚王太妃孤身再进宫廷,与皇上恳切谈了一番,也算是宗室出京例行告假。至于有没有提到要出京见庶人二子,就不是顾采薇能知道的了。
  平郡王顾采蓟有些左右为难,他感觉自己作为壮丁,应该陪同保护母妃、妹妹出京避暑,还能见见久未谋面的二哥。
  但是眼看二、三皇子争太子之位到了白热化地步,他又自认需要连同早逝三哥的力气一同使出来,助二皇子顾珩一臂之力。
  诚王太妃私下与顾采薇说道:“你皇伯伯此人,越老越看重权位,将龙椅视为自己千秋万载独坐的,从心底反感立储一事,这才拖了这么多年。眼下也是被时势、众臣逼到墙角,不得不立了。”
  “但是他惧怕储君夺权分势,将三个儿子都看作假想敌。母妃才能因势利导,瞅准你皇伯伯心头这一不可言说的痛点,借他的手贬斥了顾瑾。
  然而他绝不会反省自己对儿子们朝令夕改、一天一个面目的,等他回过味来,说不定会怨恨我们诚王府生事,尤其是我们频频进宫那阵子。因此母妃才要带你避开京城漩涡。”
  顾采薇这才明白,虽说父王在世时,父母二人年年到京郊避暑,但是这三年夏天母妃可从来没喊过热,今年重提此行,原来不是因为三年孝满,而是别有深意。
  顾采薇乖巧点头,应和诚王太妃:“母妃说的是。皇伯伯最善迁怒的。况且这阵子探听消息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是要找母妃,让人烦不胜烦。咱们躲出去正合适。大哥在府里也能安生,他们也不找大哥套话的。就是四哥,您看?”
  诚王太妃接话叹息:“让他留京吧。依母妃看,只怕皇上心底是想立三皇子的。这段时间你四哥要是不在京奔走尽心,到时候面对顾珩失位,又是一桩埋怨自己的心事。因为你三哥的事情,你四哥已经心事重重了,母妃如何不心疼他?”
  顾采薇随之叹气,不过对于母妃说的三皇子会当太子一事,多少有些不解。
  难道是皇伯伯跟母妃透露的?明明二皇子顾珩是帝星玉衡托生的,立为太子接任君王才合天道啊。
  她正要发问,又听母妃说起京外之行:“再者,加上你四哥出京,咱们诚王府的动静就太大了,难免招人眼,毕竟见你二哥还是低调些的好。薇薇,你真的跟你二哥确认好行程了?信息来往这般迅捷?”
  顾采薇有些心虚,她还没有将柳庭璋一事告知母妃。通过柳庭璋,她与二哥算是每日间隔对话,京外山庄碰面一事已经安排得十分妥帖了,没料到被母妃问起联系速度来。
  除去三哥这个归位星君,在世之人只有信知晓师徒二人奇遇,还是柳庭璋告知的。
  顾采薇在知晓勾连缘故后,将这等神迹更深地捂在心底,对母妃都没说,因为柳庭璋是个少年郎,她莫名担心母妃会乱想。
  因此,顾采薇只能支吾几句,保证安排好。诚王太妃也任她含混过去,未加追问,转换心思到了再见二子上。
  六月中旬,蝉鸣声与盖头热浪交织,诚王太妃与幼薇郡主出行离京避暑。
  除了诚王顾传一家三口、平郡王顾采蓟送行外,还有礼部二把手程侍郎露面,护送宗亲们直到京城门口,得到了幼薇郡主莺语婉转的感谢。
  两日后故地重游,她们到了当年山庄。避开先任诚王住过的正院,诚王太妃和顾采薇分别住进了山顶两侧别院里,母女间房舍很是有些距离。
  顾采薇不觉疲乏,看着丫鬟们忙碌整理房屋铺陈,自己放任思绪纷飞,想到了程侍郎的示好。
  毕竟一路仪仗、路途都是他亲自打点的,十分舒适稳妥。追溯起来,还是当年驿站一份萝卜糕结下的缘分。
  从息县特产的萝卜糕方子,顾采薇想到了徒弟柳庭璋,不知他与二哥如今在路上何处,能否如约在五日后到来。见了徒弟,自己又没了马甲,应该如何拿捏分寸呢?
  ——
  自从五月中旬得知郡主夫子所述的直郡王身死之事,信与柳庭璋都有些坐不住,他们一个惦记诚王太妃,一个惦记幼薇郡主,都想见人一面。
  终于,两方约定好在京外不远的山庄相会。
  信之前日日跟在柳庭璋身前身后,探问他与妹妹沟通情况,母妃能否出京等事。
  待确认了会面的时间地点,信反倒拿乔起来,反问柳庭璋道:“我去见我母妃幼妹,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也要同行,是何道理?”
  柳庭璋这段时日就吃住在信的宅院中,给息县父母送了消息说自己要去外面游历一阵,收到了娘亲托人捎来的自己举人份例,开始置办面见夫子的伴手礼。
  云州府台知道他在州府,时不时召见对谈,左看右看自己录取的这位头名举人,都觉入眼,越发赏识,少年才俊声名远扬。
  但是柳庭璋并没有为此殊遇昏头迷眼,还是一心想随着信出发,歪打正着,在府台面前展现了宠辱不惊的风度,在府台心中评价又被抬高一层,自然是柳庭璋不知道的。
  听到信这般拿腔拿调,柳庭璋吃不准信二哥是逗弄自己还是真心如是,先拿出好徒弟的姿态来:“夫子说过要带我求学,以备明年会试。难得她到了京外,规矩松散,我就想当面请教夫子学问,还望信二哥成全。”
  “哼,原先我不懂,但是这段时日我也弄明白了。”信气哼哼地说:“若是说院试乡试,薇薇教你还说得过去。会试暗考法家,薇薇和你一样都是从头学起,谁还不是一张白纸呢?
  然而这半年来府中事务不断,她身子又弱,不比你日日挑灯夜读、手不释卷,只怕在法家学说方面。如今你的造诣已经胜过她了吧,还求当面指教?”
  柳庭璋再说真心话:“夫子她因为三哥逝世,心思极重,字迹都能看出闷闷不乐来,我虽不才,多少能宽慰一二。信二哥如能帮忙,最好不过。若是你认为有什么不便,我也知晓山庄所在,自行前去拜会便是。”
  信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空拦着有什么用?
  只要妹妹能与柳庭璋隔空对话,他再怎样也拦不住,还不如与柳庭璋同去同往,尚且能盯着点两人,好歹发挥下哥哥的作用,信终于矜持着点了头。
  就这样,两人算好行程,六月初启程离开云州,一路向北而去。
  路途奔波,相互作伴帮助,谈天说地不停,少年人们的感情自然加深,信要为妹妹提防登徒子的心思淡了不少。毕竟柳庭璋的人品是他一路看在眼里的。
  六月二十这日,信与柳庭璋抵达山庄脚下。
  风尘仆仆的二人沿着山路缓行向上,在山庄入口处被拦,报出信与友人来拜会诚王太妃,然后等着通传。
  虽是初到此处,左顾右盼之间,信有感而发:“庭璋,你知道吗?三年多前,我父王就是在这个山庄正院里,听到我被贬的消息后突然薨逝的,我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柳庭璋自然知晓信的心结,深感说什么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只是紧紧肩头的包裹,向着信沉默点点头,又谨慎打量山间风光,感受不同于家乡的水土。
  柳庭璋一时想起郡主还在他面前扮演世外高人时问过的父子相处问题,估摸着就是指代诚王与几子之间,一时又想起前不久,云州府台叮嘱过他的话语。
  云州府台听到柳庭璋要前离州游历,突然掏心窝子提醒他关于明年会试的事情,事关他的出身问题。
  云州府台是这么说的:“庭璋,你的户籍信息写着父亲是秦某人,然而你却姓柳。在县里院试和州府的乡试,倒是不妨碍,我们查验宽松,没有因此影响你连续高中。但是到了会试阶段,天下英才云集,礼部审核资质严之又严。
  最严酷的,也许在考前就打回你的户籍信息,不许你参考。
  也可能事后,你中了进士,礼部要送名单到皇上面前呈览,复验时以出身有瑕为由,免了你进士资质,让你空欢喜一场。你要慎重考虑,要不从了秦姓,要不找到生身父亲,改了户籍信息才好。”
  柳庭璋当场谢过府台推心置腹的这番提点,也记在心中,时不时想起,打定主意待这趟见过郡主后,返乡再与娘亲分说商议,自己要不然就改名秦庭璋?
  缱绻勾缠
 
 
第82章 
  片刻之后,信和柳庭璋在下人引路下,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上行,进到诚王太妃的院子里,一路寂静无声。
  走入正房,入鼻空气清凉馨甜,尤胜山林间,让人头脑一振。
  柳庭璋遥遥看到一位鬓发斑白的素服美妇坐在上首,一个身形玲珑秀丽、分肖髻浅碧衣的少女陪坐侧旁。
  周围另有丫鬟若干,姿态自然与主子们不同,柳庭璋匆匆扫过,克制守礼地收回目光。
  听着身旁的信声音哽咽地喊出「母妃」「薇薇」的称呼,他便确定猜测,大约这两位就是诚王太妃和其女幼薇郡主了吧。
  柳庭璋按照规矩深深揖首,只觉心跳得厉害,他担心自己一张口,心都可能吐将出来。因此他默默维持行礼姿势一动不动,就这样好一阵子。
  纸笔相连七年多的夫子,如今与自己同处一室,只要抬头就清晰可见,柳庭璋如何能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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